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两旁落英缤纷,已是暮春时节。中文 w≈w≥w≥.≈
阳光给湖面披上一层光晕,杨柳如烟雾般随风飘摇,很多穿着襦裙的女子结伴同行,笑语欢声,采摘着花朵和柳枝编织成花环戴到头上,既能做美丽的装饰,且应‘寒食不戴柳,红颜成白’的说法。
常澈驱使阴风幡一路东行,很快就抵达淄川县的城郊外,随即落地步行。嘉靖帝曾有规定:县城方圆五里内都不能腾空,城里的禁令更加严厉,违令者惩罚也是极重。
暖风轻轻吹拂,芬芳的桃花瓣随风飘扬,一条黑黝黝的小蛇悄悄从书笈内探出头,吐着粉嫩的蛇信。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寒食节有诸多习俗、例如蹴鞠、秋千、踏青、插柳等,姑娘们都会戴柳,寓意着朝气蓬勃、青春永驻……”
常澈和两女说话解着闷,很快就到达城门前,城门前戍守着二十个尉兵,都穿着铁鳞细甲,腰间配有刀盾,能攻能守,是套件的中品法器。
“澈哥哥。”
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柳枝被一白嫩的玉手拨动,就看到一群男女嬉笑着走来,为的是吕奉宁。男者穿直裾,潇洒飘逸;女者穿襦裙,端庄文雅,胸前都印有淄川书院的标识。
妙钗幽蓝的眼睛隐有电光流转,阴森森凝视着吕奉宁、渐渐盘踞起蛇躯,常澈剑眉微蹙,怕她化蟒逞凶。遂劝慰道:“钗妹,此地是淄川县地界,吕奉宁的爹爹是淄川县令,乃法象境中期强者,你怎能瞎胡闹,枉自丢掉性命呢!”
妙钗愤恨地回道:“那恶贼屠杀我蛇族数百,我爹娘都葬身此贼腹中,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只有将他千刀万剐,才能解我心头之恨。”悦卿回道:“姐姐想报仇,妹妹自当随你一起,但凭你我的力量,无疑是以卵击石。倘若真将那狗贼杀死,也会连累夫君,我看此事还是从长计议。”
妙钗踌躇一番,终是溜进书笈内。
垂柳下。
“常兄,符姑娘说要给你接风洗尘,我就邀请了几位朋友来,一同到南屏山折柳踏青,玩一玩蹴鞠。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三位姑娘是教谕司画大人的千金。画有渭、画有娴、画有湘,琴棋书画、诗词乐赋无一不精,被誉为淄川三珠,很多的王孙贵族都想娶她们为妻。”
常澈看着那三位姑娘,稍小的挽着双螺髻,稍大的挽着飞天髻,最大的挽着垂分肖髻,如琬似花,姿色各异。三位姑娘都看着常澈,嬉嬉笑笑、推推嚷嚷,显得很是热闹。
画有渭脸蛋若朝霞,妙目像一轮深秋的明月,朝常澈行礼道:“爹爹时常提起常公子,说公子博学多识,国教典籍无一不精,将来定是国之栋梁。我娘听说公子割肉喂母的事情,暗地里流了很多眼泪,称赞公子是淄川县的第一孝子,时刻嘱咐着有渭,倘若有缘得见公子,定要带回府上小住几日。”
“惭愧,惭愧,我常澈何德何能当此殊荣,所行的皆都是小孝,改日有时间,自当亲自上贵府叨唠一番,拜访令尊和令堂。”
“那小妹就恭候公子大驾了。”
吕奉宁继续介绍道:“这两位是县尉司顾大人的公子,顾景矅和顾景铄。他们都通过了县试和府试,明秋将准备院试。”
顾景矅一副常澈欠他钱的表情,很不情愿的朝他拱拱手。顾景铄则嘴角含着笑意,他笑得很恬静,像是一田园的散文诗,哪一个姑娘看了都会欢喜。常澈看符苓脸蛋绯红,顾家兄弟狠狠瞪着自己,隐隐猜到那两人的关系同她匪浅。
常澈转眼看向最后一个人,他身形挺拔傲岸,细长的眉目下有一双苍鹰似的眼睛,薄薄的嘴唇显得很是苍白,声如豺狼,凛笑着道:“我是周焕礼。”
“幸会。”
常澈眉头微蹙,简单回了一句,又道:“诸位能亲自相迎,常某倍感荣幸,但我同陈巡检有约,恐怕不能和诸位一起踏青,还请海……”
他一句话尚没说完,就有一道声音传来。“老头也想到南屏山一趟,既然几位小朋友都在,我们就一起走吧。”
除画有渭外,其余的人虽都是笑意盈盈,但明显都不喜欢常澈,特别是顾家兄弟,时刻都挡到符苓的前面。
常澈看陈斗林骑着一耕田的老牛,缓缓朝他而来,拘礼笑道:“既然是陈巡检的吩咐,晚辈岂敢不从。”
进城后,众人自南湖泛舟到南屏山,一道道深沉、浑厚的钟鸣声传来,那是南屏山佛寺‘慈恩寺’的撞钟声,慈恩寺是七仙境‘清凉寺’的庙宇,有一得道高僧慈恩和尚,寺中有数百僧人,除慈恩寺外,其余六派在淄川县皆有驻点。
符苓站在船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身青色的衣裳于清风里飘飘荡漾,好似要临风而去的仙子。
“澈哥哥,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一群蛇魅鬼怪倒同你打得火热,如果青姨没走,哪会随你胡闹?你难道真的想娶那一位美丽的姑娘。”
常澈遂将事情的始末都讲述一遍,叹道:“娘还没有找到,我哪能顾及儿女私情,缘起缘灭,缘聚缘散,谁能道得清,说得明……”
符苓轻咬着粉唇,眼泪朦胧地看着常澈道:“我呢!你,你难道也不要我?你心里如果没有我,我就该回狐族的,何必碍你的事儿。”
她噘着嘴,睫毛沾着几滴晶莹的泪珠,山风轻轻吹着她的裙摆,露出雪白的脚裸。常澈楞到原地,竟看得痴了,不由握着符苓的小手,回道:“苓儿,你待我情深意重,我怎能辜负你。”
“嘻!”
符苓嬉笑着擦掉泪水,摇着常澈的胳膊撒娇道:“澈哥哥,苓儿同你开玩笑呢!我们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澈哥哥的想法苓儿一清二楚,你永远都不会丢下我,就算相隔千远万远,你都会找到我的,是不是?”
她看常澈点点头,如湖底的鱼儿般欢愉,真心笑了起来,随即又担心地看着常澈。凑到他耳旁道:“澈哥哥,顾家两兄弟整天缠着我,他们见不得我同你好。此番你来淄川县,就是他们想借蹴鞠让你丢脸,你在簸箕口帮助陈巡检将那群流匪绳之以法,他们也都很嫉妒你呢!”
“鲁道通、鲁道廉两兄弟皆因我的缘故丢掉官,鲁家的势力在桐镇根深蒂固,且和县尉司的顾修明很是要好。此事没有表面看起来的这般简单。嘉靖帝登基后6成昭一派的新党受到帝王重视,做出很多的功绩。先帝遗留的那一群旧党要保全他们的利益,新旧两党间怕是有一场硬仗。”
南屏山,蹴鞠场。
“既然诸位想蹴鞠,那就由老道来做裁判。”
“陈老,晚辈有一件事情相求。”
陈斗林看着顾景矅,眼角微跳,笑道:“你爹爹同我是同事,不用多礼,有事情就说出来。”
顾景矅看着常澈,轻蔑地笑道:“常兄到魔磐山脉的一番做为,淄川县的诸多政要官员都很欣赏,我爹爹常常赞赏常兄,我哪能够服气呢!我想借蹴鞠和常兄比试一番,一对一蹴鞠,一防一攻,谁能在限定的时间踢进的鞠多谁赢。”
“常澈,你看如何?”
常澈看陈斗林懒懒散散看着自己,笑着回道:“今日是寒食节,按照习俗就该蹴鞠,既然是顾公子的邀请,我哪敢拒绝呢!”
陈斗林看着常澈,秘密传音道:
“常澈,你给老子狠狠教训这群兔崽子,周敬亭、顾修明都是守旧党,此番他们明着针对你,暗地针对的却是新党。有西门豹将军给你撑腰,你有能耐尽管施展,谁都不能拿你奈何,莱州也该变变了。”
周焕礼笑道:“既然是比试,如何能少赌注!”
常澈想起陈老的话,眉头微蹙,看着周焕礼道:“明帝国规定严禁城内私赌,何况寒食节是祭奠介子的节日,如此做法恐怕有违礼法!”
周焕礼抚着一把细剑,冷冷道:“礼法?你竟敢同我周焕礼谈礼法,我最恨将礼法挂到嘴边之人。”
“刑狱司是法之重地,你身为刑狱大人的公子,藐视律法既是不忠、不孝。”
龙有逆鳞,触之即怒。
常澈的这一句话彻底激怒周焕礼,他眼睛流着杀意,摇晃着站起身,凛笑道:“数日前税课司的狗东西和我谈礼法,我将他的一根手指给剁了,你娘没有教你,那我就教教你别乱说话,会死人的。”
细剑挥舞间,一恶蛟的虚影咆哮奔来,雷电轰轰,踏着白云,威风飒飒。
人骨鞭动,三十六恶鬼裹到一起,化为一三头六臂的骷髅恶鬼,披着红如绸缎,眼睛如同鹅卵石,朝着蛟影撕咬开来。
“四天闭塞,八面黑风;骸骨尸山,供我驱使。”常澈握着阴风幡,猛地一挥,刹那间黑风呼啸,厉鬼啼哭,鬼气遮天蔽日,一座裹满骷髅恶鬼的尸山朝着周焕礼砸去。
“你……”
周焕礼脸色苍白,掌心凝聚一佛塔,那佛塔金碧辉煌、绚丽多姿,迎风渐涨,颇具神通。
“嘭。”
蹴鞠场剧烈地晃荡,周焕礼触不及防,被尸山砸飞,身影急退,口吐鲜血。常澈施法过度,脸色苍白,差点跌倒在地,多亏画有渭扶他一把。
风轻轻吹着,花瓣飘落,鬼雾如一缕缕轻烟,飘飘渺渺,裹着阴风幡、人骨鞭回到常澈手中。他忍着剧痛,微微屈身,笑着朝周焕礼拱手道:“煥礼兄,刚刚多有得罪,还请煥礼兄海涵。”
“常澈,你同鬼神一道,玩弄着鬼蜮伎俩,倒是周某小觑你了,哼。凭你通窍六转的修为,怎能轻易伤我。”
周焕礼话音一落,抬起脚步朝着南屏渡口而去。画有渭嫣然巧笑道:“周兄就是这样,大家都别介意,一起蹴鞠吧,常兄觉得如何?”
顾景矅知道常澈非一脓包,乃有真材实料,但既然提出蹴鞠的比赛,如何能够退缩,好在画有渭善于察言观色,一番话替顾景矅解了围。
“既是有渭姑娘的提议,常某自然是没有意见。”常澈看顾景矅脸色苍白,也丝毫没再提蹴鞠比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