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花栖,告别了龙氏,小雪悻悻地到二楼,瞧着姐姐临窗而坐,正煮茶品茗。
“姐。”她心里瘆的慌,小家碧玉似地坐在对面,偷偷地看着姐姐的脸色。
韩文面上平淡如初,一如既往地递给小雪一杯斟好的茶。“今天走了那么久的路,累了吧。”
“嗯。”小雪点头,不敢作声地双手接过茶,小口地饮上一嘴。
韩文瞧着她小心翼翼地模样,好笑道:“说吧,龙氏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雪抬头,惊讶道:“姐,妳都知道了?”
“刚刚知道。”
“哦。”小雪心虚地低头,扭捏着:“那个,姐,他们是我的朋友,在这里,好歹要照拂一下啊。南楚的人不是在纠结他们的船嘛,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
“是吗。”韩文很理解地点了点头,又道:“那刚刚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妹妹什么时候魅力这么大,竟然把漠北的太子也迷住了。”
一提这个,小雪就委屈,声音拔高了点:“我根本不认识那男人,他就是有病。”
“可我觉得他认识妳。”
“谁知道呢,我从来没见过他,不过他叫我金发女郎,这点很怪。”
“是嘛,看来他知道妳是谁。应该查过妳的身份。”韩文捧着茶杯,轻轻吹了吹茶水上面的热气。“阿南说,那晚的宫宴,有个公主故意刁难妳,大概那个时候这漠北太子就注意妳了。”
“不会吧。”小雪垂头丧气。“真是的,我没招惹谁,怎么还有人来招惹我呢。”提起刚才那个高大威猛的漠北太子,小雪就来气,原本她是想和岷玉他们出去玩,但还没出大堂的门,那个男人突然地冒出来,二话不说抓住她的手不放,还自称漠北太子。真是莫名其妙,她压根没见过他,为什么要缠着呢。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她认为这男人有病,可后来她不怎么认为了,他竟然知道她的头发是金色,不仅如此,她的名字,她的背景,他都知道。这可不是好事,对她来讲,一点都不好。
韩文看出她心里愁苦的烦恼,轻轻叹气:“有时候妳不想惹麻烦,但麻烦就是找上妳。”
“姐。”小雪有点幽怨地看着韩文,“妳什么时候也会唉声叹气了?”
韩文放下杯子,淡然道:“在我妹妹学会和别人联手骗我出门,要强迫我帮一个贱男人时,我学会了唉声叹气的。”
“姐,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们重回以前的姐妹情谊。”小雪想解释,但姐姐对她冷淡的神情,让她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无用。
回家的路上,姐姐没说过一个字,小雪心虚,也不敢说话,怕惹她不开心。
阿南知道小雪瞒着他偷偷安排花栖和文文见面,气得他恨不得用棍子戳她的脑袋,小雪本就委屈,想着帮姐姐和小栖破镜重圆,但好心帮坏事,反倒让姐姐更气花栖以前骗她的事。
更糟糕的是,从海月酒楼回家后,韩文就不对劲,一直没说话算了,脸色也不太好,惨白的没有血色,楠姨以前学过医,过来一把脉,原来是大姨妈来了。
一般女孩来月事没什么,不过是身体正常的排毒而已。可韩文体质跟别人不一样,本就虚弱的身体每次大姨妈来访,她必会痛的死去活来,跟没了半条命似的,孱弱的不能动弹。
回家后,她直接扑倒在床上,蜷缩着身子,惨白的脸色是冷汗涔涔,她肚子痛的不能动,也不能下地。小雪知道自己今天做错了事,见姐姐痛的说不出话来,连忙翻箱倒柜地找出莫问以前留的配方——专门针对姐姐痛经的药方。手忙脚乱地煮了一碗深红的药汤,小雪怕姐姐喝药苦,用红糖去味,又怕烫了姐姐,掐着时间把不烫也不凉的药汤送到姐姐房间。
韩文痛得神经都在发麻,迷迷糊糊地喝了碗很甜很温的汤水,一路暖到心窝,痛感少了点。她浑身冰冷,窝进小十的怀里,寻求温暖。
刘昌南猜到花栖和韩文见面肯定会闹得不欢而散,训教小雪一番后,他转身去了黄金帝国的总部,处理了韩文之前丢下的麻烦。而小雪,本就自责,想跟亲姐道歉,但又怕打扰姐姐休息,见姐姐在小十怀里睡着了,她只好退出房间,把门窗关好,不打扰姐姐睡觉。
二
因为月事来得突然,韩文一直在痛楚中煎熬,精神很差,脑子昏昏沉沉的,什么事也不想。她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床上睡觉,不知道谁给她喂的药,只知道冰冷的世界里,只她一人孤零零的,又冷又难受,不知什么时候,她感觉身边有个温热的东西,软软的,光滑的;她下意识地伸手抱住,顿时身子不冷了,她难受的感觉被这温暖驱退,不想放手,不想离开身边唯一有温度的东西。
就这样,在疼痛中反反复复熬受了三天,第四天清晨,她终于恢复神智,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就看见小十的睡脸,正对自己。
“小十......“她轻声唤了一次,小十没任何动静,她不想吵醒身边的大美人,扭头往后看,窗外是灰蒙蒙的颜色,看起来天刚刚亮,太阳还有段时间出来。
她想起身,但小十的胳膊搭在身上,而她的头正枕着人家另一条胳膊,看起来,她好像是整个人都窝进小十的怀里。被窝很暖和,她想起睡梦中抱着的东西是什么了,原来是小十,难怪那么温暖。
睡了三天,她醒了再无睡意,那种死去活来的痛感也消了一大半,她轻手轻脚地起床,给小十盖好被子,披了件宽松的袍子,她不惊扰任何人,一个人独自在池边散布。
天空是灰蓝色,一丝云彩都没有,早晨的风依旧爽人,湖月庭上有些小动物,此时鸟鸣虫叫,心情倒不是先前那般郁闷。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起得早,其他人还在睡梦中。
世界难得没有了喧器,她坐在长板凳上,十分惬意地看着池水,不时地望着天空发呆,想着回来后发生的一些事。
许久没有出现的碧螺从池里出来时,看到的是她安静地坐着,仰望天空出神,不知在想什么,脸上竟浮现甜甜的浅笑。“文文大小姐.....“碧螺光着脚,一身水滴站到她身前,弯下腰好奇地看他,打趣道: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韩文回神,抬眼瞥着碧螺,没说什么,只是拍拍了身旁的板凳。
“妳脸色不太好啊,生病了吗?”碧螺会意地坐下,盯着韩文略有些苍白的脸。
韩文轻笑:“差不多吧。”见碧螺眼神变厉,她立刻说道:“已经好多了,不过是痛经,至于大惊小怪嘛。”
“妳来月事跟要死了似的。”碧螺没好气地哼道,见她不以为然的神情,忍不住揶揄:“若是油田妳因为月事痛死,这一定会是史上最好笑的死法。”
“谁说的,跟人家辛追吃西瓜吃死比,痛死不算什么,简直是小儿科。”韩文回了一句,模样极为认真。
碧螺见她一本正经地说胡话,嘴角微抽,道:“妳还是痛死算了。”
“行了,来找我就是跟我耍嘴皮子吗?”韩文笑着推碧螺一把,心情大好地说:“喂,让妳帮忙查的事,妳差得怎么样了?”
碧螺瞟她一眼,“妳哪次交代的事我没办好呢。不过这次有点麻烦啊,妳之前猜的竟然全对。”
韩文有些意外,问:“丢的真是那本书?”
“嗯,大概。”碧螺含糊。
“什么叫大概,说话有点准头行不行。”韩文用手戳了她一下,“妳的本事我从不怀疑,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年多的时间了,还能让我放心吗?”
“行,行,妳别气。”碧螺站起来,为难地看着韩文,说:“这事不好查,爷爷说时机未到,有些事还是以后再了解会更好。”
韩文听此,眉端一挑,拿眼斜睨她,神色变得阴柔,笑道:“妳还是查到了什么,对么?”
“妳还真是了解我。”碧螺脸上是浮夸的赞美笑意,她摇头晃脑,意味深长道:“虽然爷爷不让我更深入调查,但我还是忍不住偷偷翻看了家里的一些古书,还真让我找到了点东西。”她讲到这儿,又坐到韩文身边,颇有些兴奋地说:“哎,跟妳说啊,妳猜的一点不假,古刹国还真和九离书有点关系。大概是几千年前吧,古刹国还不是一个国家,只是个小小的村庄,那时候正好是神魔群分,天下混乱的上古末期,这个小村庄不知何故竟能安然无恙地度过浩劫,还渐渐地发展成一个国家,不过随着时间变化,几千年后,他们经历了太多,由盛到衰,由衰到盛,这样反反复复地变化着,发展着,才变成现在的古刹国。”
韩文微微垂眸,深思道:“一个国家不可能延续了几千年却没有史书历文记载,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故意隐藏自己真正的背景。每隔一段时间变得弱小,然后变成另一个身份继续延续,这样就不会有人起疑,也很符合历史上朝代更替的变化。”
“这么说来,他们好像是在隐藏什么东西才费那么多的心思在这个世界延续后代。”碧螺不解,“可会是什么呢?”
“那就要看他们的真正身份背景是什么?能和上古有关系,来头一定不简单。”韩文眯了眯眼,眸子闪烁出光彩,兴味十足地问碧螺:“妳还查到什么?”
碧螺坐直身子,从衣领口拿出一个卷得很细的纸卷,放在她手里,“自己看吧。”
韩文看碧螺一眼,“妳爷爷要是知道妳把家里的书偷偷撕了一张,肯定会被气死。”“气死了才好。”碧螺很没良心地说。韩文颇为无奈地摇头,不再看她,低头小心地打开纸卷。
“这是.......图腾。”泛黄的一张薄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金色的字,像是某种古老种族的文字,符号一般大小,又有甲骨文的字体,纸的右上角有个圆形的图腾,里面是水波纹似的线条,上下两条,左右三条,中间好似一个金色的小圆圈,圈内缘有细小的尖刺状,让韩文惊奇的是,大的圆圈外缘有三十四个闪电状的刺条环绕,很像一朵花,只是花瓣有点怪。“这个图,好像在哪看过。”韩文越看越觉得眼熟,抬头望天,略想了一会,她想到了什么,对碧螺说:“我记得古刹国的图徽也是个圆圈,不过这个,好像向日葵花啊。”
碧螺点头,“古刹信奉光明,以太阳为尊。他们的图腾就是太阳,这个也是太阳。”她指着纸上的图,轻声道:“上面的字是契文,几千年来,这个种族一直变换身份,但唯一不变的是他们的信仰,太阳图腾就是最好的证明。”
“能被妳的家族用文字记载,看来,古刹国真的和上古脱不了干系。”韩文神色微凝,低沉道:“他们这贺词丢的东西和九离书有关,对么?”
碧螺:“对,爷爷说过,古刹国五百年前初建时的确与上一代的万物芒芴有点关系,他们的手里很有可能真有一本书。”
韩文:“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有。他们把书当成国宝也是知道这本书的价值,但是又把国宝作为贺礼送给大胤,真是蠢材。”
碧螺:“现在生气也没用,东西被偷了,也不知道那本书在谁的手里。”
韩文:“在谁手里总比在君家的手里好,我还得感谢那个小贼,把书从君家偷出来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碧螺:“现在书不知道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谁偷了它,更不知道的是,古刹国为什么要把他们的国宝送给君白当贺礼,问题太多了啊。”
韩文默不作声,眼睛一直盯着手上的纸,出神地看着,神思渐渐飘远,整个人一动不动,像是时间静止中的沉默着。
她不说话,碧螺也不出声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