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姜氏要携儿女上山祈福,一并要带着董氏几个。
方才给宋氏说过了,倒见张氏出声要随着去,韦氏又哪里肯落下,也嚷着要去,却是杨幼禾未曾想到的。
因此留在府中的便只有四房、大嫂子尤氏和二嫂何氏了。
“三婶瞧着不大欢喜。”
杨静璇悄悄扯了她的衣衫道。杨幼禾心中苦笑一声道:“想必是为坐马车发愁罢,姨娘和姐姐在一旁坐着,不会出事的。”杨静璇才捂着胸口笑道:“倒也是,虽说出来散心惬意,但坐马车我也发憷的。”
杨幼禾默叹一声,将马车窗的毡帘掩的密了些,才觉得手心温热了些。
她与母亲提起纳妾上山之事,不料她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只是瞬间目光悠远了些,似乎要将她身后的屏风望透,半晌后终究淡淡点头道:“若是能保得安宁,那便不枉你为母亲操这样的心。”杨幼禾心中酸涩,眼眶也红了,她知道姜氏心中明白,扑倒她怀里道:“让母亲受苦了。”姜氏环了她的肩摇头:“是为难你了——”她的手温暖而有力,像极了小时候哄她睡觉时的样子。
“十一妹妹在想些什么?难得出来散回心,便先将恼人的事皆抛在脑后才是。”
杨静璇捏了点心在嘴里,她与杨幼禾自那日后更是亲密无间,这时便一手楼了她的腰。杨幼禾见她似乎没心没肺,却也是通透的人,遂挣脱开来,将她那半块点心夺了道:“便是想着这点心这般好吃,姐姐竟不分我一分。”
马车上除了她和杨静璇,且还有杨若宜和杨敏舒在,杨若宜见两人打闹,相交甚好,脸上便带了戚戚般的古怪笑容:“你们两个倒才像一母生的姐妹。”杨幼禾闻言,看她缩在角落里满面的悲怜之色,望着叫人不适。
杨静璇却是看不惯她这幅样子,坦言道:“你若哪日收了那敏感脆弱的性子,便也就不用日日自怨自艾了。”杨幼禾知道她往日里最多是胆小怕事,如今跟着杨语凝等人,倒将其磨得圆滑了些。
杨若宜便垂了头,竟不时间传来几声轻微的啜泣,她一时有些怔忪,却见杨静璇冷笑着将杨幼禾拉到一边:“不用管她,日日都要哭上一回的。”倒是舒姐儿默默将帕子递了过去,杨若宜出乎意料的接了,将头缩在膝上,一路便再不说话了。
云砚山是先皇赐名的五山之一,有着除旧河山泼墨留白之意,虽是百姓家常去祭拜烧香的一座小山,却因此颇受达官贵族之喜爱,先皇与当今圣上多次出访,如今已是普通百姓不能随意登临之地了。
杨幼禾下车时,便见百尺黄幔施施遥遥,百米远处庙堂门庭大开,庄严肃穆,不必言说。
自先皇于百米外停撵徒步时,要想进寺便要于此处停车,再走进才行。杨幼禾与众人走了百米远,便见一旁立着两个小沙弥恭恭敬敬的迎道:“已备好素菜客房,小僧便带众位施主过去小憩,晚些再带诸位来拜会云沐师傅。”
姜氏等人自然没有异议,将早前备好的香油钱递上去,便一路随着到了寺庙后庭。
杨幼禾与舒姐儿和一处住着,姜氏同杨清如一处,董氏与杨惜薇住在一块,再就是张氏与女儿静璇,杨若宜和杨语凝一处,韦氏一人独占一间。
杨幼禾见杨敏舒望着窗外庭院一株红梅,神色舒展了些,倒也觉得她出来散心是极好的,将她手握了,便觉得十分冰凉。
“总该再穿的暖些,姐姐这身子哪里吃得消。”说着便将手炉塞进她怀中,不知怎的倒又想起他来,往日是她与他共用这手炉,却不知他今日在做些什么。
杨敏舒却轻轻笑着又将手炉还回给她:“我一入冬便这样的,以前还难受些,如今倒是习惯了,有它也不顶用的。”
杨幼禾听她这样说,便想起宋嘉言送给她的猫儿来。
待到众人用过素斋,又在大殿内祈福跪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叫她们先散了。
韦氏早已不耐烦,扯着脸也笑道:“大嫂与三弟妹先在此处,容我去更衣。”便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杨幼禾方要叫了姐姐去随意走走,却见她脸色发白,怕是有些受凉,便先叫她同舒姐儿先回去歇着了,再去寻璇姐儿时,却不知她去了何处。
她此回带出来的是含画,谣书与黄妈妈稳重,府中之事,还需两人一旁协助些。
含画见杨幼禾神色恹恹,立即笑道:“姑娘屋子里若是少了梅花,只怕夜里要睡不安稳的,方才那小师傅同我讲后山处有片极大的梅园,不如去折枝来。”
杨幼禾闻言不免带了笑意:“数你消息灵。”少不得跟着她寻着后山去了,一路上倒是没碰着什么人,大雪将园中的竹木压的沉沉一片,小路上的雪也渐渐厚了起来,将远处的山林更衬的幽静恬淡起来。偶尔间传来远处鸟雀的啼鸣,深深浅浅的让人辨不出踪迹。杨幼禾有意去寻这声音来源,却看到不远处一团明黄色裹着的熟悉面孔来。
“咦”她诧异般惊呼一声,含画立时问道;“姑娘?”
她再抬眼去细瞧,转瞬间就只剩下一处孤零零的梅树立在那处,哪里还有什么大朵的耀眼黄色。
“无事,惊起的鸟儿罢了。”她含着笑,目光里却含了些疑虑之色:“那边便是梅园无异了。”
顺着她的方向瞧去,却是一大片的灼灼之色,铺在茫茫的苍雪之中。
“你在此处随意逛逛罢,我想独自去走走。”含画虽担忧,却也明白姑娘心中自有计较,便立在林子外边等着她。
杨幼禾将斗篷裹得紧了些,一张脸也罩的隐约起来。
未进林子,便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梅花香气,她以前最爱杏花,现今却是对梅花分外眷恋。林子里的花枝栽种的并不规整,更像是随着主人的性子般种的,散散杂杂的,却有一番与众不同的曼妙。
有些梅花树花开的正好,有些却刚约人高,穿梭其中时,衣袂不免带动几处花枝,簌簌的便落下花来。
她想着,若是宋嘉言在此,必定要开心些的,那些日日夜夜的孤苦愁闷,都将为了这一刻的远水近花而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