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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有一个简陋的草棚,褪了色的旗帜在风中不断的翻飞。
山脚下设了酒家,迎来送往着一些匆匆赶路的行人。
彼时,小酒馆迎来了三个客人。
那是三个一身普通装扮,却满身粗野的汉子,他们围坐在北侧的一个留有斑驳痕迹的木桌旁,几人均是一脸风尘,其中一个拿大砍刀的男子将很重的大刀,扔在腐旧的木桌上,便粗嘎的吼道:“老板烫壶酒,来两样小菜。”
酒棚的主人是个发胖的中年男子,他将妻子温好的一壶好酒,送到位于南边的一张腐旧的木桌上,颤悠悠的退了下去。
刚坐下,其中一个满脸是斑的男子一脸兴奋的开口道:“对了,最近可听说落阳城里发生了一件稀奇的事情?”
手握大刀的粗莽汉子,来了兴致,连忙问道:“哦,什么事?”
“前段时间皇帝赐婚,将染相府的二小姐赐与太子,却不料阴差阳错的嫁给了太子,闹的是满城风雨,太后大怒,将染二小姐赐死,不料怪事就发生了,一夜之间那个痴傻的染二小姐又离奇复活的事情,听民间传闻,说染二小姐受到了上天的庇佑,这事在落阳城里可传的是风风火火的。”
“哦?还有这等奇事?”
死人复活,的确挺离奇的。
一个面相猥琐,瘦小的男子,贼笑的露出一口大黄牙,道:“不过,就算是再活过来,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手握大刀的男子,也应合的一笑:“是啊,谁不知道那静王生来就是灾星,一连娶了四个正牌王妃,哪一个不是没多久就死掉了?”
“呵呵,反正闲来无事,咱们来打个赌,赌那染二小姐啥时候会被静王给克死?”大刀男子提议道。
听到这个提议,另外两个男子连忙附和。
满脸斑的男子,首先掏出银绽子,随手放在腐朽的木桌上,说道:“我赌她活不过一个月,赌金一两。”
那砍刀的男人说道:“我赌三个月。”
瘦小的男子阴阳怪气的笑了一下道:“我赌半年。”
满脸黄斑的男,看着那两人,阴恻恻的一笑:“兄弟,你们输定了。”
瘦小男子笑道:“那可未必!”
说着几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南侧木桌上。
安然坐着三个长相年轻却极其俊美的男子。
其中一个身着黑衣,长相阴柔俊逸,此时,他面无表情的喝着酒。
另外一个身穿深蓝长袍,腰间挂着一把长剑,他轮廓分明,相貌刚正,眉头始终轻轻皱起,只见,他随手拿过酒家放在桌子上的茶壶,将茶水倒对面白衣男子面前的瓷杯中。
茶香飘散,在鼻息之间游荡。
一双修长的手,轻轻的拾握起那杯子,微微吹一口茶水上面那若有似无的雾气,姿态懒懒的饮着杯中的茶水,一派悠然。
那白衣男子身子骨不似另外两人那样强壮,略显的有些削瘦,他皮肤瓷白,眉眼却生的极好,一双凤眸狭长,鼻梁高耸,那红唇犹如粹了血了一般。
虽然,他穿着简单,却有种贵气隐隐透出。男子静静的饮着茶水,从始至终都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
气氛有些静……
路边走过的行人,会不时的侧头打量着坐在破败的小酒坊里的气度不凡的男子。
北侧木桌。
满脸黄斑的男子,阴阴的环了四周一眼,便朝两人身边靠过去,对两人小声说道:“我姑父乃是当朝的三品大员,我听他说,当天救下染二小姐的似乎是景央王府的九殿下?没多久,又听说最近九殿下时常出入静王府,指不定啊,这染二小姐与九殿下两个人有什么奸情呢。”
“竟有此事?”
斑脸男子说:“这事在落阳城传的风风火火的,据说,都被九殿下压了下去,外人都传,说染二小姐病好之后,在春闺待了数十年,也许一时空虚难耐,就与九殿下行了苟且之事,指不定给七殿下戴了多少顶绿帽子了,嘻嘻。”
瘦小男子也道:“想那静王殿下也真是命苦,身有残疾不说,还一连克死几任妻子,这新娶的媳妇自己还没用上,便被胞弟给带了绿帽子,嘿嘿,我要是他啊,我死了得了!”
斑脸男笑道:“反正那女人他自己享受不了,也不能这样放任,多可惜啊!这九殿下君流简艳名远播,向来喜欢流连花丛,玩世不恭,难保不吃窝边草。”
斑脸男子小声说道:“还听说,七殿下跟染紫荆也有一腿呢。”
话音刚落。
散着寒气的气流,破空而来。
彻骨的冰冷的瞬间穿过了斑脸男子的手掌,鲜血迸裂而出。
斑脸男子捂着被洞穿着手掌,凄惨的大吼。瘦小的男子和大刀男子均是一愣,随后惊慌失措的呼出声来。
木桌上是一角的白瓷杯碎片,那瓷片穿过斑脸男子的手掌,又深深的刺入木头里,只留下尾端斜斜的插在桌子上。
那两人陷入恐慌。
瓷器脆弱,用力过大会直接碎裂,而内力极高的人,则会轻而易举的将这瓷器洞穿了他人的手掌,然后又完整的嵌入木头里不碎不破。
是何人有如何浑厚的内力?
只听见一声低沉的声音传来:“老板,杯子碎了,给爷换只来。”
南侧木桌上,那面相阳刚的蓝衣男子,低低一笑,佯怒的骂着对面刚收回手的黑衣男子,笑道:“连喝个酒都让人不安生,苏予墨,你真会给爷找麻烦。”
黑衣男子名叫苏予墨,平日就面无表情,此时他面前有着些许瓷器碎片,他随手拂去。
斑脸男子疼的煞白了脸,捂着汩汩流血的手掌,一脸愤怒的望着发出声音的地方。他愤恨的一把抄起身侧的长剑,指着那个叫苏予墨的黑衣男子,倏声吼道:“他娘的,你不想活了?”
苏予墨似乎没有看到来到眼前的斑脸男子,只是抬起冷冽的眉眼,冷冷的回答蓝衣男子刚才的话,道:“杯子太脆弱了,不经握。”
店家匆促又小心翼翼的将完好的瓷杯送上,一脸骇色,恭敬的退下。
斑脸男子看自己彻底的被无视了,瞬间怒火飙升到一个新的境界,他愤怒的用拿着剑,那个完好的手二话不说的就冲黑衣男子刺了过去。
可是,那剑还未碰得黑衣男子半分,便又是一声凄惨的痛吼。
众人未定未看到苏予墨是怎么动手的,那一瞬间,斑脸男子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再次被瓷器给击穿了,斑脸男捂着手,脸色蜡白的萎顿在地,痛苦的哀嚎。
其他两人看同伙被伤,顿时也有了些火气。
敌方三个人,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胜算各占一半,那两人又斜眼瞥一眼那白衣男子僵坐的身子,随即两人皆是嘲弄的一笑,原来那白衣男子是个残疾?
呵,如此看来,在人数上面平等,可是论打架,他们两人带一残疾,他们三人,人数占优势,未必就会输。
两人上前,拉起受伤的斑脸男,那手拿大刀的男人用大刀指着安坐的三人,怒斥道:“臭小子,你们不想活了?”
斑脸男子迸出的鲜血,星星点点的滴落在木桌上,一直沉默安静的白衣男子有点洁癖,只见,他微微皱了一下眉,低声道:“脏了!”
在白衣男子开品的那一刻,三人均是被惊的一颤,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皮。
虽然那俊美的男子没有什么威胁感,但是那一瞬间,一股冷寒从心里深处涌现,那种感觉叫惧怕。
拿大刀的男子望向那一直笑呵呵的蓝衣男子,一瞬间觉得那里熟悉,但是又不敢往深了去想。此时的情况已经不容他们多想。
瘦小的男子一脸怒气的叫嚣着:“哪条道上的,瞎了狗眼,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想活了?”
斑脸男握着流血不止的手,一脸怒火的瞪视那三个无事人,道:“你们不知道我是谁们?敢这样对你爷爷,该死的王八羔子,我要让你们偿命。”
蓝衣男子抬手掏了掏耳朵,冲对面的黑衣男子问道:“我怎么感觉有好多条狗在一旁吠个不停啊?”
黑衣男子冷道:“打狗是你在行的事,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怎么每次都是我给你收拾烂摊子?”蓝衣男子白他一眼,表情虽然不满,嘴角却轻扯出弧度。
这点小事还津津计较?黑衣男子白他一眼:“大不了,下次还你得了!”
两人对话,再次无视了三人。
而三人中的白衣男子,使终如一的沉静,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打扰他,一股袅袅而起的热气淡淡升腾,微微映晃的得他的面庞如玉一般清俊,外界的一切始终没有打扰到他。
手拿大刀的汉子心中隐隐猜到了他们的身份,那绕在心头的想法,使他的脸色开始发生了变化,只见,他还未来得及出口阻止,那被伤的斑脸男子,便持起手中的武器冲那三人砍去。
但是还未踏出一步,转瞬间,一声闷哼从斑脸男子喉咙里破碎喊出。
碎成数十片的茶杯,数颗齐发,笔直的冲斑脸男子而去,那细微而火辣的刺痛,让大刀男子感觉到脸颊似乎流出温热的血液?
原来碎片不经意的越过了斑脸男,刺破了他的脸。
事情发生在仅仅一秒钟的时间里,大刀男子瞬间膛目,他脸露恐惧的看向斑脸男子,只见斑脸男的身子微微一顿,然后一直僵持着那个姿势,大刀男子心中恐惧感觉徒然增大,仔细一看,原来刚刚被震碎的瓷器碎片全部嵌入了斑脸男的身体。
啪!
斑脸男子痛的瘫倒在地,看着他不断流血抽搐的身子,瘦脸男子也震惊的呆在原地,筹措的不敢上前一步。他们忽然明白,无论如何,他们也斗不过那几个人,他们连手也懒的动一下,他们便就已经伤亡惨重。
“不想死,就给我滚。”低沉阴寒的声音从蓝衣男口中传来。
终于那一刻,在大刀男子的脑海中,对他有了印象,如果没有猜错那人的身份,那么,坐在那里一直沉默喝茶的男子就是……这个认知,让他的脸色瞬间变的死灰。
拿大刀的男子首先回过神,连忙上前扶起斑脸男,拉着一旁呆立的瘦小男子,一脸惶恐的的冲三人说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将军,还请凌将军饶命,小人这就滚。”
说完,慌忙的半抱半拖着两个伤伴,快步离去。
桌子上有些狼藉,一直在安静的喝着茶水的白衣男子,忽然将茶杯放下,终于有了点表情,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开口道:“玩够了?”
他的心情似乎有些不爽,蓝衣男子收起笑容,一脸正色的望着对面黑衣男子,道:“还不都怪苏予墨,整天爱惹事生非?!”
身着黑衣的苏予墨,懒懒的看一眼蓝衣男子:“谁让他们出口不逊,就该教训!”
白衣男子冷凝的说道:“走吧。”
说完,俊美的白衣男子转身便离开了,他的语气,让空气瞬间冷下来。黑衣男子连忙跟了上去,青衣男子也亦步亦趋的紧跟其后。
三人准备离去时,蓝衣男子想到什么。
他回头叫来了店家,将一绽银子交于店家的手中,说道:“这是赔瓷器和酒水的钱。”
说完,转身离去。
春风中,草木盎然,破败的旗帜随风舞动。
店家握着手中的银子,心里微微颤抖,因为,刚刚那一幕幕可怕的事情,也是因为这绽银子是他整整两年的茶水收入了,心里除了感激,还是感激,望着那三个越来越远的背影,店家有些惋惜。
他想,他恐怕永远不会忘记,在这个世界上,有人会将白色穿的那样好看,他也会永远记得,在这个小茶馆中,他曾经招待过一个俊美的少年。
他想,如果那人没有残疾,将会是这世人最完美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