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对于军统的弹药库,他还是蛮期待的。从此前电梯里两位守卫的M3冲锋枪就可以看出,这个弹药库里,绝对有很多武器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这个未知的地方,应该云集了美国,中国,德国,乃至全世界的战斗精粹,对于一个职业军人来说,没有比武器更吸引人的了。
曾养甫说,弹药库处于军统地下建筑的最后一层,也就是负四层。
之所以会在最底下,不用他解释,杨开也能明白个十之八九的。毕竟,武器弹药这种东西,都是易燃易爆的危险品。一旦接触了火种,后果将不堪设想。他相信,出于这种考虑,军统肯定做出了一些隔离措施。再说了,军统建在地下,主要就是为了防止敌人的空袭和地面打击。如果把那么大个弹药库放在最上层,那好了,还没开打呢,人家一颗炸弹丢下来就把你上上下下全点了爆竹。整个军统百来条人命,也跟着一起炸开了花。
“这次还是坐那个铁笼子?”杨开对那种轰隆隆的机器,并无好感。
“不是。”曾养甫摇了摇头:“这次是从安全通道下去,简而言之,就是走楼梯。”
“比起那个随时都可能掉下去的笨东西,我宁愿走楼梯。”杨开笑道。
“呵呵,跟我来吧!”曾养甫快步上前,大约在和杨开相距五米的地方弯下腰,伸手抓住了脚下铁板的空挡,整个儿掀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黑乎乎的洞口,不知高低,伸手不见五指。
“你这是?”杨开愕然,乍一看,还真以为那是个超大规模的老鼠洞。
“你不是要走楼梯吗?这就是。”曾养甫指了指脚下的黑洞。
“这个入口很窄,每次只能容纳一个人上下。所以大家不要拥挤,一个个排队下去。”曾养甫说完,在墙壁上的一排按钮上点了几下,整个走廊的灯顿时亮了起来,而黑洞里也缓缓地发射出一团朦朦胧胧的黄色光晕,色调很暖和,堪堪能照亮目视的范围内。借着光晕,杨开往前伸了伸脑袋,发现黑洞里果然有一条清晰的三角形阶梯,只是起先因为太暗,没看见而已。阶梯是纯金属结构,上面有很多凹凸不平的点点,估计是增加摩擦力,防止打滑的。
“下去吧,紧跟在我后面。”曾养甫瞥了眼杨开,然后小心翼翼的往黑洞里探出了脚,确定踩在阶梯上之后,开始慢慢地走下去。
几声叮叮咚咚的撞击音符过后,曾养甫的身子就在杨开的眼中慢慢下沉,逐渐消失,就像被这口黑洞给吞噬了一般。
看到曾养甫安全下去了,杨开也紧随其后,他下梯子的速度比之曾养甫要快的多,带着众人一个个的排着队,踩着黑暗,进入了这个地下世界。
黑洞下的环境很是古怪,之所以说奇怪,是因为这里的墙壁不是竖直平整的,而是一个个凹下去的椭圆形,远远看去,整个空间就像是放大了的自来水管道,而杨开一行人,则是管道中微不足道的小生物。
“你们这儿,真是一处比一处怪。”环顾了一下四周,杨开感叹道:“再给点素材,我都可以写本《格列佛游记》了。”
“呵呵,这是典型的矿井结构,之所以把墙壁浇灌成这样,我想,一个是为了耐压,一个是为了控制空气里的湿度,杨开,你要知道,这个结构的承受力,可比上面的普通墙壁要高三到四倍。”后面的华伯涛用手敲了敲墙壁,解释道。
“原来如此。”杨开点头:“那这里的地下水怎么处理呢?弹药库也是要防湿防潮的。”
“我没看到相关设施。”华伯涛皱了皱眉:“可能是人工处理的,在附近铺设了大量的石灰用来吸附,每隔几天换一次。”
“华教授说的完全正确”曾养甫说道:“石灰就在我们的脚下,每周会有专人拆开地板,替换一次。”
“弹药库的看管人员不少吧,这次还得搜身?”杨开问道。
“这次不必,因为整个第四层只有一个人。”曾养甫笑道。
“只有一个人,他管的来吗?”杨开咋舌,他实在没想到,前三层戒备森严,就连毫无威胁的地方,亦是有小队巡逻。而第四层,这个真正应该重兵把守的军火库,却是空空如也。
“他一个人,足够了。”曾养甫淡淡的说道,此刻,众人身边的灯光渐渐明亮起来,通道两边,也开始多出一些大大小小的警示牌,基本上都是‘小心火种’,‘军事重地,严禁吸烟’之类的话。
聊着天,众人绕过警示栏,转了几个弯,来到了弹药库旁边的管理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着的。
门口搁着一个扫把,但地面却是肮脏异常,卫生纸,罐头盒,泼洒出来的油腻泡沫,到处都是。
这个现象给杨开的第一感觉就是,里面人一定很懒。
没办法,为了防止有人滑倒,曾养甫只得苦笑一声,拿起扫把,将这些垃圾拨到了两边。瞧他那表情,似乎是司空见惯了。
等杨开走进去才发现,这个办公室其实并不算宽敞,相反,还略微有些狭窄。
左边的墙壁上悬挂着五颜六色的枪械解剖图,空气动力学概论,以及子弹口径图表等等。而右边的墙壁上却贴满了许多裸体女人的照片,其中,金发碧眼的欧洲豪放女居多,一个个姿势撩人,抚弄下体,做出一些不堪入目的淫秽动作。
办公桌上的书很多,但却如狗啃了一般。不是横七竖八,就是随意丢弃,有的甚至被撕成了好几截,散落了一地的纸张。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头戴牛仔帽的中年男人,此刻他正背对着门口,大腿翘着二腿,哼着秦淮河上的香艳小调,悠闲的拆卸着手中的勃朗宁手枪。
曾养甫身子顿了一顿,然后伸出手,敲了敲门板。
“咚咚咚……”
听见敲门声,中年男人这才打了个牛鼾,慢慢悠悠的撑起半边身子:“格老子的,长眼睛没?门他妈都没锁还敲什么敲。有事儿直说,没事儿带上门,顺便去二楼给我带份牛肉炒饭,多放芥末,但不要辣椒。”
他的声音充满了不耐烦。
杨开却突然来了兴趣,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大牌到了如此地步,连叫人带个饭都如此理直气壮。而曾养甫亦是对他充满了尊敬,要知道,按照十二死肖的排行,曾养甫在军统里的地位可是仅次于戴笠的,他也亲耳听见了守卫的兵头,毕恭毕敬的称曾养甫为‘爷’,难道这样一位‘爷’,会害怕一个仓库管理员不成?
“王伯,是我……”看到身后众人的惊讶模样,曾养甫不好意思的说道。
“哦,原来是养甫啊!”中年男人放下腿,坐了起来,手中的枪也在同一时间插上了机簧:“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吗?来找我直接说话就行,别整这些繁文缛节,麻烦。你不累,我都嫌累得慌。”说到这,他的声音似乎变了一变:“听脚步声,这人还不少。戴大哥打电话跟我说的人,就是他们吧?”
“是的!”曾养甫点头:“一共是九个人。义父还说了,所有武器随意挑选,尽量偏重于轻便,实用,杀伤力,穿甲力可观的类型。您负责从旁参考。”
“所有武器随意挑选,包括最新的?”中年男人‘咔嚓’一声合上弹夹,将手枪插在了腰间,不过他的声音却充满了狐疑。
“包括。”曾养甫说道。
“有签文吗?这里的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随便拿出去,得出大事。”
“有!”曾养甫说完,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的纸片,递了过去。中年男人也在此时转过身子,接过纸片,查看起来。
这个中年男人的体型有些发福,属于丰满的那种。下巴光洁,没有胡子,两腮挂着厚厚的赘肉,沉甸甸的,整个人就如同一只慵懒的北极熊,但他的那对眼睛却是异常的犀利,这种眼神,杨开只在一个人的身上发现过,那就是戴笠。不过二者却也不同,戴笠的眼神,给人的感觉是上位者的眼神,偏重于权势。而这胖子的眼神,给人的感觉却是侩子手的眼神,偏重于杀戮。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杨开相信,这个看似可以轻松搞定的胖男人,绝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至少,他杀过的人,比自己要多得多。
“嗯,没错。是戴大哥的手笔。”中年男人点头,将纸片塞进怀里:“待会我就领你们去弹药库,然后按照清单去后勤科配供给。”
“那就麻烦王伯了。”曾养甫说着把眼睛扫向了杨开等人:“来!,大家过来,这是枪械管理办公室的王主任,咱们军统的枪械专家!”
在场诸人都客套的对中年男人打了个招呼。
中年男人一一笑纳,但看向阳开时,却是一幅面怀不善的样子。
“这位朋友,怎么称呼?”中年男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哦,他是我的朋友,杨开。也是这次行动的组长。”曾养甫抢先一步解释道。
“杨开?”中年男人挑了挑眉毛:“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过。”
半晌才一拍脑袋,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小子,听戴笠说,你还是个高手?”他的话里似乎夹杂着一丝浓浓的讽刺。
“不敢当。”杨开面无表情,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寒光。
“既然是高手,那有多高,有一栋楼房那么高吗?”中年男人笑了。
杨开也算是明白了,这家伙是故意找茬来的。
“不知道。”他摇了摇头:“要不,你量量看?”
“你对我有成见?”中年男人眯起了眼睛。
“是你说的,我没说。”杨开淡淡的说道。
感觉到空气中一股浓浓的火药味,曾养甫顿觉不妙,赶忙插在二人中间,打起了圆场:“杨开,王伯,你们这是……这是何苦呢?”
“养甫,不关你的事儿。”中年男人答道:“我最讨厌瞪着我的人,你看,这小子一直在瞪着我,现在还在瞪着我。”
“这是我的自由。”杨开冷冷的说道。他忽然感觉,这个胖子实在胡搅蛮缠。
“自由?在我的地盘,你没有自由!”中年男人说完,毫无预兆的大叫一声,扑面一掌就向杨开的肩膀上拍去。从凌厉的风声来看,他毫无手下留情的意思,要是拍中杨开的肩膀,绝对会是肩骨碎裂的下场。
“嘿嘿,就让我替戴笠试试,你小子有几斤几两!”
杨开见状,随时大吃一惊,却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当下,杨开胳膊一抬,手肘上挑。击在中年男人的拍来的手腕上。撞开了中年男人的铁掌,然后脚步再进一步,一肩向中年男人的胸口撞去。
“好!”中年男人赞叹道:“德国军体拳,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说话之间,他也不避开。只是原地一个震脚扭身,以肩对肩,向杨开撞来的肩膀迎去。
“砰!”的一声,骇人听闻的响声好像是两辆汽车撞到了一起。
杨开连退了五步,而中年男人却纹丝不动。然后,他们又逼进战在了一起。头、肩、肘、手、尾、胯、膝、足八个部位不停的在短距离内交错撞击。出手之快,劲力之猛烈,看得在场的诸人个个眼花耳鸣。到后来,几乎没几个人地眼睛能看得清屋子里两人地动作了。
战到最后,似乎中年男人最终技高一筹,在杨开滴水不漏的凌厉攻势之下,硬是找到了空隙,一掌将他震退,第二掌连绵而至。
这一掌如果拍实了,即使杨开身体素质再好,也得吐几口血。
眼见杨开就要饮恨当场。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灰影掠到了杨开身边,颌下长长的黑须,袖筒鼓起,正是道士张鹤生。
但见张鹤生面对这来势凶猛,足以令人胸骨尽碎的一掌。不慌不忙的伸出双臂,施展出正一派的钓蟾功。在接触到中年男人手掌的瞬间,巧妙的转了个圆,往旁一带,中年男人的这一掌不由自主的偏了方向,险险的从杨开的身边擦过。
“以己之长,击人之短,这算什么本事?”解了杨开的围,张鹤生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平伸胸前,满脸阴沉的说道。
听了他的话,中年男人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道家的卸力之术,不错不错,能将我这一掌卸开,功夫果然不错,又来了个更高的高手。正好我憋了几天,手痒了,继续!”
“嗵!”的一声,中年男人第二掌居然产生惊人空爆之音,似乎将空气击破了个洞,直直的向张鹤生的右肩击来。
这一掌速度太快,来势更猛,张鹤生再使卸力之法已经来不及。只见他的右肩在中年男人铁掌击实的瞬间,突然的向后缩了两寸,令中年男人的铁掌打到了空处。然后,张鹤生的右肩如弹簧一般,猛烈的反弹了过去,以肩撞向中年男人的手掌,直接将他震的摔在了地上,随即探出一只手,闪电般的掐向他脖子,而中年男人的眼角亦在此时蹦出点点精光,右手急速探向腰际。
一秒钟后,尘埃落定。小小的办公室里,张鹤生居高临下,单膝跪在中年男人的腹部,一只手按住他的胸口,一只手如铁钳般捏住了他的脖颈,但却没有压下去。因为张鹤生自己的脑袋上,也被紧紧地抵着一支黑色的勃朗宁手枪。
“轻点,当心我一激动,枪就走火了。”中年男人喘着气,通红着脸说道。
“轻一点?”张鹤生微微一笑:“那躺着的,就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