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闷的敲木声在黑暗的牢狱中笃笃响起。
“开饭了,开饭了!”身宽体壮的牢头将白饭和两碟简单的素菜放在牢门前,拿着木棍便粗鲁的震醒了牢中久久沉默的数人。
闻言,染二夫人抬头一脸激动的扑倒牢柱前:“怎么又是这些东西啊?你们就不能换点肉食来啊?”
牢头讥笑道:“呦,都这样了你还想着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相国夫人啊?吃肉?呵,咱们都吃不上肉,哪有肉给你吃!”“我是太子妃的母亲,要是饿坏了我你们担当的起这个罪过吗?”二夫人恨恨的骂道。
“太子妃?你都入狱多时了,还惦记着有人会来看你啊?人家聪明,懂得明哲保身!”
“你……你给我等着,等我哪天出去了,非扒了你的皮。”
“呵,那就等你出来再说吧。”牢头讥笑离去。
“你快回来,你快给我回来。”二夫人冲牢头背影嚷着。
“好了,不要再吵了!省点力气吧,好歹还可以抵抗一下寒温。”
听到清浅的嗓音粗粗的在隔壁牢房传来,二夫人又恼又急的嚷吼着。
“老爷,这都什么关头了,你还真是冷静啊!人家静王压根就没有把你看成老丈人,在千里之外还不依不饶的将你送入狱,你还没看清啊?都怪染飞烟那个贱人无用,嫁到了静王府这么久,无法讨静王欢心也罢,竟然连肚子也没个动静?!如果她能怀上孩子,就算静王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哪能落得如此下场?!”
隔壁屋子暗如漆布,隐约可见一个身穿白色囚服的老者倭坐在地,他发髻有些散乱,目光依旧如往常一般的锐利。
“老爷,你到是想想办法啊!小宝儿还年幼,如今就他一个人还在家中,没有看我们,他会哭闹的。”
“够了!”染相一声粗吼:“你有完没完啊?我好歹也是铺佐先帝和当今圣上的朝廷重朝,哪能因这点小事就被问上罪名?如今只是例行公事,等这段时间过去,皇上必定会放了我们的。”
“可是……”
二夫人刚要说什么,门外传来一阵急乱的脚步声,二夫人扒在牢柱上,拼命的向外张望着。
看着闪耀的火把逐渐靠近,一个个身着统服装的侍卫便行到眼前,他们个个面无表情。
牢头赶忙将困锁染相的牢门打开,拿着木棍,对着牢柱一阵敲击。
略显落魄的染相站起身来,眼眸多了一抹阴沉。
侍卫冲姿态卑微的牢头吼道:“皇上有令,宣囚犯尽快入宫。”
金碧辉煌的宫殿,五彩的纱帘处处笼罩着一丝朦胧的美感。
处处挑染着橘色的宫灯,四处落座的炭火盆中正在噼里啪啦的响着炭木燃烧的声响。
薄薄的纸窗透过的火光,投射在门口。
门被侍卫退开,铁链的声音细细的传来,一个健朗、高壮的男人,手脚带镣铐被侍卫推了进来。
站定之后,见四周景致,染相蹙起浓眉。这个地方,他只来过一次。
那时染紫荆大婚,朝宴在华容宫宴请的百官,而晚上的家宴则是在这里举行。
心中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红毯尽头,身着华丽长袍,广袖翩翩的女子斜依在暖暖的狐裘之上,一脸倨傲,睥睨着台下的他。
“些许时日不见,意气风发的染相竟然落魄至此,让本宫难免心生叹啘!”
染相心中冷冷一笑,口气却轻轻:“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老臣无碍,只是不知,天色渐晚,皇后让侍卫借着圣上之名叫老臣来此所为何事?”
皇后淡雅一笑:“染相如此聪慧,怎会不知本宫意思?”
“老臣愚笨,还请皇后明示。”
眼眸扫过台下始终低着头的相爷,皇后捻着身旁侍女递来的葡萄,兰花指一挑,傲慢的吃着葡萄。
许久后,她悠然开口道:“染相应该清楚一件事情,如今皇上身体抱恙,甚至已数日未曾上朝,百官心中难免有所猜忌和疑虑,如今,封地在外的皇子也一个个赶来帝都,他们明则关心皇上,可暗地里却一个个觊觎皇位,甚至在暗地里买通人马,只等皇上驾崩,便一举拿下帝都。如果,再照这样下去,一来、不利朝纲,二来、帝都恐生变化,三来、军心不稳,染相身为一朝元老,亦然会为此忧心不已吧?”
“那是当然。”染相道。
皇后顿了一声,继续说道:“放观眼下,西单国屡屡进防我边疆西部,如若再让他国知晓我南陵无主,哪岂不是大大的不妙?当今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稳定军心,防备有心之人作怪,趁机谋夺皇位。”
“哦?皇后您的意思是……?”染相笑的冷静,皇后什么意思,他怎会不懂?!只是……他不敢笃定罢了。
染相是二朝元老,知晓先皇信奉祭祀,佛教,先皇曾听命于云宿大祭司的请求,将兵权一分为四,并将兵权分别赐予四人,其中号令三军的符文令分别由染相、凌大将军和皇后的父亲、姜昆掌领。
而另一军队则分割开来,印在四片人皮书卷交予云宿。兵权分割之后,以便个个制约,以正朝纲。
然而……
“染相应该知晓,圣上早些日子便宣下圣旨,皇室内定的皇位继承人就属太子一人。如今,皇上病卧不起,皇位空悬。如若有人想要叛变,只凭本宫手中的一个只能号令区区十五万人马的符文令,又能有什么保障?唯恐有变,本宫不得不早做打算。”
“皇后,您有什么打算?”染相恭谨道。
皇后淡淡一笑,表情温柔如水,声音轻细:“百官无人不晓,皇上病卧之因,是因听闻染相所犯之事震怒之下这才病卧在榻、数日不起,如果追究起此事,论你的罪则就算是活剥剜肉也不足以抵消。”
染相闻方,脸色大变,连连反驳。
“皇后明鉴,老臣……老臣绝不敢做出此等丧生病狂的恶事,况且,数月之前,皇上都因南川赈灾银两缺失一事将范业降职,此事已经昭然若揭,如今况且,静王远在千里之外,将此罪扣在老臣头上,老臣实属冤枉啊!”
“本宫知道你冤枉!”太后凤眸一挑,轻嘲一笑:“可如今,静王言之凿凿,皇上又因你的事情一病不起,就算你当真没有受贿,可也甩不开一身罪,你的罪证依旧不轻。”
染相闻之,冷汗澿澿:“皇后,如今只有您能救老臣了,您就算不看老夫忠心朝廷多年的份上,您也要看在老臣之女,如今的太子妃,即将要诞下小王子的份上,救下老臣一条命。”
皇后柔柔笑道:“放心,本宫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如今朝廷没有什么人可供本宫差遣,只有染相一人能够助本宫一把。救下你也没问题,只不过……”
皇后凤眸一挑,眼中闪现深不可测的光芒。
“只不过?只不过什么?”染相皱眉道。
皇后表情凛然,肃然道:“聪明人都知道,如今的朝廷要变天!本宫想告知染相一点,识相的话,认清明主,择良木而栖乃是上上之策,本宫给你指一条明路,可救你一命,你是听还是不听?”
“臣洗耳恭听。”
“如今,放眼朝廷,有能耐争夺皇位的皇子,只有太子和静王两人。凌将军素来支持静王,也就是说,凌将军手中的符文令牌一定不会为本宫所用。如今,本宫只有仰仗染相,如若你将手中的符文令牌交予本宫,一来,可确保朝廷稳定,以正染相对朝廷忠心,二来,本宫答应你,本宫定会保你一家老小的性命,而且绝不会降你官职,一切从前,用一符文令换一家性命,这个买卖如何?”
染相心中恻恻冷笑。
皇后这个老狐狸,心底打的算盘果是如此。她这一番话语,要让他如何作答?如果,他不愿意交出,那就是说明他对朝廷不忠,难免一死。然而,如果他交出了,是能保住性命,可是……他却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宰相,平日里与他结仇的官员甚多,如若没了兵权,那他以后的日子难免有以往的意气风发。
可是……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老臣愿意将符文令牌交予皇后,只求皇后救老臣一命,老臣感激不尽,定会誓死效忠。”
皇后眯眼一笑,将锐利的寒光掩在眸中,美丽的脸上始终带着轻柔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