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房间里便有了几分的沉默,杨静璇握着她的手似乎紧了一紧。
“姨母,你的眼睛看不见了吗?”
苏钰奶声奶气的扯了她的衣襟问道。
“钰儿,不要胡说。”杨静璇似乎回过神来,将苏钰扯到身旁:“你姨母只是受伤了,不会看不见的。”
苏岚往前走了两步,声音不见了往日的尖酸刻薄,只剩下了稳重和沧桑。
“你中了毒,眼睛会暂时失明,一两个月后就恢复的差不多了。”却又顿了顿:“眼睛还算小事,你身上却还有两三样的毒没有彻底根治,不知道你这几年怎么过的,将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杨幼禾哑然,只是微微摇了头:“只是失明?”
“目前是这样,但时间久了就不好说了,你中的有一样是西域的毒药,连我也不太肯定是什么,不过你放心,这些日子我会尽全力为你配药的。”
她怔然点了点头,看来姬桑还是手下留情了。
“姨母,娘常和我说起你呢,她说你长得好看,心肠好,又最喜欢玩了,那姨母什么时候和我玩呢?”苏钰眨了眨眼,从母亲怀里探出脑袋来。
杨幼禾不由一笑,只觉得心中暖烘烘的,轻轻摸了摸眼睛:“待姨母眼睛好了,就和你放风筝。”
苏钰得意的攥起小拳头,放在嘴边做了一个欢喜的表情:“那姨母可不可以个钰儿讲故事呢?”
“自然可以。”杨幼禾抿唇,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发髻:“钰儿最乖了。”
杨静璇心中酸涩,看着她愈发瘦弱的身子,她多多少少听说了关于十一的事儿,脸上便滑下泪来:“你快别说话了,先躺着。”
杨幼禾摇摇头,似乎察觉到榻边站过来一个人,一动不动的望着自己,笑了笑道:“姐姐和姐夫这些年过得可好。”
苏岚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道:“你还是总爱操这些闲心。”
她笑了笑,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见杨静璇似乎带着薄怒道:“如果不是她,也不会有今天的我,更不会有钰儿,你快出去,别站在这里说风凉话,我们姐妹之间有话说。”
苏岚似乎无奈却又宠溺般轻轻叹了一口气,挥手让苏钰过去:“别招惹她伤心便是,眼睛可见不得泪。”
苏岚蹲下身子抱了苏钰起来,打了帘子出去,紧接着,她便察觉在自己脸上恍然的眼神消失了,不一会儿又传来一声掀开帘子的声音。
想到苏岚还是嘴硬心软,杨幼禾不自觉便笑了笑,并没有在意还出去了什么人。
“看来你过得不错。”杨幼禾将手抽出来覆在她明显圆润了些的手上:“不是去了大漠么,怎么来了北疆?”
“说来话长。”杨静璇叽叽喳喳的性子未变,提起这个便兴奋起来:“我和远知到了大漠,极目望去,尽是一片苍莽浑厚的黄色,像绚丽的织锦般的天空,上沙随风而上,带起驼铃稀疏而厚重的声音,天和地,就像是浑然一体的。”
“我原来不知道,闺房外的世界竟是这样的。”
杨幼禾抿唇,听着这个因为自由和这几年颇有见闻的女子兴高采烈的描绘着所见所闻,和以前那个娇俏的少女影子重叠在一起,一瞬间让她的心都温热起来。
“后来有了钰儿,因为大漠气候变幻莫测,恐怕对我和胎儿不利,就搬到了南疆,生下他后,远知听说狄族有位神医,我知道他热爱医术,就和他一同来到这边生活了。”
“你呢?”杨静璇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有几分不忍:“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大元的事我听说的不多,问他,他也一句话都不肯说。”
“姐夫也不知道,你何苦为难他,你们过得好就是最好了。”
杨静璇似乎顿了顿,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只是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叹气。
“好了,你都是做母亲的人了,小孩子脾气,羞不羞?”
杨幼禾轻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将其轻轻靠在自己肩上:“我挺好的,入了宫,捞了个郡主当当,后来宫变,就逃出来了。”
她虽然说得云淡风轻,杨静璇却还是变了脸色,她虽愚钝,却如何听不出其中的惊心动魄。
“你这身伤哪来的?”杨静璇抬了声音,含着隐约的怒意和担心,色厉内荏,偷偷将眼睛别过,将泪滴在地上,手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胛:“这里的,腿上的,手上的,大大小小十几个伤口,还不必说你成了瞎子,病病殃殃的带着一身的毒。”
杨幼禾笑着抓了她的手:“哪有那么严重,又想耍小聪明,仔细我眼睛好了,对你不客气。”
“十一---”杨静璇终于哽咽起来,伸出手紧紧环着她的腰:“你答应我,以后要好好待自己。”
“好,我答应你。”她笑了笑,用手将她哭的乱糟糟的发别在脑后:“别哭了,像个孩子似的,当心姐夫见了你笑话。”
“他敢!”杨静璇霍的起身,急急出口,说完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是收住了眼泪道:“你定是饿了,我去给你熬粥。”说罢便风风火火的去了。
杨幼禾笑着摇摇头,将脚塞在鞋子里,摸索着想要四处看看有没有水喝。
刚起了身,就觉得双腿没有力气,咬着牙摸着榻挪动步子,四周没有了人,才觉得眼前黑暗让人无端的惊恐和害怕。
“谁?”她蹙眉,将头转过去,帘子后的眼光从人影的缝隙中扫到她的脸上,即便是蒙着双眼,也似乎获得了几分光明。
没有人应。
她心中一顿,摸着向前走了几步,却觉得脚下一软,身子就不受控制的向前坠去。
腰间却猛然一紧,杨幼禾似乎觉得自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捞住,好闻却有些熟悉的香气便氲开在鼻尖。
那人的手很快就放开了。
她一怔,微微抬起下巴,蹙眉问道:“你是谁?”
四周陷入了沉默,她抿唇,却发觉手掌被他攥起来抚平,不一会儿就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
“你叫十四?”
男子似乎点了点头,想想还是不妥,拉着她的手写了一个是。
“你----不会说话?”
又传来片刻沉默,就在她以为男子不愿回答之时,却又一笔一划的写了一个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