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有一楼一斋一阁闻名西楚。
一楼指的是无论何时只要不曾打烊生意都爆棚的醉仙楼,一斋乃天下清流名士趋之若鹜的无涯斋,至于阁则是上京勋贵世家夫人小姐们爱去的点妆阁。
“这位小姐,您是要上好的包厢呢还是普通的?”醉仙楼的胡掌柜笑咪咪的看着眼前的一主二仆,精明的眼光让他一望而知,眼前这小姐虽是年幼,且浑身上下就只头上那根簪子值钱,可这通身的气质却不是骗人的,只有簪缨世家才能培养出这般气质的世家女。
戴着帷帽的季望舒勾唇浅笑,“天字一号房,让你们当家的来见我。”
让当家的去见她?
这小小的世家女,口气凭大,难不成还能认识当家的?
胡掌柜愣了一愣,转眼就笑了起来,“这位小姐,咱们东家如今可不在上京城,他前儿才去了燕山郡。”
他可没骗人,他这醉仙楼的挂名东家的确是去了燕山郡。
季望舒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轻轻摇头,“胡掌柜,我说的当家的,可不是指你们那挂名东家荣安侯世子李明润,而是四海钱庄的华容之华老板。”
胡掌柜的笑脸终于有了一丝裂痕,讶然的看着眼前的小小世家女,她竟是连大当家的名字都知道得这般清楚,她究竟是什么人?
到底是见多世面的老掌柜,不过瞬息他就镇定下来,挥手唤了一个小二过来,“带这位小姐去天字一号房
。”
小二眼中讶然一闪而过,良好的训练让他陪上笑脸,将手往前一伸,“这位小姐,您这边请。”
心中掂量须臾,胡掌柜便抬脚往三楼行去。
行至三楼靠西的包房,他抬手嗑门,待听得里面传出懒散的‘进来’二字后他推门而进。
待听完胡掌柜的禀报,华容之眼角微微上挑。
到是有点意思,也罢,好久都不曾有过什么乐趣了,且去见见那小小世家女,听听这小小世家女来意为何。
天字一号房,季望舒好整以暇的看着敲门而进的华容之。
漠北一别,这是有多少年没见到过他了?
华容之也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世家女的帷帽已然取下,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凤眼墨如点漆,就容颜而言,他可以预料这小世家女长大后,是何等的倾国倾城之姿,让他有些莫名的是,这小小世家女看着他的眸光,让他有一种久违了的熟悉感。
她端坐在那里的姿势,周身的气息,都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像是经年未见的老友。
想到这里他忽尔一笑,这小世家女不过*岁,和他华容之怎么可能是经年未见的老友?
晃了晃头,将脑中荒谬的想法一并摇去,正了眼看着季望舒问,“不知姑娘贵姓?华某有何事能帮得上姑娘?”
季望舒眉眼轻动,经久不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了当。
“季望舒,我需要华老板手中的泰阿剑。”
季望舒?
华容之眸光一闪,脑中却是想到多年前他初次见到那个传奇公主的一幕。
也是这般。
“郦望舒,我要你骑着的这匹马。”
一样的名字一样的语气。
他忽然便明白了那股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笑了笑,他挑眉看过去,“泰阿乃无价之宝,不知姑娘用怎样的珍宝来交换泰阿?”
季望舒闻言也浅笑,这场景一如当年。
“汗血宝马乃稀世之马,不知公主要用什么来交换它?”记得当年,华容之也是这般从容淡定的反问她。
只是如今,她已不再是当年的公主,而他,亦不是当年那个行走四国的客商。
缓缓由袖中掏出一面玉制令牌放于桌面,“用这个,华老板肯否?”
血梅令?
居然是血梅令?
华容之伸出有些微颤的手,拿起桌上的玉制血梅令,指尖细细摩挲着血玉镶就的梅花,指端传来的触感告诉他,他手中这枚血梅令如假包换
。
他原以为,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这血梅令他此生也不复相见。
却没料到,此时此刻,他亲眼见到了血梅令。
“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将血梅令捏得紧紧的,他眸光陡然冷凛的看向季望舒。
季望舒并不为他眼中的冷凛所惧,坦然迎上,“靖安侯府季望舒。”
靖安侯府?
华容之狭长的凤眼微微一闪,最近醉仙楼的客人们谈得最多的谈资,正是靖安侯府的各种八卦,关于季府嫡出长姑娘的事情,他也略有所闻。
竟想不到,真人和传闻出入这般之大。
她既然敢报家门,想必是不怕他去查探的,也就是说,就算他去查探这位季大姑娘的事情,只怕也是和传闻中所说的一般。
她和那个传奇女子如此相像,究竟是天意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忽尔又一笑,只是这笑却有些沧桑。
怎么可能会是刻意为之,当年他初见公主时,只得他和公主二人,并无旁人在场。
可若不是刻意为之,她手中又如何会有公主的血梅令?
复杂的看着神情淡漠的季望舒,良久,他放下手中揣摩已久的血梅令,“敢问季姑娘,这枚血梅令从何而来?”
“泰阿剑可让否?”季望舒不答反问。
华容之没有犹豫的点头。
早在她拿出这枚血梅令时,那柄泰阿便已经是她的了,这是当年他许下的承诺。
“故人之物。”季望舒收回血梅令淡声道。
华容之凝眸,好一个故人之物。
她不过一个养在庵堂的小小弱女,更何况,公主远在秦古国,这里却是西楚帝都上京,一南一北,她怎么会和公主有故交?
但显然她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是以他也没有再问下去,只道,“不知姑娘要这泰阿有何用?”
季望舒挑眉浅笑,却不打算瞒他,“用这泰阿,借花献佛,华老板若是好奇,不妨明日去趟无涯斋。”说完她起身向房门方向行去,行至门口却又转身,“华老板不用忧心,血梅令的确是故人之物。”
不等华容之回神,她便推门离开,她带来的两个丫鬟也一并随她而去。
华容之略一怔忡,却是笑了。
她能持有公主的血梅令,必定和公主有着什么因缘,既是公主故交,那柄泰阿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只是——那姑娘她,貌似还没有问他拿走泰阿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