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空,刚刚拂晓的时辰。路中间一个女子,手拉一个两三岁的男孩儿。大人和孩子各自伸出来一只胳膊,看样子是在拦车。尽管方琰心情十分烦躁,但面对一个还有小孩子,他还是会压一下怒火的。
方琰踩了刹车,之后从车窗探出头去。还没等他开口问,那女子便说话了。
“先生,麻烦您行行好吧,带俺们娘俩一段路行吗”?
方琰开始打量那个女子和孩子,那女子大约二十几岁的样子。穿着粗布花夹袄,藏青色粗布裤子,脚下一双黑色的,粗布面儿的千层底儿鞋子。两只鞋子,都不同程度的露出了脚趾。
再看那女子的面容,五官虽算不上丑陋但面部黝黑。当然,或许是天生的肤色暗沉,或许是风吹日晒加尘土的结果所至。女子虽带着孩子,但却只扎了一条麻花辫儿,没有梳已婚妇女的发髻。再看那小孩儿,长得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眉宇间和女子十分相似。可惜孩子骨瘦如柴,身上裹着的粗布小衣衫,显得特别肥大。
那母子俩的眼神,让方琰看一眼就永世难忘的那种。尽管看起来很无助,但却仍透着一种坚韧。那仅仅是一种求助,而绝非那种完全放弃尊严的,将全部的“弱”展示人前的乞怜。
“可是我……”
方琰犹豫着,还没等他说出口,那女子便拉着孩子向后退了几步。
“先生如果不方便的话,俺就不打扰您了”。
女子这两句话,让方琰瞬间改变了主意。因为他看到了女子的骨气,于是他决定帮一下这母子俩。
“上来吧,只是……我不敢保证能带你们多远?你瞧,我这车遇到了一点儿意外,成了这个样子……”
方琰指着自己那已经坏了的车顶,那女子看后说了一句:“俺不会麻烦先生太久的,等到了县城的边缘俺就下去”。
“哦?你们也要去县城”?
方琰对这话很感兴趣,因为他们可能是要同路的。
“是啊,俺是从那边一路走过来的”。
女子说话间,已经带孩子上了车,这话让方琰很是不解。
“为何刚刚走来,还要赶回去”?
方琰一边继续开车前行,一边疑惑的询问。
“俺是从很远的北方来的”。
“嗯,听出来了”。
“俺来找俺孩子他爹,可是找到那县城以后,打听了好多人才知道他不在那里。所以呀,俺找到了这边的村子,又找了半个月还没找到。俺身上带的钱也快花完了,俺就寻思着还是回县城吧,也好在那边找点儿事情做,混一口饭吃”。
女子讲了这么多,方琰总算听明白了。不过,由于心情很乱,加上那个混乱的年代,他也变得谨慎了。只敷衍了一句“哦”,并没有热情相助其找工作的意思。不过,中途拉上了这个女子,倒是不用问路了。很顺利地便到了县城的边缘,不巧的是,他的那辆车已经油箱耗干,车子是再也无法行动了。
可是在那一带,又找不到一个可以加油的地方。
“车上备用的油已经用尽了,我家里倒是有一些,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呀”!
方琰无奈的叹息着,那女子似乎现出了一丝歉疚之意,拉着孩子从车上走下。
“谢谢先生在自己困难的情况下,还帮助俺们娘俩。现在俺们娘俩自己走回县城就可以了,就不再麻烦先生了”。
那女子说着,拉着孩子一起给方琰鞠躬道谢。方琰点头,本想就此与他们分道而行。可小男孩儿的话,一下触动了他的软肋。
“娘,俺好饿呀!啥时候能吃口干粮呢”?
“很快的,能娘进了城里找到活儿干就好了”。
这母子俩的对话,方琰都不忍听下去了。看看这四周贫瘠的村庄,就算是有钱也买不到吃的呀!方琰摸摸口袋里的几块大洋,然后看看那母子俩。
“一起走吧,让孩子坐车上,咱们推车。到城里之后先让孩子吃饭,费用你不必担心”。
方琰的话,让那女子十分感动,当即拉着孩子准备跪下磕头。方琰立刻将孩子抱进车里,之后和那女子一起推车。还有大约十几里的路程,对于不常走路的方琰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呀!走出不到三里路,他已经筋疲力尽了。只得靠在一棵大树旁,不停喘着粗气。
或许是天意,居然让他遇见了一个赶着马车主儿。那辆马车已经不算新了,不过车身扎实,那匹马看上去也正直“壮年”。方琰见此情形,不觉心生一计。于是,他走过去与那车夫商议,用自己的汽车交换马车。
这事儿听起来或许有点儿脑残,那车夫在愣了好一会儿后,确定方琰不是开玩笑,才终于喜笑颜开的答应了。
方琰也非常开心,至少可以解决眼下的代步问题了。那女子对此虽不理解却不敢多问,能遇到方琰这样的好人,她已经暗自念佛了。
方琰让那母子俩坐上马车,而他则做起了车夫。只是与那绅士一样的装扮,似乎不太搭调。不管怎样,总算是狠轻松的回到了县城。当时已经到了下午,可县城里总还是不缺吃食的。
方琰请那母子俩吃了饭。
尽管在他看来只是粗茶淡饭一顿,可那母子俩却当成了山珍海味一样。饭后,方琰给了那女子两块大洋,准备与他们作别。可谁知,那女子却当街给他跪下了。
“先生,您这是大好人呀!俺决定了,跟随您回家。就算在你家里当牛做马,干啥粗活儿累活儿都行啊!只求先生答应,求先生赏俺娘俩一口饭吃”。
这下给了方琰一个措手不及,他没想到这女子,居然黏上他了。哎,善良果然是有后遗症啊!方琰心软看不得这种情形,于是点头答应了。那女子笑中带泪,拉着孩子跪谢方琰。
之后,那女子和孩子又上了马车。进了县城的方琰不再迷路了,赶着马车直奔自家的舞厅而去。
那舞厅已经装修完毕,在凌豪天的管理下,已经决定不日后重新开业了。
“哟!我正想打电话与你商量呢!咱们五天后开业如何?正好是十八,日子不错”。
凌豪天见到方琰,便迫不及待的说起了正事儿。方琰可没有心情想舞厅的事情,他回身看看那女子和孩子,示意他们两个在一楼大厅等候。
“咱们上去说话”。
方琰十分严肃,建议凌豪天上楼叙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