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幼禾几乎又气又笑,她不应该招惹这个少年,几乎是一肚子的坏水,偏偏刚才还觉得他可爱。
木让其要和她玩的,是射箭。
一群半大的小子在旁边起哄,她黑着脸接过少年满脸笑容递过来的弓箭。
“你要是赢了,我就将它给你。”木让其指了指腰间的跨刀,眯了眯眼:“你要是输了,就得帮我做一件事情。”
杨幼禾心中一动,看着少年将弓箭拉满,箭矢“嗖”的一声离弦,她心中一紧,那只箭却擦着箭靶而过,落在了不远处的草地上。
“嘁-----”周围的人发出不屑的哄笑声,木让其却并不在意,依旧眯着眼笑的极为灿烂,向着杨幼禾努了努嘴,又拿起一只箭矢。
木让其似乎对周围的声音并不在意,端正严肃的样子却让人觉得他十分用心。
而周围的人似乎见怪不怪,只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箭矢再次射出,她目光而动,随着破风的箭矢将眼睛锁在箭靶之上。
“真是可惜。”木让其叹了一声,摇了摇手,将手中的弓箭递给侍从,似乎毫不在意射出去的箭矢歪歪的斜插在靶上。
“该你了。”他伸出手,从箭袋里拿出一支箭递到她的面前。
羽箭尾巴上的是绵软的细绒毛,握在手中便有些痒痒的。
木让其的箭术其差,两个人比试不过是多了件笑料,况且她从来没有练过射箭,赢了尴尬,输了却又让自己今后处于下风。更何况,她对木让其所说的事情格外感兴趣。
她抿着唇,将箭矢接在手中,微微抬头,好看的杏眼就眯成一条细缝。
既然木让其想要演这场戏,那么她就应该让其显得更完美一些。
伸出手对身后的听荷比了一个手势,才轻呼一口气将箭矢搭在弓箭上,眯起眼睛瞄准靶心。
月娘对自己力量的训练还是有的,她身手虽不及听荷,但也不至于像那次在醉安阁般的束手无策,所以将弓拉满也并非难事。
木让其眸子里一瞬间闪过了些什么,却仍旧抱着手臂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四周喧闹的声音似乎静了下来,围在周围的人并不过于忌惮皇室,草原上养成的直爽和肆意让他们的尊卑观念并没有大元那般强烈,对他们来说,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即便你是皇室,做的不好,一样还是会被瞧不起。
木让其则是哈吉脸皮顶厚的皇室。
似乎大家对他的表现有点格外的宽容,但今天明显不是这个样子,两族间胜负观念尤为强烈,木让其在大元人面前丢脸,致使所有人的目光都盘桓在她的身上。
输了,大元不济,而她也失去了有利条件,处处受限,赢了,木让其的这出戏就没办法演下去。
两难。
她屏息瞄准箭靶,微微挑起下巴,松开手指,离弦之箭便立刻不见了踪迹。
“不好意思,失手。”她状若懊恼看了看不远处插在地上的箭矢,又随手从箭袋中拿出支箭来搭在弓上。
渐渐拉满。
“姑娘,姑娘-----”
听荷从人群中挤进来,一张俏脸满是慌张:“大汗那边来信,说有了新的线索,请姑娘立刻去回话。”
杨幼禾抿唇,将弓箭随手放在台子上,蹙眉道:“可是真的?”
“自然,姑娘快随我去罢。”听荷抓了她的袖子就要带她走。
杨幼禾微微垂了眼帘,面上就满是焦急和懊恼的神色,匆匆转过身来,向着木让其开口道:“恐怕比赛不能继续,是我爽约,今日就算我输了,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忘记。”
杨幼禾说罢,强忍着心中的笑意,携了听荷的手小跑起来。
她气喘吁吁的停在一处空地上,见木让其并没有追上来,才笑着用袖口沾了沾额上的薄汗:“多亏你聪明,不然就得丢脸了。”
输自然要输,就要看怎么输才能输的体面一些。
“姑娘。”听荷这才寻着机会说话,绷着脸指了指她的身后。
杨幼禾脸色一僵,转过头看着多其则似笑非笑的面庞,有些怔忪。
“听荷所言,并非是骗木让其的。”
杨幼禾张了张嘴,一时间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多其则见状却仍是抿唇一笑:“巴雅尔的尸体,确实有些不对劲。”
“不过请姑娘的人,并非大汗,而是在下。”
“确实是事先被下了引起冲动的药?”
“从现在看来,是这样没错,这种药会在别人的挑唆或者激发下发挥药性,一旦发作,就如同失去了自控能力,只能随着心中所想而行动。”
杨幼禾心中微微一动,想起了听荷所说的那个与巴雅尔曾经有过交谈却又立刻消失不见的人,巴雅尔平日里的作为实在算不上好,因此要想接近她们所在的帐篷,必然会受人阻拦,她虽然觉得是木铎吉桑设下的局,却不曾想准备的这样充分。
木铎吉桑为什么要将他置于死地呢,还是一开始,自己就想错了?
杨幼禾轻轻伏下身子,用手指按了按巴雅尔毫无生气的脖颈。
多其则微微挑眉:“你不害怕尸体?”
“比这残忍的也并非没有见过。”杨幼禾虽然面色淡然,手指却微微一颤,那日从宣隆殿跑出来时,她看见的满地尸体,血流成河,有的人被拦腰斩断,有的人身体中箭,胳膊也被斩断仍旧在苟延残喘。
而这一切,都和自己有着牵扯不开的关系。
如果她没有掺手这些事,那么这些人是否就不必死了呢,不用将生命葬送在皇宫之中,为了这些肮脏的争斗成为牺牲品;还可以陪着父母共享天伦,看着妻子温和眉眼而心生悸动,将稚子抱在怀中教习他们做人的道理。
可惜这一切,都被她,被那个人毁于一旦。
“茵姑娘?”
她猛然回神,多其则微微蹙眉,将手中的银针递给她。
她温和一笑,冰凉的身体似乎又活了过来,微微擦了擦手中的冷汗,避开他探究的目光将银针拿在手中打量着。
可惜,一切都不会再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