说做便做,是季宣怀的优点之一。
有里正帮忙,又赶着春节将至,那群鸡鸭果然卖了一个好价钱,在买了麦种之后,还让他如愿的补足了各种调料,为他的赚钱计划开了一个好头。
里正家酒席的成功,让他重新认识到沈家菜谱的价值。当应付那些不停地追问秘诀的客人时,他便意识到可以凭着这份手艺赚钱,可问题是,他连买食材的钱都没有,难道只能眼巴巴地等人来请他掌厨?
那样一来,赚的辛苦不说,还不稳定,好比他今天急着用钱,人家就一定会在今天办酒席么?一想到整个冬天都只能闲在家里,坐吃山空,他便更加烦躁了。
没啥不能没钱,他算是深切地体会到了,世上哪有什么无本的买卖呢?在离开里正家之后,他边沿着河岸往家里走去,边绞尽脑汁地想到,直到被一只叫唤着飞起来的野鸡吸引了过去。
野鸡是很警觉的野物,明明季宣怀还离的很远,它便被惊吓地从麦田里飞了起来,最终落在满是枯草的水渠里,完全没了踪影。
由于灵敏,体型又太小,村里很少有人会去抓它们,因此反而让它们成了气候,说是一害也不为过。
每当庄稼刚刚播种下去,以及快要丰收的时候,田里都会插上不少稻草人,除了吓唬前来偷吃的鸟类,野鸡也是重点目标之一。
就好比刚刚飞走的那只,就是在偷吃田里尚未发芽的麦种,有些被偷食的特别严重的,还要例外补种一次,所以他们在农人的眼里,就是一群无比狡猾可恨的贼。
可此时看到它的身影,却让季宣怀的精神为之一振,从它那身斑斓的羽毛身上,他似乎又看到了一堆金灿灿的铜钱。
虽然抓起来有些费劲,可绝对算得上是无本的买卖了。
由于抓的人很少,方法自然高明不到哪里去。事先寻找好野鸡经常出没的地方,然后在它出来活动之前,将谷子撒在筐口底下,用一根木棍将竹筐支起来,木棍上绑有绳子,人就握着绳子埋伏在不远处等着,虽然很费时间,可这正是季宣怀最不缺少的。
可事实证明,他还是想的太过简单了,在荒草地里整整埋伏了一天,也才捉到五只而已。
“你真的要拿它们去卖?”看着被宰杀干净后,只剩下比巴掌大一些的鸡身,还十分的精瘦,沈少卿忍不住问道。
“好不容易抓来的,总要试试吧。我先做来尝尝,只要好吃,咱们卖的又便宜,肯定有人愿意买的。”季宣怀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而且认为要是沈少卿也去见了酒席那天的场面,就绝对不会再怀疑什么了。
等五只野鸡都洗净之后,看着的确很是干瘦的鸡身,原本打算做香酥鸡的季宣怀开始犹豫起来。
缺少油脂会让鸡肉变得发柴,不仅严重影响口感,还会使口味大打折扣,再加上先前一直忽略了的一点,这些野鸡做好了是要拿出去卖的,可过油炸的东西时间一久,冷却下来后就不焦酥了,总而言之,用它们来做香酥鸡,绝对是不合适的了。
要想改善这种情况,使得它们吃起来不是那么柴,仍然鲜美诱人,就只有借助外力,改变烹饪方法了。
按照沈母交给他的菜谱琢磨了半天,季宣怀终于拿定注意,将香酥鸡改成五香烧鸡,因为后者不仅可以避免鸡肉发柴,而且冷热食之借口,咸淡适中,五香浓郁,可口不腻。
想通之后,他便按法先将野鸡挂在院内,等着它们自行晾干水分。趁着这个空档,他又将留着下蛋的,仅剩的四只母鸡杀了一只。
按照菜谱上的说法,“要让烧鸡香,莫忘加老汤。”在卤制烧鸡的过程中加入老鸡汤,不仅会让鸡肉更加鲜美,此时还可以让野鸡吸收汤中的油脂,从而变得嫩滑起来。
而且老汤是煮的时间越久越好,再加上天冷不易坏,可以用很长时间,若是果真行得通,是绝对不会亏本的。更何况季宣怀已经完全被自己的想法吸引了,做菜的兴趣已经完全压制住了赚钱的初衷。
待宰杀干净的母鸡被放进锅中,下面架着木柴细细炖煮之后,季宣怀才又回到院中,见野鸡已经被晾干了水分,便往它们的外面刷上一层熬好的饴糖,这是做烧鸡的第一个关键,刷的太薄、太厚,或者不均匀,都会影响到油炸时的上色效果,直接决定了成品的色相。
刷好糖之后还要继续进行晾干,保证炸制的时候不会因为水分炸锅。最后才到最为关键的一步,在经过油炸上色后,将野鸡放进加了配料、鸡汤的锅中卤煮。先用旺火烧开,在改小火慢慢烧煮。
约莫一两个时辰之后,才算大功告成。
卤制好的烧鸡,色泽金黄,肉质细烂,由于野鸡的肉过于精瘦,使得细嚼起来还有一丝韧劲,尤其是在凉了以后,吃完还有满口的余香。
开锅之后,见完全和自己预先所想的一样,季宣怀高兴地差点没蹦起来,也不管已经快到晌午了,留下两只给沈少卿,便带着其余的往镇上去了。
他倒没有对村里人抱太大的希望,毕竟都是节俭惯了的,让他们拿钱买现成的吃食,那是相当不容易的。反而是镇上,卖各种吃食的都有,沈母身前也是经常去买的,所以他最初的想法,便是去镇上碰碰运气。
“宣怀,快晌午了不在家做饭,赶着到哪去投胎呢?”刚出村口的他被一群人拦个正着,里正家里很是亲热地和他打招呼道。
安乐镇上每隔两天有一次大集,眼看着年关将尽,村里人也开始逢集采买年货了,此时刚好从集市上回来。
“家里的饭早做好了,我琢磨着做了几只烧鸡,想去镇上看看有没有人买。”由于前次的合作十分愉快,季宣怀也不理会她的打趣,老老实实地交代道。
“烧鸡?又是什么好吃的?”里正家里一听从牛车上跳下来,边往他身旁走,边问道,“你家的鸡前天不是都卖了么?莫不是手脚又不干净了吧?”
“二婶,你可不能这么冤枉人,我什么时候平白无故偷过鸡了?”季宣怀闻言气冲冲地到,这些人真是一点好的都不想,然后掀开篮子上的布,对着里正家里说道:“你自己来看,我用的可是野鸡,就你们家那只用糟糠喂的鸡,白给我都不要!”
“你小子是越来越傲,一点都说不得了!”里正家里边往篮子里看去,边说道,只是还没凑到近前,便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赶了一上午的集,本来就已经饿的够呛了,此时被勾的肚子几乎打起鼓来,“咋就这么香呢!季宣怀你个小兔崽子,还跟我藏了一手,那天怎么不见你做?”
“不是都有香酥鸡了么,再做就重了。婶子你要是喜欢,等季长文成亲的时候,我再给你做就是了!”季宣怀将布重新盖上,不以为意地说道。
“算你识相!”里正家里转怒为喜道,随后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接着问道:“闻着是香,可野鸡肉发柴又难煮,你这做的能有香酥鸡那么酥烂么?别嚼不动吧?”
“二婶你要是真想知道,买只回去尝尝不就是了。”见自己的菜遭到质疑,季宣怀板起脸说道。
“你这小子,还想那话来套我,要是嚼不动你能退钱么?”此时季宣怀的身边已经为了一群看稀奇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面子,还是真有些意动,里正家里试探性地问道。
“咬不动我倒贴你钱!”季宣怀底气十足地说完,当着众人的面又将布掀开,随手拎起一只野鸡,使着巧劲抖了抖,只见手中的烧鸡像是被施了法术一般,眨几下眼的功夫,便只剩下一副鸡架,众人低头一找,见肉全部落在了篮子里,不由目瞪口呆起来。
“乖乖,真是绝了!”
“这怎么跟杂耍似的,只是这么一下便值了!”
“这真是拿来吃的么?”
“小祸……宣怀,你这啥鸡咋卖的?”
“就是,给算便宜些,咱们就买上一只尝鲜去,也省得你再往镇上跑了,自打吃了那天的酒席,我正有些败胃口哩!”
“……”
沉默了一会,见季宣怀要走,众人急忙抓住他,七嘴八舌地说道。
“我可是费了半天功夫,还搭了不少调料,你们要买,那就八文钱一只,不能再少了。”季宣怀闻言心中一喜,只是怕人再砍价,仍然努力板着脸道。
“八文……就八文!给我来两只!”里正家里抢先发话道,她是真没想到会这么便宜,也就是在集市上给孩子们买零嘴的钱。
“我也来两只,正好回去少做一个菜。”
被他那么一手镇住的众人闻言,都争相要买,见他的篮子里总共就那么几只,抢的如吵架一般,见完全出乎了自己的预料,这回轮到季宣怀目瞪口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