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傅雪好不容易看母亲露出了笑脸安心上班,才到村部,被上头来的人给带走了。
周镇长的事情再一次波及到了镇子上的人。
之前一直没消息,就是因为上头的人在秘密调查。
为此,到了傅雪这里,自然还需要进一步说明情况。
此前是江业的老部下坐镇,有了江辰阳的检举揭发为前提,江业虽然没受到调查,仍被那件事触到了。所以,在搁置了一段时间后,周镇长的贪污案子再一次被提上了日程。
傅雪之前的笔录做了四五次,她没有签字,但当时做笔录的人调离后,笔录也都保存着。
此时,坐在她跟前的是一个女人,黑框眼镜,足有酒瓶子厚,看起来年纪应该比傅母大不了多少。
她一身中山装,高领口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依旧扣紧了扣子。
气氛不算融洽,紧张到叫人有些窒息。
“你叫傅雪?”
傅雪安静回答,“是,我叫傅雪。”
那人拿了钢笔,在另外一个本子上慢慢的写,之后继续端着眼镜看笔录的本子,过了许久才又问,“你跟周镇长什么关系?”
傅雪老实回答,“我认识周镇长,通过江辰阳江总认识的,不过之前因为跟周末有过节,是周镇长找到我,想背后私聊。”
那人皱了眉头,挑眉看发育学,额头上痕迹也深了好几道。
“找你私聊?是因为什么事情需要私聊?”
傅雪想了一下又老实说,“是因为之前傅刚在村里想阻挠我把土地承包给江辰阳,他偷偷在后山纵火烧了农田,大火烧到了村部,整个村部也被烧毁了。”
那人吸口气,点了点头,问题到这里却不在问了。
傅雪也没搞明白她什么意思,反正自己是无辜的,身为小老百姓,还不是什么事情都听话才能走的安生吗,既然不问了,自己也没任何提问的自由。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咦?
傅雪纳闷起来,这……倒是头一次啊。
“……我,没有。”
“小姑娘,你能力不错,工厂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开起来的,既然当初周镇长肯把这个意向书给你,说明你是有本事做好的,可现在……资金断了,江总这边也不再投资,你甚至在自己工地揭发了一桩追查了三年的贪污,这都是有功的。你懂我说的了吗?”
傅雪没立刻回答,只一双眼睛清澈如水的看着她。
女人该是在内部工作有年头的人了,那双眼睛像是放着精光的刀子,能直戳人的心口窝,一瞬间看到她的一切。
这种人是可怕的,但也是最公平的。
她的背后代表的可是国家。
她对傅雪的态度不冷不热,秉公执法,又提了她立功一事,这说明,傅雪该是在整件事情里面没多大问题的。
可傅雪又不懂了,自己在怕什么呢,本来她就是无辜的啊。
“我不是很懂您的意思。”
那人摘了眼镜,捏着鼻梁,揉了揉眼睛。
不戴眼镜的她,像是年轻了十几岁,怕是比江辰阳都大不了多少。
“我是调查科的,最近这种干部很多啊,大多到了我这里都肯说实话,唯独这个周镇长跟别人不一样,总像是有什么隐瞒一样,所以不得已再一次找你来,想详细了解一下。”
详细了解跟调查取证问口供可是两码子事儿。
“周镇长不是贪污了吗,您叫我来是调查取证的。”
傅雪的话是肯定的,可这意思却是在询问。
她知道,自己一个决定,一个想法,哪怕是一个语气不对,都有可能误导整件事。
对方能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方式找她来,肯定是私心,又想解决公事。
不问明白了,怕是自己小命要丢。
“你别怕,我不是江业的人。”
那就是他的死对头喽?
下一刻傅雪开始心惊,差一点脱口而出,“不好!”
她怕是要被称为对付江业的工具了。
难倒是因为之前江辰阳提交资料的事情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您跟我提江首长,做什么呢?”
傅雪故作糊涂,知道自己逃不过对方的眼,还是不想这时候自己胡说八道,那江业再不喜欢,也是江辰阳的父亲啊。
“呵呵,小姑娘倒是聪明,难怪江家人也对你另眼相待呢。直说了吧,上次江辰阳的那些资料已经送到了上级,只不过中途被人拦截没公开,虽然事情没公开,可不代表这件事没有办法进行下去。调查江家,是肯定的。你如实说,我们也不会冤枉好人。”
傅雪怕的就是自己如实说了,对方也没冤枉人,却成功的把江家人给拉下水。
毕竟,说者无心,听着有意义啊!
“我要说的都在口供上了,虽然没签字,但是每一次询问都一样的内容,我如果有撒谎,凭您的工作经验来看,肯定知道我说的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了。”
“没错,你供述都没错,但……江家当初为什么会找他的老部下扣押你,你难倒不想知道吗?据我所知,江辰阳跟你关系不一般,而这个不一般才造成你受到了非常的待遇。”
果然被猜中了。傅雪心里一沉!
对方要的就是利用当初的这件事大做文章,想叫傅雪当工具,放大此时整垮江业。
虽然她这件事不能构成多大的威胁,也会称为被人利用无限放大的导火索。
如此,傅雪要当机立断否定对方的判断,“我不觉得江家人做错了什么,我当时接受调查难倒不对吗,周镇长的事情牵扯到了,我接受调查审问,这是于情于理都没错啊。我不懂您的意思呢!”
那人眯了眼睛,一脸深沉,要把傅雪的心抛开来看个透。
傅雪镇定的望着她,僵持中,像是忍受着对方的刀子在自己身上凌迟了上百遍。
她不能输,眼神交涉下,是对方的考验也是自己内心建立防备的武器。
许久,有人敲门打断了她们。
那人戴上眼镜,起身去开门。
房门咯吱一下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你来的可早呢!”
“呵呵,米老不是也来的挺早吗,我在这等着您呢,进来坐!”
被称为米老的人拄着拐杖,走路蹒跚,呼吸有些吃力,他捂着嘴巴咳嗽了一阵子才踱步进来。
坐下后,他才说话,“听说那个镇长的事儿还没查清楚,这不吗,上头叫我这个老不中用也来插一脚,哎,没想到你也在呢,还用我干嘛啊,我这家里还有鸟没喂呢。”
那女人呵呵浅笑,“米老说的是呢,不过我一个年轻人经验不足,自然也希望米老多来看看监督啊!”
“调皮,我还不知道你吗,审问过了吧,别把人家小姑娘吓着,这件事啊,马马虎虎过去就算了,没多大的事儿。”
“这话就不对了米老,江家,也不能被冤枉了不是?”
被冤枉?难倒想错了?傅雪糊涂了。
可这女人刚才表现的可不像是在帮助江家啊!
“别打马虎了,快问吧,完事你去我那,我给你汤壶老酒,回去之前再去我拿几壶给你家老头子带去。哎,老了,你们都这么大了,呵呵,坐坐坐!”
米老进来后,女人的审问反倒轻松了,询问了大致当时发生的经过,做了笔录,叫傅雪签字按手印。
傅雪都照做,跟着被人领了出来。
才出来,她就看到了江辰阳,正坐在正对着门口的办公室跟一个人说话。
那个人说话声音很低,她听不大清楚,但能听到江辰阳的回答。
“……呵呵,我还以为你回去了。”
对方的声音没有,过了一会儿,江辰阳又说,“是吗,我不知道,最近都很忙。米老是相信你表姐的,你还来有点多余了。”
傅雪特别好奇,可也知道自己不方便在这里随意走动,顺着一条笔直的楼道径直走,还没出去,身后米老跟那个女人也推门出来了,两个人有说有笑,聊到了喝酒的事儿。
“我爸那人你不是不知道呢,就是个酒虫,可到了年纪了,身体不如从前,整天吃药打针,您还是自己留着喝,不然给小仙带回去?我表叔那人也好这口呢。”
“米老,我就知道您没想着我,可我不挑您啊,来了我就没打算回去呢,以后再您家蹭吃蹭喝,这好酒我自己喝了,您看行吗?”
那女人的声音还没落下,一抹粉,从江辰阳坐着的那个房间移动了出来,站在傅雪跟前的时候,特别的顿了一下,才继续朝着米老的方向走。
米老呵呵的笑,“这孩子,你来了也不说一声,你家老头子都还活着呢?”
“米老,您这话我可不爱听呢,活着呢,活的好好的呢,等着您闲下来看您来呢。”
“哈哈,小丫头,还是那么厉害,小心以后找不到好婆家。那,你们年轻人都在,我老头子就不掺和了,辰阳啊,你开车送她们去我那,我先去办点事儿,晚点时候再回去。嗯,对了,瞧我,糊涂了不是,这还有一个呢,小……傅是吧,别客气哈,你也去,都是自己人,哈哈……”
傅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冲礼貌笑笑,勉强露出几颗牙齿来,这笑怎么看都比哭还难看。
刚才还暗里藏刀剑拔弩张的询问她的两个人,此时笑呵呵的说是自己人,怎么都接受不了。
真要是自己人,那刚才的样子,也未免太逼真了!
“不了米老,我们……”江辰阳走出来,站在傅雪身侧,手背擦着傅雪的手背过去,温度触过,似乎给了傅雪一直提着的心上安抚了一下,“我们,还有别的事情呢,村里工人都在。”
傅雪连连点头,表示他说的很对。
郭仙走过来,一把垮住傅雪手腕,笑的温婉,“急什么呢,有车子的很方便,我带着司机来的,晚些时候回去也一样,大不了晚上我陪着你们一去过去。辰阳,人家好久不见你了,怪想的,好朋友了,不叙叙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