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白面色骤然一变,此时就带上了些冷意,讽笑般开口:“你好大的胆子。”
宋嘉言面色如常,即使霍白此刻像真正般的君王居高临上,他也只是轻轻动了动抿在一起的唇瓣,轻声开口:“草民不敢。”
“哦?”霍白冷笑一声,眼里的杀意丝毫不加收敛般暴露在众人眼前。
“虽说这里是大元,但于朕来说,杀死一个小小的谋士简直易如反掌。”他阴测测般笑着开口,将手里的酒杯放在宋嘉言面前:“只要朕手一挥,你的血立马会将这樽酒杯填满。”
他仿佛极为可惜般将宋嘉言扫视几眼,如同在他的眼里这已是一个将死之人。
楼中灯盏里的烛火跃动在宋嘉言的眼中,好像盛了万千笃定而又温润的盈盈笑意,将杯子拿过在手中,递向杨幼禾。
她微微一愣,立即明白过来,笑着颔首,拿了桌上的酒壶将杯子填满。
“陛下,此刻我们的血如何再满这酒杯?”
她浅笑,轻轻把酒杯放在桌上,一双眼里俱是姚帝讶然而意外的神色。
“奴婢听闻天下皇帝分为三种,一为明君,二为昏君,三为暴君。”她浅浅顿首,笑意更甚:“所谓明君,明白事理,宽宏大量,天下的百姓都爱戴于他;所谓昏君,不分青红皂白而一意孤行,天下的百姓都厌恶于他;所谓暴君,残暴不仁而颠倒是非,妄想用严苛政法来管制人心,天下的百姓都害怕而忌惮他。”
她偏了头,眸子里盈盈般的笑意:“奴婢与公子敢坐在这里,原因自然是不惧怕您,送您美玉,自然是爱戴于您,陛下又何必自贬身份,当一介暴君呢?”
霍白眸子里突然有了潾潾的笑意,似乎极为意外般重新打量起面前这个女子,十四五岁的豆蔻模样,一双眼仿佛盛了冬日里清冽的月光,皮肤白皙,脸小巧而精致,让人像是在心烦意乱时饮了一杯冰润的甘露,四肢百骸都极为舒适而欢喜。
还未长成,却已是倾城之姿,通体的气度却绝非是一个小小的婢女。他蓦然间笑出声来,极为畅意般将酒杯端到眼前打量着:“你的意思是朕是一个明君咯?”
杨幼禾笑着看着他,并不作答。
“陛下亲政爱民,不惜以休养生息稳定朝中局势,若是继续踌躇不定,难道就不怕夜长梦多而鸠占鹊巢吗?”
霍白大惊般望着她,复而抿唇似笑非笑般看着她开口:“原来大元女子不让须眉,倒是让朕不得不为你刮目。”
“不如你来说说,欲之如何?”
杨幼禾蝉翼般的睫毛在颊上扫出一片阴影,声音软而温和:“陛下愿意冒着极大风险来我大元,必是存了结交之心,陛下派来的使臣自然不会出什么差错,只是此事过后,陛下要打算怎么办呢?”
她轻轻抬头,将姚帝沉吟的神色收在眼底。
“自然是将此次出使的目的完成。”霍白似乎并不在意般笑着应她:“和亲之事,水到渠成。”
“那陛下真的觉得,此事会如您所想般简单么?”
她摇了摇头,面上带了肃然之色,看向宋嘉言。
“继续说。”霍白如是开口。
她稳了稳心神,将掌心捏的紧了一些,目光凌然:“姚国真正掌握势力的人,会让此事圆满促成吗?大元与姚国结交,陛下的位子自然会更加牢固,您觉得,对于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来说,可能吗?”
霍白蓦然皱眉。
“结果只会是让我元国的公主白白做了姚国争夺权力的牺牲品,陛下来大元许久,自然也听说过公主殿下,是元帝最疼爱之人,若是公主殿下在姚国出了半分差错——陛下您所面对的必是两面夹击,那么届时,只会是雪上加霜而非雪中送炭了。”
霍白蹙眉,眼里仿佛有着极为炙热的火焰:“谁告诉你,姚国掌握势力之人,不是朕?”
杨幼禾浅浅一笑:“此事简单,若陛下能做主,就不会冒着危险来大元了。”
“因为姚国,根本无需与人联姻。”
宋嘉言浅浅一笑,眼里的惊喜和肯定更浓了些。霍白却是如同被人掀开了隐秘般蹙眉隐忍。
宋嘉言望了望霍白阴沉不定的眉眼,终于缓缓开口:“姚元之间,何必埋下隐患,元帝也并不想将怀阳嫁给你。”
他并不怕这句话将霍白惹恼:“口头允的姻亲之事,也不过是迫于朝堂压力,若是陛下愿意亲口说出邦交之事,但并不以姻亲为束缚,元帝自然承这次恩情。”
“口说无凭,况且自古两国邦交,皆是以秦晋之好作为天下的说辞原由。”霍白邪魅般将扇子复又打开,仿佛之前所听皆化作了烟雨。
“这便是公子想说的。”
杨幼禾将手稳稳地放在膝盖上,道:“元国的女子甚多,陛下可要求元帝赐其一个尊贵身份,养在元国,待姚国需要之时完成大婚。”
“陛下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元国的势力支持,那我也可以明确的告诉陛下,公子的意思,就是太子点下的意思,也是元帝的意思。”
“何况,怀阳,是太子最珍贵的妹妹。”
杨幼禾轻轻抬头:“利弊权衡,还在陛下。”
霍白刷的一声阖了扇子,抚掌大笑,他本意不在和亲,自然知道娶元国公主该承担怎样的风险,一如那日杨幼禾所分析的,和亲之事,尚有转圜。
“伶牙俐齿,腹中谋略让人不得小觑。”霍白蓦然将扇子放在桌上:“如此说来,我是该好好思虑一番——”
话未说完,他眸子一凌,骤然间抬起手来,将扇子向着面前厉然扔出。
只听得啪啪两声,两枚泛着银光的毒镖被钉入墙中。
“谁?”
却是霍白和梁上同时有人出口。
当即有两人不知从哪里出来围起了霍白,另一人之声却是今日所见的洬流,从梁上飞身而下。
杨幼禾怔然间被宋嘉言扯到身旁,转而目光凛冽般望着楼上。
瞬时间不知从哪里涌出十来个黑衣的死士,手里握着浸毒的长剑,围着三人目光狠辣而咄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