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一大早六点钟,我妈就把我从被子揪出去,非拉着我去拜年,其实也没什么好拜的,主要就是去爷爷奶奶家吃个饭,所以往被子里钻,奈何我妈直接把被子抽走,我气呼呼的在我妈的恶性下起了床。
下午我妈我爸跟我大姑小姑他们打牌,我一人无聊极了就找了个借口说带小表弟去吃东西,就溜了,今年过年二十度,简直达到了南方冬天的最高温度,我穿着长袖在街上漫无目的飘荡,马路上都是车,拜年的人。
小表弟睁着俩无辜的大眼睛说,“阿笑,我要吃肯爷爷。”
我摸着他肉嘟嘟的小脸蛋,“肯爷爷不卫生,表姐带你去吃炸年糕吧。”
小表弟拉着我的袖子,“阿笑,我就想吃肯爷爷。”
我眼咕噜一转,“小宇,那你把压岁钱给我,我带你去吃,好不好?”
小表弟瞪了我一眼,“哼”了一声,“笨蛋阿笑,你想骗我压岁钱。”
我一听脑残两字,就捏着他的小脸蛋,“小小年纪,你倒会骂人了,谁教你的。”虎落平阳被犬欺啊,我竟然沦落到被这个小屁孩数落的份。
小表弟嗷嗷叫着,“笨蛋阿笑,你快放了我。”
我不依,他继续大叫,“来人啦,救命啊,杀人啦,我后妈要打死我啊。”
好家伙,这一叫唤,整个街上的人都回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我这才松了手,小表弟说哭就哭,泪眼汪汪的说,“妈,我不调皮了,你不要生气。”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众人就对我指指点点,我好气的看着他,“谁是你妈啊!”
老子风华正茂,怎么可能是你妈!
他一听哭的更厉害,“妈,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不认我。”
“你再瞎说我打你!”这孩子面前我简直手无缚鸡之力啊。
他眼泪巴巴的看着我,“妈,我真的错了,不敢再要洋娃娃了。”
……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小年纪就这么无耻的。
被他一闹,我哪还敢再多说,连忙抱起他就走。
刚远离人群,这厮就拿着擦过鼻涕的手抹我脸上,“笨蛋阿笑,叫你欺负我。”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哪里有半点被欺负哭的样子,这么小的年纪,这么赞的演技,不去做奥斯卡影帝都亏了。
我拉着他的手,“带你去肯爷爷,不准乱说话。”
他扬着小脸,“我妈妈说了,阿笑是笨蛋,千万不要跟阿笑单独相处,会疯的。”
我看着他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大姑,你怎么能这么教育孩子呢!我待你不薄啊,还常给你带补身子的补品,你咋能在小孩子面前这么黑我!
我带着这娃坐在肯爷爷的角落里,他爱吃的都点了,就是可怜了我为数不多的毛爷爷。
虞城给我发了条短信,说祝说谎精童阿笑越来越年轻,永远十八岁。
我笑呵呵的回复,祝虞老师马年生活幸福安康,马上红包拿来。
虞城回复我,小贪财鬼。
正当我准备回复的时候,我们宿舍那三个丫的都给我发来新年快乐的短信,不过那三个丫的也真是默契,三条短信一样的,这是在逗我?于是我很客气把那三条短信又复制了一遍发出去。
等到我喂饱了小表弟,兴哉哉的喝着热饮,哼着小曲的时候,手机来电话了。
我一看是周暮成的,立马接了。
他喜洋洋的说,“阿笑,新年快乐。”
我说,“同乐同乐。”
周围吵闹声不断,他说,“你在哪呢?”
我说,“在外面。”
他说,“伯母让我过完年去,我想我初五的时候去你家吧。”
我一听这话,立马变脸,上次不说说清楚了,怎么又搞不清了?
我说,“你怎么又来了?”
他笑着说,“伯母昨天才打我电话,催我来,没办法。”
我想这人脸皮真是厚,我跟他又没有关系,还成天往别人家里跑,“可是过年之后那几天我们家都要去走亲戚啊。”
这厮笑意盈盈的继续说,“伯母说你们家初三就走完亲戚了,让我早点去。”
我似乎能猜到这厮的表情,肯定勾着唇角,还有我妈,为什么总是胳膊肘子往外拐。
“笨蛋阿笑,我要喝可乐!”小表弟对着我的电话听筒大叫一声。
我想去捂着他的嘴,谁知道反被这小娃子咬了一口。
“阿笑,谁啊?”周暮成问。
“不说了,我去忙了,回聊。”
挂了电话,我揪着这小祖宗的耳朵,“你属狗的?”
他憋着嘴,“快去买可乐。”
伺候了这祖宗一下午,我可算是对小孩子充满了恐惧,把他交给大姑的时候,这厮还来了一句,“妈妈,我以后要娶笨蛋阿笑。”
当时我就一阵气结,你懂娶是啥意思吗?真是童言无忌。
大姑直截了当的说,“我才不要笨蛋做我家儿媳妇呢!”
我心里那个憋屈,都啥娘俩啊。
我妈不高兴了,“你丫说谁笨蛋呢?”
大姑抱着小表弟,“说你家丫头呢!”
我妈一拍桌子,“哎呀喂,您聪明,聪明的一下午输给我两百块。”
……
巴拉巴拉省略中间五百字对话描写,我妈跟大姑一向都有斗不完的嘴,可能是年轻的时候我爸就太宠我妈了,老了我爸更是变本加厉的宠,所以连大姑都看不过去,要帮我爸撒口气。
正月初五那天,我妈一大老早就抽我被子赶我起床,说是小成要来,让我起来把房间整理一下,把客厅打扫一下,把厨房的菜准备一下,于是我再一次和我温暖的小床说了再见,我睁着睡意惺忪的眼睛叠被子,收拾床铺,打扫卫生,周暮成要来弄得比国家领导来巡查还整洁。
中午十一点的时候,周暮成还没到,我们一家子都已经等的有点急了,我妈催我打电话给周暮成,本来我是不愿意的,可是迫于我妈的淫威只好打了,我等待着对方接电话。
“周暮成,你这丫到哪了?”我极其不高兴的说,我刚说完我妈就打了我一下。
“不好意思,你是周暮成的家属吗?”电话那段的女声有些尴尬的说。
我一听,立马感觉不对劲了,我说,“是的。”
“周暮成先生在xxx国道出了车祸,现在在xxxx医院,家属请尽快来。”
我听着对方的声音,心陡然一紧,我颤抖着说,“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仍然处于昏迷状态。”
护士的声音让我整个一早上的心情都变差了,我死死握着电话机。
挂了电话,我看着我妈我爸,悠悠的说,“周暮成出车祸了。”
“什么?小成出车祸?”我妈抓着我的手有些颤抖。
我点点头,“在xxxx医院。”
“那我们赶紧去啊。”
等我爸开车带着我妈和我赶到xxxx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我拿着手机就往前台挂号处跑。
这来的一路上我脑子里想了很多,从我跟他闹矛盾到现在,我从来都没好好思考过我们之间真正存在的问题,可就在我知道他出车祸了,我才慌了手脚。
我怕再也见不得周暮成,我也怕周暮成万一出了什么事,少了胳膊少了腿,那他这辈子就毁了啊,我想我为什么当初要那么任性,我为什么一直不懂得去原谅,如果我原谅他了,也许他就不会出事了,想到这里我心里充满了恐惧,我握紧手掌,手心冷汗沁出,他是来找我,于情于理,都是因为我,所以我想等下无论见到怎样的周暮成我都要去接受他。
我几乎是冲到前台的,“上午出车祸的周暮成在哪个病房。”
前台的护士说,“周暮成吗?我看下,他在1809房。”
我来不及说谢谢就往楼上跑,我想要是人没事不可能还昏迷着的,既然护士都说他昏迷了,说明肯定出大事了,他怎么就出车祸了呢?
当我跑到1809的时候,我就看着病房里面躺着一个人,他的头上绑满了纱布,身子也绑满了纱布,被纱布裹着的身子少了一条腿,我看着满身绷带的周暮成,目光有些呆滞,我停留在他少了的那条腿的位子,空落落的只有底下的床单,我一下子嚎啕大哭,我咬紧了拳头,跌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被绷带死死包扎的脸,我抓着他残留在纱布外面的手,那双手依旧泛着粉色光泽,白皙的没有任何暇丝,手冰凉彻骨,我牢牢的握着那只手,撕心裂肺的趴在床沿上,他现在这样都是我害的,都是我,我如果早些原谅了他,他就不会出事,更不会躺在这里!一种感觉从身体里剥离开来,我死死抓着那手,好像是生命的承托。
我摇着他的手,“周暮成,你为什么不说话?”
“周暮成,你不是说要跟我重新来过的吗?”
“你起来啊,你不要吓我。”
“周暮成,你不是要我原谅你的吗?”
……
大概是哭久了,我坐在地上,趴在床沿上,喃喃的说,“周暮成,对不起,是我害你的,都是我,我是坏女人。”
眼泪鼻涕蹭了一被单,我看着此刻昏迷的周暮成,怕极了,我不怕他残了,不怕他毁容了,我只怕他再也醒不过来,再也没办法听我说,这一次我真的原谅他了,原谅过去的一切了。
人都是贱骨头,非要等到生离死别,才知道有些时候有些事情真的是自己太矫情了,就像周暮成于我,他的过去我无法去改变,他对我伤害我无法去改变,但是他跟我的未来是掌握在我的手里的啊,现在才明白这一切还来得及吗?我看着他一动不动的模样,是不是来不及?是不是?
我妈走过来,拍着我的背,说,“阿笑,那个……”
她还没说完,我就继续趴在床单上哭,呜咽的声音很大,我说,“妈,我该怎么办?”
“妈,我该怎么办?”
说完,我又“哇”的一声大哭。
床上的人有了动静,闷哼一声,我一脸惊喜的看着他,“周暮成,你醒了?”
他说,“阿笑……”
我看着他被纱布包裹的脸,盯着他唯一露出来的眼睛说,“周暮成,你别说话,听我说。”
他果真不说话了,我拉着他的手,“周暮成,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再丢下你了,我们重新来过吧,我们一起走以后的路。”
他说,“童笑,你就这么喜欢我啊?”
我一听声音感觉不对劲,这声音貌似是从我后面传来的,我抹着鼻涕眼泪,朝身后的门看去,周暮成这厮竟然靠在门框上,他的头上缠着一圈纱布还沁着红色的血丝,脸上有几处划伤,他就那样看着我,嘴边挂着笑容,我立马转过头,伸出衣袖,把脸上的狼藉擦掉。
他朝我走来,把我从地上拽起来,他说,“童笑,你什么时候爱我爱到这种地步了?”
我一把推开他,谁知道被这厮抱得更紧,他说,“今天真的吓死我了。”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的神色里看到恐惧,他说着把我往门外拉去,出来的时候我看了一眼门牌,是1806,竟然是1806!
周暮成这厮像是知道我的心思一般,“我的马哈哈小姐。”
等我去了1809之后,才发现我妈给我发了条短信,说她和我爸回去了,让我跟周暮成一起拿完药吊完点滴再回家。
刚一进门,周暮成就把我压在门板上,我抬头看着他。
他说,“我差点以为我见不到你。”
我看着他脸上的划伤,虽然不大,但是能看得出血迹,应该不会毁容的吧,“今天怎么出车祸了?”
他说,“本来开得很稳,路上突然出现一老人家,为了不撞到他我就撞石墩上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我听得却是心惊肉跳的,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还好没事。”
他捧着我的脸,“怎么没事了?都脑震荡了。”
我一听脑震荡,立马把他拉到床边上,说,“你好好躺着,别瞎动。”
“本来我是躺着的,可是伯母说你先来了,着急才下去找你的。”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想到走错房间的事情。
他继续说,“童笑,不过我发现今天出车祸值了,起码我知道原来你把我看的那么重要。”
我脸蹭的红了,不说话,就坐在床边上,“谁把你看的重要了?”
他说,“总要反驳我,我说什么都是先反驳。”
我不说话了,然后他抱着我的腰,说,“你原谅我了?”
我点点头,“周暮成,我原谅你了,但是以后你不能再骗我了。”
他紧紧抱着我,“遵命,我再也不敢欺骗老婆大人了。”
我说,“周暮成给你点好脸色你就不要脸了。”
他像个孩子一样撅着脸说,“对老婆大人不要脸是我周某人的荣幸。”
我发现我以前真是小看他了。
下午我坐在病房给他削苹果,他则是靠在床边上说,“阿笑,我要吃哪家的什么什么。”“阿笑,我要看哪家哪家的报纸。”“阿笑,我要喝哪个哪个牌子的牛奶。”
……
来医院之前我占上风,来医院之后,我立马处于下风,他扬起那张魅惑众生的小白脸,我就唯命是从的变成小保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