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昭和帝面色阴沉地坐着,垂眸不语,虽让人无法揣测他心中所思,可满宫殿压沉沉的气氛,已然彰显出皇上此刻的心情很不愉悦,皇上心情不好了,为人奴才的,自然一个个噤若寒蝉的缩着头,尽量减少自个的存在感。
“太后娘娘驾到。”随着内侍尖锐的唱诺声,外面传来一片跪安声。
昭和帝垂着的头终于抬起,眼睛直直的盯着殿门的方向,几个宫女内侍簇拥着太后迈了进来,昭和帝上前草草行了一礼,“儿臣见过母后。”
太后虚扶一把,瞧着皇上阴沉的脸色,心中便隐约明白,她这个皇儿,心中怕是怀疑云府对这桩亲事不满,所以谴了刺客去刺杀孙家姑娘,虽说皇上是她生出来的,可到底也是一国之主,他若对云府生了猜忌之心,可不是件好事情,身为母后,自然得解开皇上心中对云府的不满。
“皇上,哀家听说那孙家姑娘遇袭,可有传了御医诊治?”换了一副关切的面色,太后慈眉善目地问。
昭和帝点头,“母后不用担心,孙家姑娘如今正在里面,顾院正在里面诊治。”
孙梨语遇袭之时,恰好遇上皇上身边的一等带刀侍卫奉皇命前往国师府,这半路遇上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刺客行凶,侍卫自然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皇城的天子脚下,是故出手相救,因着孙梨语伤势太重,侍卫便将人给带进了宫。
孙梨语被带刀侍卫救进宫的消息,太后娘娘自也是有所耳闻的,是故听得昭和帝这般一说,太后心里虽早有准备却亦有些讶然,这里可是乾清殿,是皇上的寝宫,皇上竟是这般看重孙家姑娘,直接将人接进乾清宫不说,还传了御医院的院正大人来诊治!
“皇上,母后觉得,这孙姑娘才刚由云府出来,便于进宫的途中遇袭,这是否太巧和了些?”太后毕竟是在宫中斗倒了先帝众多妃嫔,一跃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即便心中有些讶然,面上却是不显露分毫,只略带探询地看着昭和帝道。
昭和帝的抬起头,直视太后探询的眼神,面无表情地道,“母后也觉得这太过巧和了是吗?朕亦如是想,朕听闻,这孙姑娘是哭着奔出云府的,且说云府欺人太甚,要进宫求见朕讨个公道,可这人还没进宫,就遇上了刺客,她一介闺阁弱质女流,怎么惹上如此凶徒,光天化日之下谋她性命?朕思量着,左不过是孙姑娘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欲拨之而快罢了,天子脚下且敢如此嚣张行事,朕这皇宫,只怕也不安全得很!”
他一番意有所指的话让太后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勉强挤了一个笑脸道,“皇上无需顾虑太多,皇宫侍卫众多,凶徒焉能轻易闯了进来?皇上心里,可是疑心孙姑娘遇袭是云府所为?”
太后问得直白,昭和帝的脸依然木着一张脸道,“母后这般问,想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在母后看来,这事,不是云府的手笔?”
皇上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可这番反问,却是代表了他的态度,在皇上心里,云府的确是幕后主使,而且皇上现在这样的态度,是听不进她为云府的辩白的。
自个儿子的性子,太后还是了若指掌的,虽明白皇上此刻听不进任何的辩白,可是站在她的立场,都得为云府说话,当下便点头,“皇上说的没错,哀家的确不认为此事是云府所为,皇上,众所周知孙姑娘从云府出来之际对云府很是不满,又放了话要进宫求见皇上讨还公道,云府会蠢到在孙姑娘进宫路上谴刺客去追杀孙姑娘吗?”
太后的话让昭和帝的面色愈发阴暗,略显浮肿的双眼闪过一丝不耐,他道,“那依母后看来,究竟是何人不惜冒着这般风险,光天化日之下刺杀一个闺阁弱质女流?”
太后一窒,说来说去,皇上心里就是认定了是云府所为,他倒不想想,云府到底也是他这个皇上的外祖家,他就这么急着想要定云府的罪?
这念头一起,太后心里头陡然一凉,颇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昭和帝,若是皇上心中,真生了铲除云府的心思,可如何是好?
不会的,皇上本性懦弱,若不是她这个母后和云府的扶持,今日坐在这乾清殿的便不是他了,皇上心中只是对云府驳了他的脸面不满,毕竟是一国之主,不喜被臣子驳了脸面亦是正常的!
这般安慰着自己,太后又道,“皇上,母后怎么看,都觉得这孙姑娘遇袭一事太过巧合,就像是有人在刻意构陷云府一般,孙姑娘一个未成亲的姑娘家,竟然跑去云国公府,尔后又哭着出来放话云府羞辱了她,她要进宫找皇上讨公道,紧接着就在进宫的途中遇袭,这样一来,世人都会误以为是云府为了阻拦孙姑娘进宫,所以谴了刺客去阻拦,哀家觉得,一定是有那幕后之人,想要借由此事来构陷云府,皇上可千万莫要冷静分析,想想哀家的话,是不是有理。”
昭和帝唇角勾起一抹讥诮,面色阴沉地盯着太后道,“母后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朕,所有的事都是孙姑娘所为?是孙姑娘自个找的刺客假意追杀她,好栽赃构陷云府?”
太后不是没看出皇上眼里的讥诮,可此时却也是顾不上了,点头道,“哀家心中的确有此想法,皇上难道不觉得这一切——”
“皇上——”由寝宫迈出来的顾院正打断了太后的话,太后心中虽是不喜,却并未斥责,而顾院正这才发现太后也在,且好像在和皇上商量着什么,而他似乎打断了太后的话,心中一慌,顾院正忙弯腰行礼,“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免了,顾大人,那孙姑娘如今可好?”太后淡淡问。
顾院正苦着脸回禀,“回太后娘娘,回皇上,孙姑娘所受的伤太过严重,微臣用了最好的疗伤药,可那一剑,刺在孙姑娘的心口边,孙姑娘失血过多,微臣现下也不知道孙姑娘能不能安然醒转,还望皇上和太后娘娘恕罪。”
一听顾院正说那孙梨语到如今还没脱离凶险,且能不能安然活下来都是未知数,太后娘娘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森凉的眸光紧紧盯着顾院正问,“顾大人,你可仔细诊治了?孙姑娘当真伤得这般重?”
顾院正心中一抖,惶然地跪在地上嗑头,“回太后娘娘,微臣不敢欺君,孙姑娘的伤势的确太过严重,娘娘若是不信微臣,可以召李大人再行诊治。”
李大人即御医院的副院正,顾院正将他抬了出来,太后便收了心中那点心思,转头看着昭和帝道,“皇上,孙姑娘伤得如此之重,哀家进去看看可好?”
昭和帝唇角一勾,“母后只管进去。”
太后进了寝宫,急步走向塌畔,看着塌上面无血色尤自昏迷不醒的孙梨语,太后心中那幸存的一丝侥幸也告消失。
在宫中多年,太后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真伤假伤一眼便知,孙梨语的确如顾院正所言一般,伤势惨重,既然不是孙梨语自个演的这出戏,难不成真是云府为了阻拦孙梨语进宫,不惜谴了刺客追杀?
这念头不过一闪而逝,很快太后就摇头否定,以她对云府的了解,云府还不至于蠢到如斯地步。
跟在太后身后一同迈了进来的昭和帝,先是看了一眼面无血色躺在塌上人事不知的孙梨语一眼,尔后凉凉地道,“母后如今可还觉得,今日发生的这一切,是孙姑娘自己所为?若真是孙姑娘自己所谋,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谁会蠢到用自个的命去栽赃构陷别人,即便真成功了,可自个命都没了,成功又有何意义?
昭和帝的言外之意,太后自然听懂了,也因为听懂了,太后娘娘的脸色就有那么一讪讪,“倒是哀家想岔了,只不过这孙姑娘素来娇纵任性,只怕树敌亦是不少,否则也不会光天化日之下亦有人追杀她。”
见太后到了此时还在为云府辩白,昭和帝心中冷哼一声,却也不反驳太后,只道,“天子脚下敢如此行事,朕定不能轻饶,母后只管放心,朕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太后一窒,扯了扯嘴角道,“皇上说得对,的确应该查个水落石出,只是皇上,这里毕竟是皇上的寝宫,留孙姑娘在这里,倒是于礼不合。”
孙梨语可不是宫中女子,留在皇上寝宫的,当然只能是皇上的女人,所以太后的顾忌却也是有理的。
皇上垂眸道,“母后放心,朕已宣了容贵妃前来乾清殿照顾孙姑娘,朕今晚,会留宿栖凤宫。”
栖凤宫是皇后的寝宫,皇上这里既然给了容贵妃和孙梨语,他自个去皇后娘娘的寝宫,却也是合适的,当下太后不再多说,只点了头尔后带着宫女内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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