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一年的春天开始,各大城市的气氛和往年相比都多少会有所不同。
因为,这是2008年,奥运年对于每一个初次举办这种世界盛会的国家来说都应该是一个很特别的年份。
特别是作为本省省会城市,且承办了部分奥运比赛项目的上江,春节一过,有关奥运的各类宣传标语、广告、旗帜、吉祥物的卡通雕塑、纪念品商店等等就如同雨后春笋般迅速覆盖了整个城市的大街小巷。
这既是民族的荣光,也是这座城市的面子和骄傲。
为了维护这种面子和骄傲,早在06年起,上江市委的各级领导班子就专门针对“年糕不硬(年龄高,以及作风不够强硬)”的情况进行了一波调整,特别是公安和纪检系统,确实空降了几个精干的领导,又补充了一些年轻的基层血液,试图强化对于贪污腐败的惩治力度,同时也彰显了坚决打击奥运年中扰乱社会安定的违法犯罪行为的决心。
空间窄小的小巴在崎岖不平的路上晃悠着开了一个多小时,差点就颠烂了梁落生的屁股。好不容易下了大巴,紧跟着他又老老实实地单腿站立挤了一趟公交,这才终于在傍晚前到达了上江市区内一家知名饭馆的门口。他打了个电话,一根烟的功夫,一辆警车停在了面前,一个身躯肥满得即将要把衣服撑爆的大汉打开车门,吃力地走下车来,看见梁落生,二人来了个大大的熊抱,随后快步走了进去。
一个小型单间内二人并肩落座,梁落生微微抽动了几下面部的肌肉,依然一副想笑不敢笑的表情,同时又充满疑惑地朝着对方眨了眨眼,弱弱地问道:“哥你你你这是准备要去西游记里演弥勒佛吗?”
“啊哈哈哈哈~”对面的男人被梁落生的表情逗得放声大笑,对着他挥动了几下手指,“梁子啊梁子,你小子还是这么喜欢拿你哥找乐哈!”
“我哪有~”梁落生换成一脸无辜的表情,“退伍后这几年,这小日子,过的忒滋润了吧!我这真有点认不出哥啦!”
“哎,得得得,反正哪个战友看见我都这么说。谁让上江这么太平呢,搞得我王昌都特么快失业啦哈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个人热闹地侃了一堆过去部队上的回忆和奇闻轶事,同时白酒和啤酒的空瓶也东倒西歪地铺了半桌。
“对了哥,你是哪年进的刑警队来着?”梁落生突然问了一句。
“06年来的,咋啦?”王昌喝了个大红脸,眯着眼睛,吧唧了两下嘴唇,又拍了拍圆鼓鼓的肚皮说道。
“没啥,就是特羡慕你呗,这么好的工作。我这现在还待业着了,嘿嘿。”
“嗨,咱退伍待业的多了去啦,现在哪还像过去那样管你分配。我都在家蹲两年多了,这不正好赶上刑警队下去几个老的嘛,我舅这才托了硬关系好不容易给我弄进来。”
“局长也是新来的呗?”
“啊,对,去年来的。”说着王昌突然俯下身子,凑近梁落生小声说道:“我告诉你,跟我关系老好了,真事儿,要不我咋这么快就小组长了呢,嘿嘿。”
“真的啊?你也太有本事了,这才刚来两年就升了啊!”
王昌把头低了下去,用力地摆了摆手:“傻小子,听哥一句话,这社会吧,不管到哪,你得知道你在单位里作用是啥,领导需要你干啥,懂不?”
梁落生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起来。
“哎妈呀,一看你就是让部队上那些条条框框给你洗大脑了,还挺彻底。”王昌使劲撇了撇嘴,“这么说吧兄弟,领导你也得看人,有的吧,他不缺手下能干活的人,你工作干多好,能显出来你不?哎~你得摸清楚领导喜欢啥,领导喜欢啥,你就得跟着喜欢啥。你像咱新来的领导年轻,气盛啊,而且跟家里老婆又不太和谐,嘿嘿,明白了吧?”
“啊?现在不是管的挺严么?”
“鸡毛严哪,只要别出大篓子,哪儿都一个样。算了,就当哥今天喝多了,多嘴了,其实有些事不能跟你说太多哈。”
“哥,那我问你个别的事儿呗?”
“啥事,说!”王昌闭着眼睛,晃着肥大的身躯,使劲拍了一下梁落生的胳膊。
“关于当年我爸那件事,你知道不?”
听到这句话,王昌的身体定住了。似乎就像在瞬间酒醒了一样,原本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睁大,然后扭头看了看梁落生的脸,又回过头去呆呆地想了几秒,才支支吾吾地动了几下嘴唇。
“啊是大伯的事儿啊,那个我我我知道,听说了”
“哥,我想知道当年咱公安部门到底咋调查的?为啥给我爸定了个自杀呢?就没发现别的线索吗?”
“这这我可不知道啊!跟我没关系!我进警队那阵大伯那案子早结了!”王昌的脑袋跟拨浪鼓一样拼命地摇了摇。
“你十分严肃地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响声。
“小王,这个时间段打电话给我,可别告诉我没什么重要的事。”对面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恼火。
“头儿,打扰了打扰了,真是对不住了,嘿嘿。”
“你小子有屁快放!”
“是这样的,我有个以前部队上的朋友,是几年前双刀会搞死的那个叫梁贵的人的儿子,现在刚回来,最近正在调查双刀会呢,您看,是不是需要处理一下?”
“什么样的人?很有势力吗?”
“势力倒是没有。”
“就他一个人?”
“对,一个人。”
“那你担心什么?一只小蚂蚁,爱查就让他查去,他查到了又能怎么样?”
“这就是我想跟您汇报的。我很了解他,您可别看他是一个人,这小子过去在特种部队里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单论拳脚,一个人空手干倒十个地痞流氓很轻松。而且他枪法奇好,所以要手上再有把家伙事儿那可就更难办。要不是受了别人排挤,这家伙在部队上早就是个教官了。”
“好吧,我知道了。那边我一会儿会通知过去,你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