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偶·剑之章(三十)
“这是在厄里尸体上发现的?”日影看着手中的纸条,猜测的问道。
彭休点点头。“我觉得字迹似乎很熟悉,但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你们知道是谁写的信?”托尔急切的问道。
“并不能确定是谁。”日影摇摇头回答道。
“我想起来了。”彭休翻着其中的一份,再递回日影手中,让日影再看。
这份信中讨论的是一些铸造技巧和养剑阁的一些事宜。其中一段还描述了对一把名剑的所见所闻。过于相同的阅读内容,让字迹的记忆也清晰起来。日影也想了起来。
“在素兰格的书房。”日影确定的说道,又转向托尔。“这不是素兰格的笔记吗?”
“当然不是,父亲的笔记我还是认识的,而且父亲的笔记,字迹一般很潦草,没有这么清秀,有条理。虽说锻造的讨论上,确实有些像父亲的手法。但是语气我觉得更像同龄人才对。”
“我们在素兰格的书房看到了一样字迹的手札。”日影解释道。“我们一直以为那是素兰格写的。”
“父亲虽然对锻造颇有研究造诣,也颇爱研究其他人的理论,但大多时候都是随手写写,应该没有心思有条理的将它们写成手札,除非有人代笔。”托尔依照他对素兰格的了解说出推测。
“他的代笔是谁?你知道吗?”虽然心中已经浮出人选,但是日影还是问道,不知道是在确认,还是希望的到否定。
“我都不知道父亲还有手札。”托尔苦笑道。
“你认识哀弥夜吗?”彭休突然接话过去。
但彭休这么一问,才让日影惊觉,他们似乎从来没有去了解哀弥夜的过往,从来没有觉得这里会有人不认识哀弥夜。仿佛哀弥夜才是真正代表着春色小镇的一部分。但他们却不知道,在春色小镇之前,这个美人到底来自哪里,又是怎么来的,什么时候来的。以至于事已至此,还对可以推断的事情,犹疑不前。
“不认识。我已经离开家很多年了。父亲都已经不找我了。家里的情况,我都是从这些信上了解的。信里也没有提到过哀弥夜这个人啊。”
“那是因为写信的人就是哀弥夜。”写信的人认定彼此相识,又怎么会再去介绍自己。
这个人到底花了多少心思去经营了解这里所有的人,所有事,到底花了怎么样的心思去一点一滴的慢慢的侵透这里,即使连远游他方的继承人都做好了功课,能让他这种不愿再回到这个地方的人都回到了这里。这样的手笔,这样的毅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日影心中的疑惑慢慢扩大,荡出一些涟漪,仿佛答案呼之欲出,又仿佛答案深不可及,有一层薄雾笼罩在他的思维里。
“素兰格的毒,我知道了。”北语回身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父亲他怎么样?”托尔听闻急切的问道。
“你不想他死的吗?”北语听到托尔的急切,有点疑惑的问道,但是长相太凶,让托尔误以为是嘲讽,被怼的半响没说话,好一会才回复。
“也不是那么想他死的。”托尔叹口气。“我虽然是恨他的,但他毕竟是父亲。况且,他对我比对待其他兄弟姐妹其实好太多太多。即使看待我们为工具,我也是他最善待的工具了。即使知道母亲的死,和他无视,和他一直以来的自私分不开关系,我也没有办法直接杀掉他。不然我也不会只是选择离开了。”
“他还不会死。还可以救醒。要救醒他吗,老大?”北语望向彭休。
北语敏感的察觉到此时救醒素兰格,情况会变得比较复杂和混乱。
“拜托了,殿下,请救醒他吧。”托尔向彭休请求道。
彭休点点头。“先救醒他再说吧。”
不管面对情况怎样的复杂和麻烦,也不能成为见死不救的理由。
北语默默的转身,开始手上的动作。
正在大家也默默注视这一切的时候,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莫特打开了门,门外是一位神色慌张的仆从。日影认识她,是彼时到他房间送衣物,服侍他的女子。
日影起身语气温和的问道。
女子看到日影仿佛觉得看到了亲人,惶恐与不安瞬间平息了许多。
她带着哭腔说道。“我本来在您房间守着小夜大人的……可是可是明洋大人带人把他带走了啊……我还看到他的伤口还有血啊…我不敢拦,但是您能救他第一次就能他第二次对不对?”
“嗯,不要怕,你做的很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了。没事的。”日影语气温和的安慰道。
女子点点头,平复一下恐惧后走了。日影则回头看看彭休,眼睛里写着询问。
“那个男的为什么突然要抓美人,抓哪里去也不知道?这要怎么救啊,还得赶紧的,那美人的伤还没有好呢。”梅尔森听闻日影的承诺,也起了身,有一点急切的问道,虽然他已经知道美人和这里的事情有莫大的关系,但是想起哀弥夜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样子,还是于心不忍,既然日影要去救,自然他也不会不去的。
“他知道信是哀弥夜是写的。也知道了,哀弥夜是另一个可以打开养剑阁的人。他去证实他的想法去了。”日影微微皱眉推理道。
他在这里第一为自己的犹豫而感到懊恼。在他慢慢证实心中所想,还在印证信件的所写之人这些琐碎的事宜的时候,明洋的行动却已经超出他的预料,行动迅速且毫不犹豫,在明知他们会去找人的情况下,依旧抢先一步强硬的抓走了人。
一步犹疑,两步错失,可能就误了他人性命,这和凶手又有什么区别。他的冷漠从来都不用在尊重生命这件事上。
“走,我们也去看看,这个明洋到底想要什么。北语,如果素兰格醒了,我们还没有回来,就把人带去。”彭休起身,吩咐道。
他走到日影身边,摸摸日影的脑袋。“没事。有我。我们顺便去取回你的剑。”
有些人有些话,如同清风,无论什么时候都能驱散不安的黑云。
养剑阁
这座小镇的真正的中心之地,素兰格真正的立命之本。
它被圈在一个守卫森严的院子里,是一幢有着高高尖顶的塔式建筑群。其中最高的黑色高耸的塔尖直刺云霄,留在地上的阴影,压得底下的人喘不过气来。
塔前的入口修建着一个密封的走廊,平日密闭的大门,此时敞开的,但是幽暗黄色的壁灯已经暗示着机关的运行,咔嗒咔嗒的作响。
“你竟然真的可以打开这里。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骗我?”昏暗的光线下,一张愤怒狰狞的面孔此刻显得更是阴狠,明洋大声的质问着。
“我似乎从未说过我不可以,而且我与你的约定也从来没有包括这里的任何事情。”哀弥夜的声音依旧悦耳动听,丝毫没有因身上有些伤口裂开而产生丝丝的颤音,平稳而冷淡。
“你说你可以帮助我夺取这里的一切的,而你明明知道,这整个地方最重要的就是这里。”
“我没有说过。明洋冷静些,不要把幻想强加在事实上。况且,如今,还有什么能够阻拦你前进呢。”哀弥夜依旧平静,声音里没有丝毫波澜起伏,仿佛感受不到眼前人的愤怒一般,眼神深邃的看着昏暗的通道。“而这里,如果你想进去,我便带你进去又有何妨。”
“真的吗?但是托尔回来了!就是他说你也可以进去,他说是你叫他回来的。你让我给你偷偷送去信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你只是为了栽赃他。说他回来也会尘埃落定。但是现在不是这样的。”明洋说着说着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惶恐,他对父亲的恐惧太深刻,以至于对着托尔的存在同样不安。
“明洋,现在和你说的那里不一样呢,你依旧可以栽赃他,你依旧能够占领这里。你已经不是谁的影子了。谁也不会在忽视你的存在了。”
哀弥夜悦耳的声音里,在一句一句话中仿佛含着力量,唤回了明洋不知道落在那里的不安的眼神。
明洋想起了当初苦恼的自己,想起了蹲在角落里的自己,这个人也是用着这里的声音说着,“呐,你想让其他人都看到你吗?”
不过只是一句话,却如同一颗石子丢弃到平静的水面,咚的一声沉下去,看似没有多大变化,实则引出无数涟漪。是在平静的表面之下,原本欲望填充的土壤中,给欲望的种子,洒了一滴破土而出水,不消片刻就能自行成长为参天大树。
是的,明洋他想要这里人都看着自己,其实也想要眼前的这人也看着自己。但是现在真的是这样吗?
“真的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明洋仿佛现在了某种魔怔里,双手掐上了哀弥夜的脖子,从喃喃发问道大声怒吼。
“不是这样的,你在骗我!是你利用我知道托尔的事情,利用信知道了养剑阁的秘密,你却不告诉我,是因为你觉得根本没有必要。因为根本你就没有想过,我会真正接手这里的一切。因为你早就想好了,最后连我一并杀掉对不对。接着托尔手杀掉我,把所有的罪名的推倒我身上,甚至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对不对。因为由始至终,你的手都是干干净净的啊,而我,而我……”明洋的话被一只脚给打断,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闪到他身边飞踢他的脚。他被踢得飞了出去。
哀弥夜涨红着脸,拼命呼吸,用眼角看到站在他身前的少年,还是那个黑发的消瘦的少年,又一次再一次的挡在他的前面,哪怕可能已经知道了这里的一切的罪恶。
“小影……”哀弥夜沙哑的艰难的叫出了少年的名字。
他看到少年英气的精致的脸庞,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睛里却仍然有着那一抹浓的化不开的担忧,依旧十分温和的蹲下来,依旧用着冷淡的声音说着。
“没事的。不要担忧。”
可是当少年知道了他的一切,还觉得他能值得上,他这一句“没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