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狂笑的恣意很快被战阵吞没,但不管如何,这两个月来的积压的情绪他都在此刻爆了出来。八?一? ? w≥w=w≥.≥8≤1≤z≈w≈.≥c≠om在这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无比松弛,心底里涌起一股得以解脱的狂喜:汉室终究没有放弃自己,此番援军已至,不论凉州战局最后结局会是怎样,但从这一刻起,一切都就要结束了!
看到马将手中的铁矟坚决地向下一挥,庞德、马岱、胡赤儿三员将领都同一时刻打出手势。一千名叟兵个个张着嘴出呐喊,无声的呐喊,他们狠狠提了一下手中的马缰,让那些战马找回即将战斗的专注。然后身体微微伏低,曲臂将手中长矛架在马头之前,整个军阵立刻形成一支标准的冲锋阵型。
此时张郃已然带着援军如疾风般杀入羌胡阵中,羌胡勇士用力勒马调转马头试图反击,但已经晚了。在张郃迅猛的突击下,他们只能一面张着嘴出无声的惨呼,一面被后面的战马拥挤着撞在汉室骑兵的矛尖上,被牢牢地串成了肉串。
每个装备充足的汉室骑兵,都擎着两丈多长的马槊,利用着战马的奔冲击着敌人。交战当中,时不时有液体强劲地飞溅在他们的脸上,热烘烘地顺着面颊流到嘴角。只需舔上一下,就知道那又腥又粘的东西是什么。
喷洒的鲜血在汉军狂乱挥舞的火把照耀下,呈现出耀眼的鲜红色。
几乎就在同时,汉军的投枪也开始威!
张郃这次的突击阵型,跟寻常的锥形阵没有太大的区别。除了趁夜袭击让前方锐士都换上马槊尽可能地开路外。在阵型的外沿,他还特意安排了可以投掷短枪的轻骑兵。这些骑兵也不用分清目标,只要将投枪狠狠投掷在两侧的羌胡乱阵中,必然能射死敌军,给敌阵带来更大的混乱。
这样别出新裁的战法,虽然只是在原有锥形阵方面做了小小的改动,但收获的战果却都出了张郃这位设计者的预期。在接下来不到四分之一个时辰里,随着密密的投枪雨林,敌兵尸体在阵沿外侧铺满了一地,使得突破口被撕裂了更大、且难以愈合的口子。
从马这个角度看去,汉室这支援军就好像带着某种魔力一般,非但迅疾而高效地突破了敌阵,更在同时将撕裂的口子迅扩大成一条通道。此刻原先铁蹄的轰鸣,已经转变成嘈杂的惨呼和马嘶,瞬间,数万敌骑互相践踏,乱做一团——可以想象,这种状况的混乱,使得敌军几乎很难反应过来并作出有效的反击。
随着张郃部队的疯狂冲锋,马面前的阵头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嚣,定睛一看,张郃引领着汉军如潮水一般越过垮掉的羌胡防线蜂拥冲了进来,防御阵势终于被突破!
不用任何语言,马便知道此时两军该合流了。他带头冲杀过去,驱散前方零零散散倒霉的羌胡勇士,看到张郃的第一眼,便开口呼道:“张将军,此刻敌阵大乱,我等趁势再度冲杀一番,必然能彻底击溃敌军斗志,赢得这场胜利!”
或许,在战前布局上来,马不如张郃。但在真正的战斗中,马这样的将领就是真正的战场骄子。他敏锐地感觉到,羌胡大军就处在崩溃的边缘,在这漫无方向的黑夜里,在周围都是同伴惨呼的声音环绕下,在听不到也看不见主将明确的命令时,任何一个兵士都在焦灼地承受着死亡的威胁。只需稍微延长一下这种恐惧,羌胡大军立刻就会溃散成一片,再也无力回天。
这一刻,眼神热切的马,似乎就已然准备享受战胜的喜悦了!
可想不到,一脸沉静的张郃,面对上马的眼睛,就如一团坚硬的冰块遇上了通红的烙铁。他艰难地迎着马那百战之后的迫切,从容说出了一句让马英俊面庞忽然凝固的话:“不,马将军,我们此番只需营救出你便好。”
“可是破敌近在眼前!”马忽然大怒,蓬勃而出的怒气,仿佛他的烙铁拼命抗拒着张郃的寒冰。两人眼神之间无形中甚至迸出滋滋的火花。
但张郃却遇强则强,一语坚定而出:“将军若想此战小胜,则在翻手之间。若想凉州三五年安宁,便需此刻的忍辱负重!”
这一句话让马眼中的火焰瞬间消褪,他死死盯着张郃那张坚毅的脸,重复地问了一句:“凉州三五年的安宁?”
“也可能,只是一两年的时间。将军也该清楚,陛下此番并未倾汉室精锐尽出,反而派出了吕将军与我做一番试验性的军事战争。由此可见,陛下精力重心并不在关西。”张郃说这些的时候,语气也有些沉闷。但顿了一下后,话锋一转便又刚毅说道:“但韩遂多番来犯,已为汉室肘腋之患。我等身为汉臣,若不趁韩遂自投罗网之际,剪断其羽翼,则枉费陛下一番心血!”
马骤然出矟,一矟点在张郃的肩膀,见张郃连抵挡都未曾,他才收怒而言道:“好,此番我便给予你信任,可若你辜负我这番信任,我马孟起识得你,这杆铁矟可不会留情!”言罢,马直接错马越过张郃,对着身后的叟兵将士呼喝道:“随我来,今夜我等就此挣脱樊笼!”
张郃苦笑看着马凛然的背影,忽然就感觉到了这员骁将的刚烈和自傲。不过,很快张郃就微笑了起来:此番问心无愧,他又何需惧马孟起?
于是,就如空中的鹰隼漂亮地一个滑翔调转,张郃的骑兵便调转了马头赶在马的身后,踏着刚才冲入时已成血路的方向,再次轻而易举地突围出去。整场战役下来,就好似马与阎行的斗将一样,既出乎人的意料,又让人感觉那么虎头蛇尾。
就连已然翻身上马的阎行,都开始起了呆:这,这汉室援军赶来,是故意跟自己开玩笑的吗?!
望着汉军滚滚消失的火把,阎行真不清楚自己这一战到底是胜了还是败了。本来,没有歼灭马这支残兵,算是一场败绩。可张郃的突然杀出,让汉室援军彻底暴露,却又算是一个不小的胜利。
要知道,汉室援军赶赴凉州的消息,对于整个羌胡大军来说是个不小的震吓。更可怕的是,张郃行军诡秘无踪,往往一击便遁,就如一只潜伏在水中的鳄鱼般让铁羌盟防不胜防。所有铁羌盟将士包括韩遂最担忧的,就是在他们歼灭马的时候,汉室大军趁机杀出,从而给予他们一记重创。
可现在,机会摆在了眼前,张郃却明明在大餐摆在眼前的时候,掉头离开!并且,阎行只需派上一支小股的侦察部队,就可以尾随侦察出汉室援军的所有——这样愚蠢将暗兵转明的做法,实在让人费解不已。
“这让人越来越摸不着头脑的汉军,究竟在打什么主意?”阎行忍不住嘀咕,他综合所有的状况分析,唯一得出的结论,就是现此役的最大受益人,好像是自己?
虽然没有击溃马,但现整个汉室大军,给整个铁羌盟下一步计划指明方向这一功,似乎远远要好上那么一点。甚至,阎行这次还可以说自己临危不乱、在被马单挑击败后知耻后勇,沉着冷静且有力地打击了汉军的嚣张气焰……
“将,将军,敌军已退,我,我们是否需要追击?”就在阎行神魂未定的时候,身边一亲卫瞪着一双迷茫的双眼问道。
“追,为何不追?!”阎行恍然惊醒,当即说道:“听说汉军此番主将不过困顿将近一年的降将,今夜之举显然他胆气已丧,如今天赐良机,我等岂能不把握?!”
阎行很快给自己找到了理由,脸色也渐渐转化为战败受辱将领的不忿,扬矟一指道:“追上去,让那股火把给我彻底熄灭在这黑夜中!”
“杀!”无数反应过来的羌胡大军,狂乱挥舞着弯刀惊动奔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