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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命运交织的起点 (十二)(1 / 1)

焦急的日子过了三天,老江头顶巨大压力,被迫去春和楼见一见传闻中的二皇子。

这夜,风起月冷,老江在熙和街头的牌坊门口就下了马车,步行去春和楼。

春和楼,二楼

素装淡雅的明月老板娘跪坐在案桌下边,二皇子曲着腿,姿态散漫地斜躺在上边的榻上。

明月老板娘看了看窗外的月色,出声道:“殿下,江老会来吗?”

皇离半阖双眼,淡淡道:“那丫头是个重情重义的,不会对段千言弃之不顾。”

“殿下......”她低头,思索片刻还是问了出来,“我们这么利用她,好吗?是否将我们的事告诉她?”

“怎么?妳什么时候也会担忧了?是在关心那丫头吗?”皇离睁眼,“嗯?”

“没、没有。”明月老板娘心有余悸地低的更低了。

皇离收回潋滟的眼神,望向黑幕下的夜景。他一直等待,相信小猫咪不会背信弃义,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没有看错人。

冷月的白霜结了一层朦胧的雾,淡薄的,稀疏的。皇离看景看得有点犯困,支着下巴,眼皮子上下打架,快支撑不住。

明月老板娘看了看时辰,已经入半夜了,她在这儿陪着二皇子等了一天,那人还没到。就在她打算问殿下要不要休息时,门外传来小二的声音——

“老板娘,江老先生到了。”

月上高头,三更时分。

老江从春和楼出来时,心情跟初冬的夜晚一样,低落若残花败叶。

二皇子殿下真不是一般人,小姐说的没错,传闻什么的都是假的,真人还是亲眼见见才好,老江如今一个头两个大,到底是明白了,为何小姐对二皇子避之远之的原因,这场交易若是成功,恐怕东淄的安宁就要被打破,甚至将会颠覆南楚格局。

星海月楼,二皇子,星月家,太子,原景帝......交易中不知牵扯了多少人,多少事。

想起刚才的谈话,江老就胆战心惊,平生第二次,他有了胆小和害怕的心。

忧心忡忡地想着交易老江无心留意周边环境,走的哪条街,往的哪个方向,根本没注意。他是低着头走盲路,待他发觉时,为时已晚,他平生第二次迷路了。

海边的夜晚冷得跟入了冬一样,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老江着实害怕起来。他不知不觉中来到一条寂静的巷子,两旁围墙高立,稀薄的雾缭绕半空,这地方一看就是人烟罕迹,平日里很少人走动的样子,房屋破败,废弃了许久;寒风飒飒,阴气渗重,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江老”

背后阴森森地响起一道女声,低沉、压抑,像鬼声。

老江身子一颤,石化般怔住,神经五官瞬间紧绷。

“江老?”那女声下一刻又响了。

老江双腿发软,背后凉飕飕的,他下意识地转过身;额头冒冷汗,他心里打鼓,若不是阴气太冷,让他脑子有一分清醒,恐怕他早就直挺挺地晕过去。待他看清那女鬼后,彻底瘫软坐地。

“妳......妳是......”

嘴巴哆嗦着,他说不出完整的话。

云雾里,淡绿的冷寒夜画中走出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她穿着一袭白衣裙衫,披散长发,面色白如玉,一双大眼平静地看他。

她站在那里,在阴冷的月光里宛如一个散发着光芒的幻影。

“才三年多不见,你就忘了我。”眉清目秀的“女鬼”淡淡地说道。

“大小姐......”老江心有余悸地擦擦汗,想站起身来,却发现徒劳无益,腿软地动不了。

文文捋捋额前的碎发,叹一口气。“江老,坐在地上太冷,起来吧。”

老江不好意思地看她,“大小姐......我腿软,起不来。”

“......”文文冒冷汗,三年多不见,江老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没变啊。

“得了,你还是坐着吧。”她偏过头不去看他的怂样,问道:“小雪怎么样了?”“小姐?”老江一愣,后反应过来,回道:“小姐很好,刘公子在,小姐不会有事。”

“我问的不是这个,她是不是又惹事了?”

老江抬头看她,一时间委屈涌上心头,哽咽了几声,“大小姐,妳是不知道。小姐她有多任性,平白无故地惹来一个段千言,在我这儿蹭吃蹭喝,赶也赶不走。这不,他被抓了,小姐为了救他,扯进了皇家的事,这可如何是好。”

一提到关于小姐的事,老江叫苦不迭。

文文皱起眉头,疑惑地问:“段千言是谁?”

“来历不明,不清楚。”

文文双手背立,又问:“她扯了什么皇家事?”

老江说:“南楚的二皇子,皇离。刚刚我跟他谈完交易,大小姐,这次小姐扯进的事并不简单,那二皇子不简单,他想毁掉星海月楼。这简直是丧心病狂,南楚当下的局面虽比大胤安宁许多,但一个国家哪会有真正的安宁;这下面盘根错综,党争分派的阴暗事多着呢。二皇子其实不像传闻中那般纨绔不安,其心机叵测不输任何人,他有此谋略,南楚必不太平。如今他想联合金银商会和白蒲思王,搞垮帝国和星月家合造的星海月楼,他这......这是要毁了南楚的安宁啊。”

“南楚早就到了动荡时分,安宁日子过久了迟早会生出乱子。”文文眉目染上凝重的霜露,低沉道:“白蒲思王不是端木齐的商业吗,怎么跟南楚皇室有关联?”

老江揉揉被青石砖冻得冰僵的腿,回道:“一年前,大小姐您传信给我,让我秘查白蒲思王的幕后的东家是谁。我查了一年也没有任何消息,直到刚才,二皇子亲口对我说,他就是端木齐,否则我到死也查不出更猜不到白蒲思王的东家竟是他。难怪他来东淄竟无人发现,原来他是这般人物。”

老江啧啧赞叹,身为商者,虽不服同行鸿运当头,但作为男人,他佩服二皇子的心智。

“就他这样的隐忍和手段,天下有几人可以匹敌。怕是他的太子哥哥跟大胤的那位也想不到他真正的面目。跟我一样啊,也是躲在暗处操纵一切,此人不简单。”文文的眼神刹那间寒凛,气质冷了八度,她转身对老江说:“他还不知道小雪的身份,我的存在一定要守住,只要他以为金银商会是你的就行,其他的事就顺着他的意,交易既然达成,脱不了了,你放心地和他大干一场。我倒要看看,他这个双重身份的皇子该怎么把东淄搅得翻天覆地。”

“大小姐......大小姐,妳这是要......”助纣为虐啊!老江心里说不上来的震撼。本来以为见到大小姐,他把这几个月以来发生的事告诉她,凭大小姐的心智,一定会想到办法解决小姐闯下的烂摊子。不曾想......她根本不打算解决,反而推波助澜,把事情闹得更大。

想想都觉得可怕,疯狂的二皇子,胆大的小姐,现在又多了个神秘莫测的大小姐,他们三个人联手是真的打算毁了一个城市吗?

老江想着想着,突然想起三年多前的事......

他是个不太富有的小商户,经营的家业根本无法在东淄立足,以他的财力不出半年就会被大商业给无情地吞并。他是个有志向的男人,可惜家道败落,欠债巨大,无钱可偿还。于是他学起了海上贩运,以向海外运货赚钱,凭贩卖丝绸锦缎支起一个家,可是他没多少的钱,商业做不大,海上运货必须亲力亲为。一次在为大胤那边送货时遇上海上风暴,他的船,他的货,一夜之间全没了。身无分文,饥肠辘辘的他如河滩上半死的鱼,要被灼热的阳光烤死。他很幸运,在风暴时躲进酒桶,被大风大浪带到大胤,他在大胤四处流浪,漂泊数日,终于在他放弃生的希望时,大小姐出现了。

大小姐姓韩名文,这个名字是个特别的存在,至少对他来说,她是犹如神一般的人物。

她在一次便衣上街时发现了流浪的他,她看见他身上挂着的行海文碟——一种由朝廷和东淄商行合力定制的特殊官文,只要有它才能出海运商。当时他的身上只有这个东西,大小姐认出了行海文碟,猜出他是漂泊在他国异乡的南楚商人。于是,她救了他,给了他两种改变一生的选择:要么拿足回家的钱回到东淄;要么与她签订契约,她助他壮大商业,他则奉她为主子。他二话不说,毫不犹疑地选了第二个。

与其回去浑浑噩噩地经营苦日子,不如放手拼搏一次。正如大小姐所言,人的一生,哪有几次可以重来,如果不想未来后悔,就大胆地闯一次,或许更有出头之日。

在大小姐的资助下,一批大到他从未见过的货运到东淄,连同一笔巨额落入他的名下。

大小姐不希望有外人知他与她的关系,所以他离开大胤后再也没见过她。

他与大小姐之间的往来只有书信,而且大小姐似乎不喜欢太过频繁的书信来往,一年里只给他写三四封信。按照信中的交待,他把产业改为金银商会,从此坐上东淄的三巨头之位。

外界以为他走了大运,一夜暴富,其实只有他心里清楚,他的一切都是大小姐给的。没了她,他什么也不是。所以他真心奉她为主,她信中的一切命令他都照做。

三年多了,他终于见识到大小姐的实力有多强,即使人不在东淄,远在他国也能经营一个商业。

老实说,他在签订契约时是害怕的,那是他平生第一次迷路在外,第一次有了胆小和害怕的心,即便如此,他现在也不后悔。

老江是个老年人,人到了他这样的年纪,还有什么好怕的。所以这一次的交易,大小姐说放心去做,他就去做。

“大小姐,我一定会尽全力在东淄出事前保护小姐。”老江重重地对文文磕了一个响头。

文文有点儿惊讶他这动作,连忙扶他起来。“江老不必如此,你只是听命于我。说真的,你才是要受牵连的人。”

老江摇头,老泪纵横,“大小姐,我无儿无女,若不是您的恩惠,老头子我早就客死异乡。”

“这么多年,我从来不关心金银商会,金银商会一直由你打理,我很放心由你来干。因为我知道你可以让商会发扬光大。”文文微笑地对他温和的说,“我现在人在东淄,小雪和阿南也在这里,我在这里的事还有和你见过的事都不要告诉他们。之前给他们的信他们也收到了,他们目前不会担心我。现在麻烦的是小雪惹的祸。你替我好好看住她,解决完和二皇子的交易,你马上着人送他们俩回大胤,在这里不如在大胤,他们不安全。”

老江应诺,“我明白,那大小姐,妳要怎么办?”总不能继续躲在东淄吧。

“不用管我,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记住——”文文俯身,严肃地盯着老江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回去的时候,绝对不能向任何人提及我的事,一定要在东淄大乱之前送他们走,知道了吗?”

“......是。”老江身子颤了颤,心提到嗓子眼上,一下子瘫坐在地,腿又软了。

文文收回严厉的目光,静默不语,转身离开;很快,她的身影重归云雾,那层层的薄雾再次遮掩了她,任谁也拨不开她的面纱。

半愣半失神的老江,好一会儿才从地上起来,心有余悸地折回回家的大道。

这边,望不到尽头的小巷,周围一切隐入雾里,朦朦胧胧,模糊不清。

“小雪的本事挺大的,才半年多,就招惹了这么个麻烦。”

清冷的空间里,一道浅淡的带着嘲弄的女声幽幽地从一方飘来,这声音好听且刺耳,似鬼非鬼。

文文目不转视的继续向巷子深处走去,冷冷地回了那女声一句:“小雪向来让我不省心,她惹祸的原因一半因我。若不是我无缘无故的失踪,她不会来这儿,更不会遇到皇离。”

“呦,把麻烦揽到自己的身上,妳这护妹的性子一如既往。”女声不屑地嘁一声。“说来说去,妳这还不是指桑骂槐,间接怪我把妳弄到南楚嘛。哼,骂人也不带脏字,我最讨厌这个了。”

文文停下脚步,板着脸,瞪了右边的雾气里的树干一眼,“妳能出来说话吗?要是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在跟鬼说话。”

“喂,这还不是妳说的,要我小心点儿。”雾里的景象顷刻间变得一团模糊不清,一个黑色的影子凝聚出一个“人”的形态,自雾中幻化出来;薄雾散去,一个女子飘荡在清冷的巷子里。“妳妹妹这次闯的祸不小啊,要是真让她和那个什么二皇子联手毁了星海月楼,南楚就会动荡,中原的格局可就要变了哦。”她一头漂亮的碧蓝的长发散在身后,身上冒出淡淡的白气。

文文白了她一眼,想到刚才江老的诉苦,就猜到这些麻烦定是那丫头惹出来的;这一想,心中一直压制的怒气顷刻间对着碧发女子发泄出来,“该死的丫头,一天不惹事她会死吗!”

“妳冲我发火有什么用,有本事妳把她抓来打一顿不就好了。”碧螺有点郁闷,大老远的被文文叫来,她可不是充当出气球的,任谁欺负。

文文越想越气,最后气急败坏地跺脚,咬着牙狠狠地说:“臭丫头!等回去的时候我一定吊起来抽死她!”“先别急着抽死她,这场交易要怎么办?妳总不能甩手不干,烂摊子全丢给刚才那个小老头啊。”碧螺不急不忙地问。“谁闯的祸谁去收拾,反正有阿南在,烂摊子我才不操心。”“妳们姐妹俩一个样。”

“有时间说风凉话,不如帮我查查我昏迷的四个月里,大胤那边有什么事发生。”文文对自家妹子懊恼不已,但理智如她,一系列的麻烦里有些事她还是要去探查。

碧螺双脚落地,一袭蓝衣从云海里拣出最纯的云彩。“妳怀疑这些事里有那边的参与。”

“南楚的星海月楼,这么大的事,大胤那边不可能不知情。我就不信,这四个月里他们会没有动作,就算现在没有,恐怕也是在静等什么。”文文阴沉着脸色,抬脚继续向前慢走,“我太了解花栖,这死丫头跟小雪不一样,为了个男人连家人都不要,她的本事不比我小,想要帮那个臭男人还有点儿本事。我倒是不怕她惹了什么事,怕就怕她会为了个男人做了什么傻事。”

碧螺手掌一翻,一把精巧的小镜子握在手里,对镜自叹:“唉,你们这些人真够麻烦。”

“本来就很麻烦。”文文心头火气火烧的旺,一时间没注意身后跟着的那个人正照镜怜面,于是边走边说:“我打算把二皇子交易的事扔给阿南和老江处理。南楚的事我从一开始就不想管,但既然小雪他们被扯了进去,看来想袖手旁观也不能了。”

“所以,妳准备插手了?”碧螺目不转视。镜中的佳人,青黛画眉,琼鼻润唇,看得她心下欢喜。

文文不假思索地摇头,“不插手,但会暗中帮他们一下。”

“妳真任性。”碧螺收起镜子。

“我要是真任性,妳觉得东淄还有太平日子吗?”

“不是麻烦吗?”

“是够麻烦,所以让妳来啰。”

“干什么?妳又要预谋什么?”

“妳不是说小雪身边的那个段千言有问题吗,妳去查啊!”

“查人啊,不是说大胤的事嘛。”

“两件一起查就行了,麻烦死了。”

“哦,那顺便把小十也再查一次算了。”

“查她干嘛?不嫌麻烦呐!”

“又不是妳干,嫌什么麻烦,反正我觉得好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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