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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霜止醒来的时候,只惦记着要去敬茶,便想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哪里想到斜剌里一条手臂搭过来,将她压住,又把锦被给她盖上了。
“继母还没搬进来,你也不必给她敬茶。”
和珅的声音有些模糊,还有些异样的沙哑。
冯霜止耳根子有些红,有些怔然,这才想起来,他生母与父亲已经去世了,掌着和珅家的不过是个继母,听说对兄弟两人很不好。
眼看着这两年,和珅出头了,这才渐渐歇了颜色的。
不过这就奇怪了……
冯霜止老惦记着昨天拜高堂的时候出现的那一片安静,只是和珅不提,她也不能问,就躺在那里。
“昨夜我问你,为什么想要嫁给我,你却不答……”和珅忽然转过脸,撑着头看他,那一双眼带着几分潋滟,唇角微微一弯。
冯霜止看着他这笑,不知道为什么心虚起来,小声道:“……昨晚……没听清……”
那么混乱的状态,她能醒着就不错了。
于是和珅忽然笑出了声来,却将她搂得更紧了,下颌放进她颈窝里,轻轻地蹭着,略带着干燥的嘴唇也贴着她雪白的颈子,他道:“你怎么听不清了?”
这人……
冯霜止忽然咬牙,想要避开他,却不想这人偏要贴上来,她顿时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和珅有心戏耍她,手掌在锦被里顺着她的光着的脊背就往下滑,声音里带着几分促狭。
冯霜止抖了一下,又有些怕,“你停下……我以为你谦谦君子,结果——”
“结果昨夜禽兽不如。”和珅很淡定地将她的话头接了过来,那眼神清亮,一点也不闪避,说出来的话也很大胆,一脸坦然。
不需要去敬公婆茶,现在也还没到回门的日子,和珅也已经从咸安学宫肄业,暂时不必起早读书,难得有这么一个安宁的早上,外面的丫鬟婆子们却已经准备着梳洗的东西久了。
只是和珅不想搭理他们,现在的冯霜止也没工夫搭理他们。
冯霜止咬牙,被子里握住了他的手,“我在想我是不是嫁错人了……”
和珅笑起来:“我字致斋,你呢?”
冯霜止跟他离得极近,只觉得他一张脸长得比自己还好,心里顿时有些奇怪的感觉。这人本身可以说是大清第一美男子,又有一身才华,嫁给这样的人本来是自己赚了才对,只是现在……
她伸出自己的手,忽然摸了一下和珅的脸,“我字霁雯,但如果……”
“什么?”和珅反握住了她的手,又放到唇边轻轻地吻着,问她道。
冯霜止道:“我叫你和珅,你叫我霜止吧……”
有的时候,真的有一种很难说出来的感觉,冯霜止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只是名为冯霜止,却有“霁雯”的小字,她知道历史上和珅的老婆叫冯霁雯,但她是冯霜止。她不是历史上那个冯霁雯……
和珅压低了声音喊了她一声:“霜止……跟霁雯,这有什么区别吗?”
“有。”冯霜止不笑了,很认真地看着他,“我是霜止的话,只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会容忍你三心二意,不会容忍你纳妾,你可以出去花天酒地,但是回来不要被我发现,因为我会让你跪搓衣板。”
“噗……”和珅一下笑出声来,“然后呢?”
抿着唇的冯霜止忽然笑出来,那笑容堪称平静而端庄,“冯霜止是个妒妇,不喜欢守所谓的女戒女则,她可以保证忠于你,却不一定要像别的女子一样整日关在闺阁里,她很聪明,也很愚蠢,你不能辜负她。”
兴许是她此刻这种带笑的表情触动了和珅心底某根弦,竟然让他觉得微微心疼起来,他伸出手,竟然揉了揉她垂下来的长发,靠近了她,额头贴着额头,“你想哭就哭出来,我不会说出去的。”
冯霜止捶了他肩膀一下,眼眶里的泪花刚出来就被笑没了,“你倒是说啊——”
“我自问是个很狡猾的人的,万一我叫霁雯的待遇更好呢?我夫人这么凶,真是出乎意料了……”
和珅做出一副苦笑的表情,一副惧怕悍妻的模样,逗笑了冯霜止。
只不过冯霜止笑着笑着就止住了,她并没有跟和珅开玩笑,她知道自己很过分,怎么能要求一个古代的人跟自己一样?有时候,真的很难说什么患得患失之类的话。
有时候觉得别的女人不够自信,患得患失,可是真的轮到了自己,又觉得自己此刻患得患失是无比正常的。
她知道日后他有无量的前途,权倾朝野,现在不过是暂时的困境……
“我若是冯霁雯,会是旁人眼中的贤妻良母,我会为你生孩子,为你纳妾,为你奉养父母,给你处理好后院的事情……纳很多很多妾……”
你若无情我便休,若真有一日她狠得下心来做出这些伤自己也伤别人的事情,那就是真的不爱了。
只是现在,冯霜止完全不会去想象这样的场面。
什么历史上有名的长二姑,吴卿怜,纳兰……别人说和珅有二十几房姬妾,上辈子这消息冯霜止倒是没怎么听说,不过估计和珅这样位高权重的人,不管是别人送的还是自己纳的或者是皇帝赐的,没小妾基本不可能。
一想到自己有这么一个出色的夫君,日后会有无数的女人投怀送抱,冯霜止就开始拈酸了。
她这酸气,明显已经被和珅感知到。
和珅闷笑出声,却眉目舒展,俊朗得不像样。
“你叫我什么自己选吧。”冯霜止一副很大方的模样。
和珅装出一副想了很久的模样,又看着像是为难:“真是不好选择啊……男人都是花心的,这可怎么办?不如你帮我选吧。”
冯霜止一下笑出声来,知道他是取笑自己,冲上去掐他的脸:“你爱怎么喊怎么喊,哪一日你嫌弃我了,便可着心地叫我霁雯,我便一次给你塞十个小妾进来,让你下不来床——”
这话忽然戛然而止,她想到什么,又触到和珅那促狭的眼神,顿时红了脸,便要推他出去,却被他一把捉住了,“谁下不下床?霜止是怀疑为夫吗……”
“你别……唔……”
两瓣樱唇忽然被吻住,含进那几乎要融化她的口中,丁香小舌被搅动着,有些抗拒不能。冯霜止开始觉得自己真是作死一把好手,说什么不好偏偏要说这样的问题呢?
原本被子一角掀开了觉得有些冷,可是转眼又觉得身上火热了起来。
和珅捧着她的脸,也觉得自己身上火烧一样。
大早上的,他的娇妻就说出这样让人火大的话,也不怪他禽兽……
外面端着水盆和帕子的丫鬟婆子们,对望了一眼,都有些面面相觑的感觉,爷跟夫人的关系……似乎太好了一点吧?
一直到了中午,冯霜止才扶着自己的腰起来了,她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了,又觉得和珅简直人面兽心。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其实……其实……
羞于启齿。
她恨恨地咬了咬牙,看着外面高挂着的日头,却见和珅起身自己穿衣了。
“我自己来吧。”多年来其实都是没人服侍的,和珅喜欢自己来。
只不过看到冯霜止动不了,他倒是促狭地笑了两声,却又怕玩笑开过头,她恼了他,于是只露出那么点隐约的感觉来,而后却来帮她穿衣,冯霜止赧颜,“我也自己来……”
和珅很想问“你还有力气吗”这样的话,可是终究还是忍了,一句话也不说地帮她,之后冯霜止叫进来丫鬟婆子,洗漱之后竟然就已经到了进午餐的时间了。
她顿时知道那句“*苦短”是什么样的感觉了,只觉得他们太荒唐,出来的时候还怕丫鬟婆子们的眼神,不过看到众人都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下了心。
中午吃的都是些冬日里比较温补的东西,夫妻二人同桌,他也不要她伺候,反而给她布菜,倒让她感动极了。
“这宅子不大,不过三进,只是后面有个小花园,比不得你原来住的那个,只是你想种什么花草都行,改日找工匠来就成。”
饭后,和珅端了一碗茶,拉她坐在一起,说着这宅院里的事情。
现在和珅有个三品的衔,只不过是个虚的,他日后是准备从科考这条路走的,所以也不担心。
冯霜止也没觉得以和珅的文采会有落第的可能,因而并没有多问。
听和珅说宅子的事情,所有的话题就被拉回了现实之中,冯霜止带了很多嫁妆来,基本都在杂物间里面放着了。
下午,和珅便带着她转了转院子。
只是很普通的三进院落,朝向跟英廉府的略有差不多,也小了不少,只是看着这完全属于她和她的良人的地方,冯霜止觉得很高兴。
这种完全的自在的感觉……
外面一派倒座房里,是外院不多的几个仆人,后院正房住着冯霜止跟和珅,东厢空出来,给即将从武堂肄业出来的和珅的弟弟和琳,至于西厢现在还空着,院子里已经有了几丛红梅,到处都还是张灯结彩的,能看出昨日婚宴的喜庆来。
最可心的是,和珅为她设了一个书房,竟然与和珅自己的书房是一个背靠背的设计,两间书房挨在一起,正面是和珅的,背面就是冯霜止的,绕过去推开隔门,饶过屏风,将那珠帘掀起来,便能够看到满书架的都是书。
冯霜止握紧了自己的手指,却被身边的和珅掰开了,十指交叉,重新紧握。
“即便是害怕读书相互打扰,这样的话,也能够离得很近。”
和珅的解释是这样的,他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这是我在春和园宴会看到你的的时候……”
冯霜止看着画中的自己,“我当时穿得有那么好看吗?”
“有。”和珅笑了一声,回手又指了一幅,“随园外面……”
袁枚的随园外面,是他们定情的地方,他们做了这个时代的人视之为禁忌的那些交往,私相授受什么的……
和珅真觉得自己圣贤书都读进狗肚子里。
“我若是此刻不娶你,便是坏了人家姑娘的名节。不过我也在想的……”和珅顿了一下,看冯霜止正用一种很奇异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照实道,”若是有别人上门提亲,我便将私相授受一事捅出去——“
他话音未落,冯霜止手指就掐到了他手臂,却见自己身边这美娇娘笑眯眯的:“看不出夫君还是个敢作敢当的大丈夫……”
“为抱得美人归,便只能不择手段了。唉,可怜我和珅读了这十几年的圣贤书,依旧敌不过美色误人,哀哉,哀哉……”
和珅一脸哀戚的模样,顿时逗笑了冯霜止,她嗔道:“你莫要继续贫了,我知你心意便是。若真到了那地步,我倒情愿旁人看不起我,私相授受之后,便奸夫在一起吧。”
和珅拿了手指堵她唇,面上平和一片,只唇角微微弯起来一点:“我就那么没本事吗?”
冯霜止握住他手指,垂下头来,“我知道你有本事,只是藏得太苦。”
和珅无言看了她半晌,握住她手的手指,越收越紧,冯霜止这话戳中了他的心事。他不曾想,她看得如此透彻。
一下将她扯进怀里,和珅用自己的牙磨着她耳垂,呢喃道:“你非要这样让我又爱又恨吗?”
以前在咸安学宫的时候,每次听到从郑士芳口中转述出来的冯霜止的点评,和珅总能在气个半死的同时欣赏她,他以为自己对她是没有感觉的,可是渐渐的这种以为,就没那么确定了,然后……逐渐地变成了现在这样。
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又怕化了,她便是他眼中的珍宝,总舍不得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和珅从不希望自己把任何人看得太重,他是一种为了目的连自己都能够豁出去的人,可是现在却爱她入了骨血。
只是这样忽然之间意识到的,没有来由。
只有当你与那个人,挨得很近了,再也没有距离了,这种感受,才会忽然地涌上心头。
可是和珅又忽然开始担心起来,他是个很善变的人。
冯霜止忽然之间没说话,过了很久,手抱着他,安静着,等到感觉日头又要偏西了,才道:“这样真好。”
他们继续去看别的房间,后罩房,左边的一溜儿住的都是丫鬟,东边有个小花园,不算是很大,现在还空着。
和珅道;“我原想着提亲之前也许能做好的,只不过学宫之中有事耽搁了。”
这个花园原本就是预备着在提亲之前按照他的想法打造好的,可是在英廉提条件之后,他又改了主意,不如留下来给冯霜止折腾,也好给她打发打发时间。
他们逛过了,讨论着在哪里养文竹,在哪里栽海棠,在哪里种金桔……
累了,便回到正屋,将整个宅院里的丫鬟婆子和奴才们都叫进来,算是拜见一下当家主母。
院子里人不多,冯霜止这边带过来的两个贴身丫鬟喜桃和梅香,四个二等的丫鬟和两个婆子,外面的奴才们正好是五个,还有两个原本就在府里的丫鬟,说是放着伺候和琳的,别的倒是一个没见着。
和珅一端茶,喊道:“刘全儿。”
站在左面一列第一个立刻走上来,应了一声,利落地打了个千,给和珅与冯霜止行了个礼:“奴才刘全儿,叩见爷和夫人,给爷和夫人请安,祝爷和夫人白头偕老!”
“这吉祥话说的,喜桃——”冯霜止一听就笑了,倒也不羞怯,只让喜桃给了个红包打赏。
刘全之前跟冯霜止有过接触,心里感念着当初冯霜止救他的恩情,脸上的表情很是真挚。
冯霜止忽然觉得一切都是已经准备好了的,她连和珅的管家都救过了,可不是以后就要嫁给和珅才正正合适吗?
“奴才谢过夫人。”
刘全接了赏,喜气洋洋的,看得冯霜止也高兴。
“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还不给夫人请安?”
刘全回头看到那四个奴才还在那里杵着,没忍住喝了他们一句,他们才连忙上来,给冯霜止行礼,也跟着说了吉祥话,于是冯霜止将赏钱也给出去了,让他们一一报上名来,却叫做双福、双喜、双寿、双禄,倒是好记的简单名字。
和珅说她要嫌难听可以改,冯霜止只说这样就好。
之后上来见的是那原来府里就有的两个丫鬟,一个叫“吟月”,一个叫“吟风”,是很雅致的名字。
“吟月、吟风给夫人请安,夫人吉祥。”
两名丫鬟穿着红色的花缎袄,模样倒是标致,只不过都还没怎么长开,是两个小姑娘。
冯霜止照样给了赏钱,这才道:“这两人都是伺候二爷院子里的吗?”
“回夫人话,都是二爷院儿的,只是二爷现在还在武堂,隔几日才回来。”刘全懂事,上前说了一句。
于是冯霜止明白了,看着这模样标致,指不定预备着通房。
内宅里这种事情多了,冯霜止已经习惯,她回头又问道:“没人伺候爷吗?”
这一回,倒是和珅自己出来解释了:“我这些年都住在咸安学宫那边,不怎么回家,身边都是刘全伺候,也没几个亲近人,所以挑来这府里的,基本都新买的丫鬟和奴才,卖身契回头让刘全儿交给你。”
原来如此。
冯霜止想到他这些年在咸安学宫之中的日子,嘴唇一抿,又将自己心底那几分奇怪的黯然遮去了,“不过即便如此,爷的身边也不能一直没人照顾——”
“不必了,我不习惯。”和珅直接拒绝了。
有的人,天生没什么安全感。
冯霜止看向他,却看到和珅眼底带着几分隐约的笑意,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人这表情,分明是害怕自己拈酸吃醋!
冯霜止懒得理他,兀自吩咐自己的,嘴上道:“后宅的事情女人人,爷只要操心前院就好。梅香和兰韵回头伺候着爷的起居,不许怠慢了。”
下面有几个奴才捂着嘴偷笑起来,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
刘全回头踹他们一脚,“笑什么呢?”
几个奴才憋着,只道:“不敢不敢,奴才们哪里敢笑,不敢的,不敢的……”
和珅也笑,他端着茶碗的手一直抖,忽然开了句玩笑:“夫人,天下可没几个新妇敢这样说话。”
冯霜止波澜不惊:“如今,你见识了。”
众人无言,忽然觉得自家爷的未来有些莫名的艰辛呢。
夫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刘全儿心里犯了嘀咕,自家夫人出嫁之前,就在京城小有名气,颇有手腕,治得一个后宅里寸草不生,不知道到了主子这儿……
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刘全儿抬眼看了看自家爷,发现他怡然自得地在那儿喝茶,脸上带着几分难得的笑意。
很少见爷笑得这么真心呢……
刘全儿像是想到什么,也笑了。
后面便是冯霜止的丫鬟和带来的婆子见礼了,相互撕认过了,便也已经晚上了。
晚上吃了些东西,和珅牵着她的手进屋,然后将账册递给了她,她也明白,在出阁之前早就学过了管家的很多事情,拿到这账册轻车熟路地就随意一翻,“这是……礼单?”
“我们成亲时候来的人和送来的礼。”
和珅只解释了一句,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时光,他笑道:“后日陪你回了门,便没有这样闲着的时候了,第二年就有春闱。”
“嗯。”冯霜止应了一声,看和珅坐在了黄花梨面五足圆花几旁边,她也走过去,天色暗了下来,便点了那灯烛,她尽量地往亮堂的地方凑,看着上面一行行的人名跟贺礼。
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样的一个簿子,记录着各家来往的礼节,冯霜止如今拿着这簿子,才真真切切有一种已经身为人妇,要开始当家的感觉了。
和珅看她站在那里看,时不时还要揉揉腰,顿时闷笑,一把将她捞住了,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有力的手臂圈住她的腰,另一手将烛台放近了一些,却温声道:“今日看一些,明日白天再看吧,费眼睛。”
冯霜止含糊地“嗯”了一声,却皱眉看了起来。
之前在成亲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紧张得跟浆糊一样,除了能听到一些声音,真是什么人都看不到,更何况还有着盖头。
她觉得自己能够听出傅恒、阿桂等等人的声音,已经是相当厉害了,可是今日一看礼单,才被上面的人名吓住了。
傅恒与阿桂乃是军机大臣,自不用说,朝中跟英廉有些交情的都来了,同时来的还有一帮汉臣,朱珪、吴省兰、吴省钦这样的人自然是在此列的——也不是没有意外的名字的,伊阿江的阿玛永贵来了,这是因为姻亲的关系,冯霜止的庶姐嫁给了伊阿江,现在冯霜止反过来要叫伊阿江为姐夫,分明伊阿江似乎还不比冯霜止大……
这种纠结的感觉啊……
看冯霜止看得费力,和珅叹了口气,直接将双手从她身前穿过去,拿了她手中的册子,直接翻到了中间的几页,指了其中的几行字给她看,冯霜止顿时惊讶地掩住了自己的嘴唇,而后凝眉思索起来。
和珅知道她是看出了身前,吻了吻她额头,嫁人之后,这饱满的额头就已经露出来了,也穿了耳,挂着一对儿点翠珊瑚珠耳环,小巧可爱,也带着几分新妇的艳丽。
“八阿哥永璇、十一阿哥永瑆、十五阿哥永琰……竟然都……”
冯霜止忽然侧头看和珅,却见她这良人那微微弯着的唇角,有一种说不出的胸有成竹。
阿哥们给现在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甚至还受尽人白眼的落魄家族子弟送成婚礼,出手还都相当阔绰……
冯霜止听英廉说过那两个条件的事情,知道和珅不费吹灰之力地将那些事都办好了,却不知道他的能量竟然已经到了能够影响皇子的时候。
她看到和珅那修长的手指搭在礼单上,那圆润而透明的指甲,透露出这人内里的一丝不苟来,尽管看上去是一身放松,可自然有一种沉稳的气度。和珅手指一点上面八阿哥的名字,笑容减淡,“原本立储希望最大的五阿哥前两年走了,这事儿你清楚吧?”
冯霜止记得,五阿哥是在皇后失宠之前,除了十二阿哥永璂之外,乾隆最喜欢的一个皇子。皇后倒了之后,十二阿哥也跟着没落了,墙倒众人推,早就已经跟储位绝缘了。可是原本众人都看着五阿哥永琪是最有可能的,哪里想到前年暴死,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乾隆还因此大病了一场,说什么一定是老天降罚,臣子们自然是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安慰乾隆。
可是现在冯霜止想起来,怕还不知道乾隆那“老天降罚”是什么意思呢。
一想到宫中的那些腌臜,冯霜止的心情就有些阴郁起来,“这宫里,整天算计个没完的。”
“我以为你看到这个会高兴。”和珅指了一下十五阿哥永琰的礼单,冯霜止一看,气乐了。
她念了一遍那礼单上的名目:“上等的猞猁裘衣一件,两柄玉如意,六盏宫灯,东海珊瑚一株……”
“他倒是舍得。”
冯霜止最后嘀咕了一声,不过最后又掂量掂量手中这一本册子,忽然想到——“我们成亲一次,还算是赚了吧?”
和珅哑然半晌,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冯霜止凉凉地转了眼神看他,“难不成这么多了礼单,你还嫌不够?”
真是想将她疼到心窝子里去,和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给她揉着腰,知道她昨夜累着了,又道:“难道夫人还想二嫁不成?”
冯霜止道:“二嫁也不错,还能狠狠赚一笔。”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挠到了和珅哪里的痒处,竟然叫这人发起狂来,劈手便夺了那礼单账册,将她抱到床上一摔,便要拆她衣服。
冯霜止尖声惊叫了两声,又被他伸手戳了腰际,顿时笑不可遏起来。“哈哈……和珅,你干什么……哈哈……快放开……别……”
和珅恨不能一口吞了她,原本还好好的,指望着今日叫她好好休息一番,不想她在自己怀里乱钻,左右地点火,和珅真是连叹气的力气都没了,便将她掰过来,重新剥了个干净,压在了身下,看她终于不笑了,他倒是笑起来。
“想着二嫁?”
冯霜止累极了,只道:“今日不闹了,好好睡吧……”
“二嫁?”和珅这一次,说得更简略了,只有两个字,后面是个上扬的语调。
冯霜止只觉得那尾音上扬,便像是乐师手指地下按住的琴弦那挑起来的尾音,有一种说不出的勾人,脸先红了一半,声音也小了,只想告饶:“不……不嫁……”
“闹了半天,还是不愿意嫁我。”
和珅一副伤心失意的模样。
冯霜止震惊了,“你这人怎的这样无耻?我分明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和珅微笑,问她。
她心知自己方才是说错了话,看着他如狼似虎的模样,只能嗫嗫道:“二嫁只是说着玩的……即便是二嫁,也不敢嫁了别人……”
怎么心心念念便要将“二嫁”这个词挂在嘴边呢?
和珅气得直接俯身,以唇封缄,吻得她喘不过气来了,才道:“嫁了我,便是我的人了。”
冯霜止给他折腾得不轻,眼里带了些湿润,嘴唇殷红,轻轻地一咬,却说:“你无赖,开不起玩笑。”
和珅不理会她,也不知道是谁耍赖。
他抱紧了她,又掐住她的腰,感觉着掌下羊脂玉一样滑腻的肌肤,舒服地叹了一口气,真愿意就这样生生世世地跟她在一起了。
冯霜止知道今晚别想就这样过去了,还好昨夜太疯狂,今天他体谅着她,也没敢怎么折腾,只一回,便压着没动了。
夫妻二人枕着同样的枕,躺着一张床,盖着同一条锦被,睡在一个帐子里,有交错的呼吸,以发相结,遂成了结发的夫妻。
冯霜止还像是在梦里一样,眯着眼,模模糊糊地说着话,她像是记不清自己在哪里了,问他道:“若是你跟别人一起来提亲,可我选了别人,你会怎么做?”
和珅沉默了很久,没说话。
冯霜止扭头看他:“怎么了?”
“谁?”和珅的语气,已经骤然转冷,他嘴唇紧抿成一线,眼底透出了几分冰雪之气。
冯霜止笑起来:“除了你,哪里敢有别人来提亲?我只是好奇。”
和珅搂了她的腰,只说道:“既然没有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睡吧。”
冯霜止也的确是累了,迷糊地点了一下头,便窝在他怀里睡过去了。
夜里,和珅一直看着她,悄悄地收紧了手臂。
若真的有那样一个人……
和珅会怎么办呢?
和珅仔细地思索了一下,忽然觉得还是无法想象。
他叹息了一声,终究也睡去了。
回门之前的这两日,过得很舒心,府里没有什么大事,也有和珅陪着她,偶尔吟诗作对,或者将礼单翻出来。
冯霜止发现自己爱上了这种管账的感觉,和珅不说,她便去将之前成亲时候购置宅院,置办酒席等等的钱全部算了一遍,又将收到的礼金核对了一遍,发现这成亲一趟当真是不少赚的。
只可惜,再不敢在和珅的面前说什么二嫁的话,否则他定然不会轻饶了自己的。
朝中不少大臣都来捧场,倒是让冯霜止有些高兴,日后和珅的仕途,怕是又要坦荡不少吧?
唯一需要小心的,是几位皇子的礼。
如今能够竞争储位的,竟然只有这几个了,这倒是冯霜止万万没有想到的。
一想到日后要登基搞死和珅的嘉庆帝,现在不过是个看上去很单纯甚至有些烂好心的顽劣小孩,冯霜止就很难生出算计的心思来。这本身是一种困境,可是只要冯霜止一想到当初那个在宫里异常尊贵的令贵妃,便能够立刻冷静下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日子才开始呢。
回门之前的一天,冯霜止便听说了自家庶姐在永贵府似乎因为什么事情闹了起来,还关了屋门,不让伊阿江进去,后来就传出了冯雪莹有孕的消息。
她正觉得这事情巧,一问喜桃,谁想喜桃也想要说这件事。
“大小姐现在已经有孕三个月了。昨日说是在屋里闹腾,硬是说伊阿江是个负心汉,不让他进屋门,结果伊阿江转身就去了八大胡同,当夜就气得大小姐摔了东西,在屋里跌倒,这查了才知道已经有了身孕,现在大小姐这身子金贵着呢。”
喜桃说完之后打量着冯霜止的神情,却觉得冯霜止脸上有一种很难言的微妙。
“小姐,怎么了?”
“我只是奇怪,她跟伊阿江哪里来的什么负心不负心的说法?”
冯霜止笑了一声,她不过是在一边说风凉话的而已,“伊阿江本来就是个纨绔子弟,指望着这种人的真心实意,大姐也够苦的了。”
只盼着回头冯雪莹不要将一切都归咎到冯霜止的身上才好。
当初冯雪莹出嫁之前是怎么做怎么说的,她清楚得很。
冯雪莹以为那些话没有传到自己的耳朵里,却不知道,在那个时候整个冯府已经是自己的耳目,有个风吹草动都知道,她在私下说跟公开了没什么区别。
伊阿江之所以会箭射英廉府的马,只因为他以为那是冯霜止的车,想要戏弄一二,哪里想到那一日偏偏是冯雪莹的?这才阴差阳错。
只是冯雪莹当初说话特别难听,说什么伊阿江以为是冯霜止,就让冯霜止嫁,后来让老太爷听见这话,狠狠地抽了几个大嘴巴子,这才老实了,最后一句话没敢说地嫁了出去。
只是嘴上不说,心里的怨恨是堵不住的。
冯霜止很清楚,冯雪莹心里认定了自己是个罪魁祸首,觉得她不应该嫁给伊阿江这样的纨绔子弟,哪里想到,其实人家伊阿江好歹是永贵的嫡子,即便不是长,也是个嫡,至于冯雪莹,不过就是个通房抬上来的姨娘声的庶女,论起来还是冯雪莹高攀了永贵家这一门亲事,她还要挑三拣四。
当初永贵答应这门亲事本来就很勉强,更不要说是英廉了。
若是冯雪莹那嘴巴到了永贵这边也这么说,得不到夫君的宠爱不说,甚至很快就会让公公婆婆厌恶。
永贵夫妇对冯雪莹是什么感觉,冯霜止无从推知,可是伊阿江的态度却是很明显的——他看不起冯雪莹。
冯雪莹嫁了伊阿江,也是苦。
冯霜止不知道说什么,又问了三小姐冯云静的亲事,冯霜止又看了账册上记录着的礼单一遍,“罢了,明日回门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她回头,见和珅从书房走出来,便叫喜桃先退下了。
次日,风里还夹着雪花,天未亮开,冯霜止便已经进了马车,跟和珅一起回英廉府,这叫双回门。嫁出去的新娘,自己或者是带着夫婿回门,整个婚礼才算是真正地完结。
到了英廉府门前,看着的时候,冯霜止就有一种完全不一样的心境了。
和珅先下了车,而后向着她伸出手,暖声道:“外面风大,兜帽戴好再下来。”
冯霜止挂好了兜帽,这才从里面钻出来,将自己的手递给和珅,看他站在飘飞的雪里,便有一种挺拔卓然的气质上来。
她唇角一弯,放下来站定,便瞧见了在门前等待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好开心,o* ̄ ̄*嘿嘿
来嘛,英雄,来个留言撒233333333
不然让女主罚和大人跪搓衣板你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