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染相府书房。
一脸威严的染相正襟危坐的坐在桌子后面,一脸激动的看着桌子上那小半块人皮书卷。他手里细细的摸索着桌子上的人皮,看着上面印着半块南陵皇朝的玉玺,脸上按捺不住的是激动与兴奋。
“你确定,这块人皮书卷是真的?”染相抬头看着不远处一身夜行衣,高挑俊秀的男子皱眉轻问。
染如轩冷笑道:“儿子确定。”
染相看他半晌,见他语气表情笃定,这才随手将人皮书卷一折,爽朗大笑道:“轩儿自小便聪颖慧智,一向在几个孩儿中,为父也最为疼爱轩儿,你果然没让为父失望。”
用手压着桌上的人皮书卷,染相忽然有些担忧。
静王行事一向严谨,他曾暗地里派了多人寻探,均没有寻到人皮书卷的下落,如今静王怎会如此轻易的便让染飞烟将人皮书卷偷去?难不成这人皮书卷是……
染相紧紧攥着手中的书卷。
看着染相的表情,染如轩心头微微一僵。
染相看向染如轩,表情凝重,道:“你大哥成天吃喝嫖赌,给相府算是惹了不少的麻烦事儿,荆儿如今嫁与太子,太子待荆儿也很好,为父倒省了不少心,至于烟儿...”
想想那日在相府,染飞烟倔强不羁的脸,染相便气的暗自咬牙,他压住心头的火气,转而叹道。
“万不敢想自小便缠绕烟儿的痴病竟然一夜之间好了,为父心情激动不已,可是……”
见染相表情凝重,染如轩微凝道。
“父亲是在担忧什么?”
染相不再管顾书桌上的书卷,走下台来,重重的拍了拍染如轩的肩膀叹道:“不知是为父担心,还是怎么……为父总觉得,烟儿与以往有所不同。”
染如轩想想以前痴傻且唯懦的飞烟,再想现在的她不仅会奇怪的舞蹈、动听的歌曲,甚至是连脾气性格也与以前大相径庭,他也不仅忧虑起来,她的变化是否与她死而生还一事有着莫大关联?
但是,染相绝不是担忧这点吧?染如轩笑道:“烟儿自小便患痴病,怎知竟然经历了死劫,仍能奇迹般的活下来,如此想来性格变化颇大也不足以为怪。”
染相点了点头:“倒不是为父为此愁叹,只因...”染相微顿,便将那日在相府时,飞烟冷硬的态度说给染如轩听,只是独独遗漏了以染夫人威胁飞烟的事情。
染如轩微微皱眉,想想今晚在静王府,染飞烟冷不丁的那一眼。没想到,她竟然猜出了他的身份,还冷冷一笑,当时染如轩心头猛的一惊,看她的眼里有着摄人的光亮,他就这样落荒而逃,甚至连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染如轩心头微微有股不好的感觉,他觉得染飞烟确实变化很大。
染相冷声道:“以为父对静王的了解,静王绝不会如此大意的让烟儿将人皮书卷偷走。烟儿嫁给了静王,以她的态度,自然是不情不愿,如此一来,你想,这里面会不会有诈?”
染如轩侧头想了想,这才摇头否认道:“应该不会有那种可能!”
“为何?”染相道。
染如轩说起他无意之中撞到的一件事情。
“今晚夜探王府的时候,恰巧静王也在烟儿阁中用膳,正待我苦无下手机会的时候,正巧这时我在暗地里看到柯亦脸色匆匆,像是有要事报禀,没多久静王便出了飞烟阁,儿臣柯亦与静王耳语几声,静王脸色巨变,我料想这其中定然有事发生,于是便悄悄跟在两人身后,没想到……”染如轩冷笑:“柯亦竟然是为了人皮书卷被盗一事。”
于是接下来,他便潜入了飞烟阁,取了人皮书卷。
今夜,他只是受染相嘱咐,来静王府探一探,没想到染飞烟的手脚不慢,已经将人皮书卷盗走。
染相听他这样一说,顿时安下心来。
他走回桌后,拿起书桌上的人皮书卷,目光凌厉而兴奋,凑齐了四张人皮书卷,相信不久之后他便可当上这南陵皇帝,一统山河。
琼玉阁楼。
柯亦不敢去看静王的脸色,他抬头睨一眼藏匿于书架上,第三层第二格上摆放的一个蓝色的书皮盒子,那里原本就是藏着人皮书卷的地方,此时书盒已经空无一物。
静王冷声问道:“今天谁来过书楼?”
苏予墨皱眉,凝声道:“只有镜荷宫主子来过。”
镜荷宫?
君慕然微微皱眉,问道:“她来做什么?”
柯亦脸色微恸,解释道:“姑娘来琼玉阁楼找王爷,没有等到王爷人,便听闻下人说王爷去了倚澜阁,姑娘未曾落脚,便仓促的去了倚澜阁,未曾在琼玉楼待多久。”
如此一来,她的嫌疑摆脱掉了。
君慕然脸色阴郁,看着与古书相似的书盒,空落落的悬在书架上,他脸色难堪,隔间挥手。
啪的一声,书盒掷地,紧接着,轰隆一声,完好的书架瞬间支离破碎。
男人脸色阴郁的回转,看向柯亦,怒道:“给本王好好的逐一排查,万不可放过一人。”
“是。”柯亦领命退下。
苏予墨看着柯亦远去的背影,直至他消失不见,这才啧啧笑叹道:“王爷好演技,只可惜了这上好的红木书架。”
君慕然冷眼看着柯亦消失的方向,抬头看一眼弯月,嘴角冷笑滑过。
别说一件红木书架,如若想要成功的骗过染相与那个人的视线,从而要残杀数条人命,他犹为觉得有何不可啊!
迷迷糊糊过了几日。
一天清早。
飞烟起个大早坐在园子里捣鼓着手中的东西,新瑶与阿雅则在给初长幼苗的花朵浇水。
清晨阳光温淡,而飞烟额头却染上一层薄薄的虚汗,她眉头紧皱,目光专注而急燥。
“哎呀!”
新瑶忽然听到一声痛呼,连忙把手中的瓜瓢扔掉,跑到飞烟的身旁,担心的问道:“小姐怎么了?”
飞烟将手中染了血迹的白色荷包扔在了石桌上,将被刺破的手往新瑶眼前一伸,接着身子往石桌上一摊,叹道:“我怎么这么笨啊,都这么多天了,两个字还没绣好。”
新瑶拿起石桌上的荷包,看着上面已经快要完成歪歪扭扭的字样和那有些丑歪歪荷包,忍俊不禁的笑道:“小姐这上面绣的是什么呀?”
飞烟答:“木头啊。”
木头?新瑶脸色微怔,心头却猛的一颤,她看一眼歪歪扭扭的字体,不敢想像王爷看到荷包时会是什么一幅表情。
飞烟将荷包从新瑶手中取回,她笑逐颜开的捧着荷包袋。她不太会拿绣花针,更别提绣这样玩意儿,但是她想了许久,应当送他什么礼物,最终她决定要送给他一个荷包。
送他荷包是她几次斟酌后的结果,她曾注意观察到他有佩戴荷包的习惯,于是,她便想亲手缝一个送他,既然要送他,当然也要绣上他的名字了,君慕然三个人太过复杂,绣起来也麻烦!还不如木头好听。
新瑶有些担心,她从来未曾见过有哪个人敢叫王爷‘木头’!既即是一向顽劣的公主殿下,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关头,她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既然要送王爷礼物,亲手绣的荷包是挺有心的,可是……看着手中这个荷包袋,她真的不想打击到飞烟的自信。
飞烟坐在石桌旁,将红色荷包上的血迹擦了擦,可是无奈血迹融进布料里,看来只有等完成好之后她再将荷包洗洗吧。
眼下没有多少时间了,她用心的将最后一撇给绣出来。
忽然一个毛团窜到了石桌上,扑倒了飞烟的眼前,飞烟吓了一跳,差点没摔在地上。
待看清楚那玩意儿,飞烟吁叹一口气,佯怒的指着小家伙的鼻子,喝道:“还好老娘胆肥才没有被你小子吓出心脏病来。”
倚澜阁外传来笑声:“这小畜牲可听不懂嫂嫂的话!”
飞烟见来人是净鸢,便笑回:“那可不一定!”说着对汤圆扬了扬下巴,问道:“是不?”
汤圆娇声啼叫了两声,像是在回应飞烟,飞烟挑眉望净鸢一眼,笑道:“怎么样?”
“呦,这小家伙当真是通灵性呀。”净鸢啧啧叹道。
“那可不是嘛!”飞烟笑着捋着汤圆顺滑的毛皮,忽然想起什么,便问:“今天怎么有时候来这儿看我了?”
净鸢垮了小脸,脸色凝重。
见她一脸愁容,飞烟微讶,道:“怎么了?”
净鸢扯起一丝坚难的笑,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就是最近几天在皇宫里面闷的慌。”
可是看她模样,压根就不是因为这事。飞烟压住心头的疑问,沉默。
好在净鸢性格极好,一会儿就忘记了不开心,惊呀的问道:“咦,这是什么?”
见她将石桌上绣的荷包拿在手里把玩,飞烟张口便要回答。
哪知净鸢嚎道:“这是什么呀,真丑!”
且不说上面乱七八糟的字,连这颜色……!
红色布样配黑色绣线,咋看咋丑,她竟然在贬低完荷包之后还嫌弃的将荷包丢了,飞烟忙捡起荷包,拍了拍上面的浮灰,说道:“这是荷包,你看不出来呀!”
净鸢微诧,惊顿道:“嫂,嫂嫂,你不会说那个是你做的吧?”
飞烟白她一眼,问:“怎么?不像吗?”
这可是她花了好长时间才弄好的!里面可还留有她的心血呢!她小心翼翼的将荷包收好。
看她宝贝的模样,再看新瑶在后面皱眉摇头,净鸢笑道:“挺好的。”
“对了。”飞烟忽然想起,问道:“你七哥呢?”
从那天晚上之后,他人又消失了,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居然连苏予墨也没见到!去琼华宫找他,下人也说几天没有见到他了。
净鸢皱眉道:“嫂嫂没有见到七哥?七哥刚刚同净鸢一起回府的呀。”
啊?他回来了?飞烟微惊,随及一脸喜色,连想也没想便丢下净鸢等人,拿着荷包往琼华宫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