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兴村的村医包百岁已年近半百,身材中等,有些微胖。身穿白大褂,戴着蓝色的医用一次性口罩,头发却乌黑茂密,可能就是平时注重保养的结果。只是口罩之外露出的脸色也是黝黑的,那是这段时间风吹日晒的结果。
自从疫情发生后,包百岁每天都天刚放亮便投入到了工作之中,重点是为村子里的返乡人员家里测量体温,指导各家各户进行室内外消毒,讲解口罩的正确佩戴等防疫知识。徐芬的事情一出来,他的工作量一下子增加了,要为全体村民都测量体温,以防万一。
包百岁手里只有三个水银体温计,有一个还不好使了,就两只能用。这样一来,工作效率大打折扣。
张大卫是最后测量的,包百岁问:小伙子,参加工作了吗?
张大卫笑着说:没有。正在读大学。
张淑琴骄傲地说:我大侄子就是学医的,读的是医科大学,毕业后和你一样,也是当医生的。
包百岁笑了,说:人家和我可不一样,是正经本科毕业,得到城里的大医院当医生。我嘛,说到家就是个赤脚医生,乡间郎中,上不了大台面的。
张大卫:您谦虚了。您是前辈。
包百岁:不谦虚,我的文化摆在这儿呢,不行啊。在村里有个头疼感冒啥的还行,再复杂恐怕就不灵喽。
张大卫:你们是与基层最贴近的,是老百姓的守护神嘛。国家倡导全科医生,你们可能就差的是考证,现实生活中都是一专多能的。
“这小伙子,真行。看来还是有文化好啊,说出来的话都让人爱听。好好学,将来肯定错不了。”
张淑琴马上说道:大卫,百岁大夫可不是轻易夸人的。他看好你行了,说明是真行啊。可不要骄傲啊。
包百岁笑了。张沐也偷偷地笑了。
包百岁收拾好东西,说:你们全家人的体温都正常,不用担心。家里消毒液还有吗?
王广海:有呢。
包百岁:定期喷洒。对了,尽量不要往徐芬家那边去——唉,我这些话说得都多余,你们家就有现成的医生,比我懂的多了。
张大卫不好意思地说:您过奖了,我现在还是个学生。而且,没有考执业医师证呢,还不能算是医生。
“马上,马上就是啦。行,我走了,还有好多家呢。小伙子——张大卫,不错。学医是苦,但学好喽那就是福啊。不仅是自己的福,也是家人的福、社会的福。你没看报道嘛,这疫情一来,谁冲在了第一线?”
张沐:就是。如果没有广大医务工作者的付出和牺牲,能有我们的安静生活吗?
包百岁:当然,战胜疫情,得需要全社会共同的努力,就算我们啥也帮不上忙,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也算是做贡献了。话又说回来了,医务工作者是救命的啊!小伙子,学医算是学对啦!
张大卫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长长的刘海竟然盖住了眼睛。。
张沐:谢谢您,包医生!
“客气了。明天见。”
王宇强突然说:对了,爸,冯元书记刚才给我打电话,让你去试试村里的广播大喇叭好使不好使,如果坏了赶紧修上,防疫期间要必须响起来。
王广海:我知道了。
张大卫:大姑父,你还管村里的广播喇叭呢?
张淑琴笑着说:你大姑父是村里的电工,能瞎捅咕,反正只要不捅咕坏喽,没人说他。
王广海:你这是看不起我啊?那得懂电路,还瞎捅咕……
“你那点儿本事,在我大侄子面前,真就啥也不是。”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起来。
王宇强摇下车窗喊道:对了,爸,你要是去试大喇叭的时候,顺便公布一个通知,因为防疫形势严峻,李宝学家老爷子过八十大寿,按规定要求已经取消了,大家都不要去。
王广海:胡扯!我怎么说这个?我得罪那人干啥?
“冯元书记让我告诉你的。你爱说不说,和我生气没用。”
王宇强摇上玻璃,开车带着包百岁就走。
王广海眨巴眨巴眼睛,说:这个时候再聚餐确实不妥啊,那不是作呢吗?冯元书记说得对。这事儿得播一播。
张淑琴:对个屁!咱们礼都给人随完了,这回可好,连他家一口酒都喝不上了。
张沐拉着张淑琴的胳膊笑着说:大姐,你这账算得不对。和安全、健康比起来,吃吃喝喝算什么?省了李宝学家的这顿席没吃上,咱还能掉块肉啊?
“关键是心里难受。那可是八十大寿,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八十?那酒席能次了吗?我还想沾沾老李头儿的喜气,也活他个八九十岁呢。疫情一闹,鸡飞蛋打啊。”
…………
李宝学家也是冷冷清清的,根本没有要办八十大寿的气氛。
李宝学不时到院门口四处张望,也没有一个亲戚朋友来,他自言自语道:看来,真的要给我省钱了,确实不用预备酒菜喽。
李宝学的妻子魏娟倒是挺高兴,自从昨天出入村的管理更加严格了,她就算起了自己的如意账——外村的人肯定进不来,本村的人因为有徐芬那件事儿都吓得不敢出门了,更别说扎堆儿吃饭了,估计宴席肯定办不成。所以,她压根就没有准备。
李宝学觉得这样做不合适,就对魏娟说:咱们把人家的礼都收了,有的年前就给了,咱家不预备饭不合适吧?
魏娟:你说的这是啥话?那些礼也是平时咱们随出去人家回的,咱们收一收不是很正常吗?对了,你这么一说倒提醒我了,还有几份没给呢,我得用微信提醒一下。人来不了就算了,礼钱最好转账给我,两头都省事儿,还安全。
李宝学:你要是不预备,万一明天客人来了怎么办?抓瞎了可让人笑话啊。
魏娟:放心吧。现在的人都惜命,不会因为吃一顿饭来冒险的。还有啊,为了防备万一,你给冯元书记打个电话,名义上是请示,实际上就是通过他的嘴来阻止,这就叫借坡下驴。
“我就怕你驴失前蹄!冯元书记管你这事儿?做梦娶媳妇——想得美啊!”
“要我说你就是死脑瓜骨!他要不管才怪呢,出了事儿他的官儿第一个被撸!那些选票都是白来的?他不珍惜啊?”
“别胡说八道!小心风大闪了舌头!冯元可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
“哼,这年头儿,谁钻谁心里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