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被君赐死(1 / 1)

那是一张郁秀绝美的脸孔,一双凤目,曜黑幽暗,微微眯着,鼻骨高挺,唇薄如削,下巴微微抬起,有种尽乎完美的弧度。这个男人美的就像是工匠精心雕琢的作品。

皇帝修长的身子放松的靠在椅子上,骨子里依旧是往日那薄薄的慵懒疏离,那种模样,他只在她面前出现过几次,也只是仅仅的几次而已。那种神态,不知看了多少次,她总是看不腻。

她离他仅有三米远的位置,便被禁卫拦下,她无法继续靠近。这么近的距离,即使眼晴再不舒服,她也能看清他。终于能够看清他!

她望着那日日夜夜思念的脸孔,竟然不舍得眨下眼晴。

刑场内外,静悄悄的注视着两个人。

不舍的藏起眼晴里是微抑的思念,染飞烟低声问道:“皇上常说君无戏言,那平日所做之事,可说话算话?”

皇帝道:“当然,”

染飞烟轻笑,心中有丝小庆幸,她将手探进袖口,小心翼翼的将昨夜那块白色的布料拿出,打开,取出里面的物事,将它放在手心,举到皇帝面前,轻声道:“你还记得,当初你为何要送给我这条项链吗?”

君流简离飞烟最近,他看到那件东西时,忽然忆起一件小事。

那是两个月前的一个冬夜,那时皇兄还未登基,朝散之后,便听奴才禀报,说染妃丢了一件物事,在凝霜阁闹腾了许久。

之后他便跟着皇兄匆匆赶到凝霜阁,就见身为妃子的染飞烟坐在门槛上哭的十分凄惨,无论皇帝好说歹说,她也不说丢了什么,只是哭,后来从她的大丫环新瑶嘴里得知,原来染飞丢掉的是条有七颗彩石组成的宝石项链,从认识染飞烟那刻起,她就很宝贝那条项链,如今,丢了!她不顾形象的坐在门外哭起鼻子来。

后来皇帝安慰了许久,见丝毫不起效果,于是便唤人将一干内侍共二十三人全部押解审询,后来审询无果,皇帝便气愤的下令,将那些奴才全部处死,当时,他只是觉得,七哥这样做有些太过份,简直是不明事理的暴君。

记得,皇帝后来同他说了一句话:“如果是她想要的,凡是合乎情理的东西,朕会倾尽全力的满足她,如果不合乎情理的,朕可以当个不明事理的昏君,依旧满足她。”

当时,流简震惊了,关于处斩二十三条性命的事情,就没多说什么。

后来,没多久,真相便大白天下,这才知道,原来项链被她一直养的小宠物叼走,皇帝便饶了那些奴才,此事作罢。

君流简不明白,现在,她就要死了,不知道拿这条项链做什么?毕竟那只是条项链!

皇帝望她手心的项链一眼,俊秀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答道:“记得。”

染飞烟道:“那日,飞烟病重,皇上送了飞烟这条项链,也曾答应飞烟三个要求,飞烟提了两个,如今还要一个要求未完成,还希望皇上能够遵守诺言,实现飞烟的愿望。”

刑场之内毫无声息,染飞烟声音极轻,离得最近的几人听到都已是大惊,范业扑通一声跪在皇帝面前,急道:“皇上切不可以心软,也不可应了这妖女的任何要求,否则终会酿成大祸。”

皇帝面无表情,绝美的眼眸凝在她的身上。染飞烟手心出了点汗,她在紧张,她在等他的答案。

然后,她看他起身走近她,听到他清冷的说。

“那可怎么办是好?”

他在她面前站定,如此近的距离,连彼此呼吸也清晰可闻,她从来不曾想过,她还可以站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飞烟惊怔在原地许久,只听见他说。“如果朕不答应,那岂不是会让天下人耻笑,笑朕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皇帝目光紧紧盯着她,却是对范业所说。

范业心慌,不敢做声。

整个刑场,一瞬间陷入极静的沉默中。许多人不敢发话,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刑场的一举一动。蓦然,皇帝开口了,轻唤。

“染飞烟。”

她紧紧的盯着他,听到他说。

“朕答应你的请求,说吧,你要什么愿望?”

染飞烟笑了,原本以为他不会来,但是此时他站在自己身边,听到了他的声音,如此,真好。她就知道他会答应她的要求,她也知道,他说过的话从来都是算数的,如果此时她要让他饶过自己,无论如何,他也会放过自己。

她害怕死亡,可是能够再看他一眼,直到最后死无葬身之地,也会感觉毫无遗憾了。

君流简明看着那活泼爱笑的女子,已不复往日的笑靥,他忽然为她感觉到心酸,耳边只是她轻不可闻的许下了最后的愿望。

“臣妾最后一个愿望。”

全场寂静,只听到她轻轻的说。

“就是皇上可以放过那些无辜的人,飞烟自愿替他们受死...”

君流简愣住,他没想到,她的愿望会是如此?不为自己求情,以自己的命换他人的人生,流简想,如果她此时提出让皇帝放过她,那么她今天就不会死,可是,她却用仅有一次的权利,不去为自己求情,不为去家人求情,只去交换那些无辜受到牵连的人的生命。

君流简站在她右侧,离她最近,她倔强的站立,纤细的身子在微微的颤抖,却倔强的不肯说一句求饶的话,那一刻,他读懂了她的决绝。

她想死!

皇帝眼眸渐深,他异常沉默,脸色依旧温柔带笑。眼里深深的印着她狼狈的身影。

空气沉闷,雨慢慢的滴下了几滴,风也越来越大。吹乱了她和他的发,干枯蓬乱的发丝和他乌黑的发纠缠在一起。

那是以往皇帝最爱的柔顺黑发,但是此时已经干枯脏乱,以前她总爱乐此不疲的将两人的发绾在一起,她常说:结发夫妻,两不相疑。

此时这句话,这句话成了一个最大的笑话,他不相信她,却相信她和锦宣王爷有染,相信她的孩子不是他的,相信她会背弃他,通敌卖国,互不信任!

从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死了,心死了!

忽然,他修长的食指漫不经心的捻起她的发,轻轻的在指尖旋转。

染飞烟望着他,整个刑场静的似乎连呼吸声都能听到,她能感受到他的气息,能感受到他胸膛里的跳动,能感受到发丝根部一阵生硬的疼痛,他手指紧紧的揪住她的发,扯的她头皮发疼,突如其来的痛楚,让她猝不及防的轻吟一声。

她的身子被他生硬的带入怀中,他俯视着她的容颜,眼睛里尽是嘲弄的笑和尽乎绝情的狠,对于他来说,她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也是一个弱小的人,脆弱到他轻轻的用力一握,她便死无葬身之地。

两人紧紧依偎,他华贵龙袍,面容绝美,亦是天下最尊贵的人,而她衣衫褴褛、破旧不堪,丑陋的脸上粘满灰尘,发丝干枯、凌乱的披散在脊背。简直极为不般配的两人却紧紧的偎在了一起。围观的人震惊了,那天下至尊,邪肆俊美的人紧紧的抱着那死刑犯,丝毫没有嫌弃那脏污的身子。

两人贴的那样近,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脸颊。

那一刻,那么近的距离,她看到了他眼中除了自己的身影,还有深深的憎恶,她知道,此时他恨不得亲手掐死她。他的手臂紧紧的箍住她的腰,力道大的似乎要将她生生折断,她不喊一声痛,他的脸庞逼近她,像以往一样,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他说:“既然你那么想死,朕就成全你。”

他的怀抱温暖,声音却如同数九的寒天,他声音温柔,眼晴里的恨却如一个个冰利的刀,狠狠的将她胸口那处剜出血洞,他恨她,是啊,谁能不恨?在他许下她一世宠爱时,她却给他最大的难堪,是谁,谁也无法忍受这么大的屈辱!

她能感受到他的难堪与心痛,为他心疼,为彼此最后的结局心疼,那一刻,心中泛起钝钝的疼痛。她想也没想的抬手,想要抚上他轮廓分明的脸颊。

那一刻,她明显感觉腰上的手臂僵了僵,他目光复杂,幽深,还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可是在下一刻,他便把她狠狠推开,指尖擦过他脸颊的温度,她被狠狠的推倒在地。手被磨破了皮,火辣辣的痛。她抬头看向他绝情的脸,那一刻,所有的悲凉全部涌出心底,泪水滑落脸庞,模糊了她的双眼。

他睥睨着她,眼底的厌恶很深,他转过身去,似乎连最后一眼也不想多看,只留给她修长冷漠的背影。

她听见他说。

“将人带下去。”

是谁说过,身体的痛苦会减轻心里的痛,全都是屁话!染飞烟苦笑。

君流简妄想甩开阻挡他的禁卫,可是,最终被压制住。

狼狈的起身,染飞烟没说话,愣愣的看着手上的血流了一会,便从贴身的衣袖里拿出那个包裹项链的白色丝帕,擦了擦手心涌出的鲜血,鲜血瞬间将雪白色的丝帕染的绯红,然后她随手将那条丝帕扔在地上,冷漠的转身。

在转身的那刻,她没有看到那个欣长的身影,同时转过身来。

君流简转头望向年轻的帝王,只见皇帝望着地面上那带血的纱巾,久久不语。

天渐渐的下起了细雨。

染飞烟步子一僵,抬头望着天边的云层。记忆有些模糊了,犹记得,原本,她只是一缕幽魂,他是千古年前的帝王,起初,她只是为完成使命,却不料,她竟然爱上了她,到最后宁愿为他放弃生命,记得来到这里的那天,天也是这样阴沉,飘着细雨。

耳边除了破碎的叫嚷声,还有一声特别清晰的声音。

“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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