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开说得坚定自信,但圣人也有出错的时候。
整整一夜过去,刈鹿帮却风平浪静,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萧天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好觉,一早起来,就在花园里等韦开和秋羽裳,他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日上三竿,才看见韦开走了过来。
韦开依然面带微笑,摺扇轻摇,还是那副天垮不惊的样子,一点难堪的表情都没有。
萧天迎上去,笑着说:“韦公子,昨夜睡得可好?”他脸上虽带着笑,言语之中却带着一丝讥讽之意。
韦开微笑着说:“好,好极了。”
“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事吧?”
“没有,一点都没有。”
“不知韦公子还记不记得昨夜你说过的话?”
“当然记得,我自己说的话,怎么会忘记?”
“可看起来韦公子虽然聪明绝顶,这次恐怕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冤枉了好人。”萧天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韦开却一点也不觉得难堪,悠悠说:“非也,非也,其实我早知道他们绝不敢轻举妄动。”
萧天愕然:“那你为什么又说得跟真的一样?”
韦开一板正经地说:“我说的本来就是真的,可惜那只老狐狸实在很狡猾,我随随便便说几句话,就吓得他不敢露面了。”
萧天沉下脸,冷冷说:“韦公子真是巧舌如簧,难道昨天还有人偷听不成?”
韦开哈哈一笑,“刈鹿帮的人耳朵可长得很呢,不过,他不知道我那些话本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老狐狸再狡猾,终于还是上了我的当。”
萧天脸色铁青,“其实你昨天根本没有做任何安排,雁心月更不会出现,是吗?”
“一点也不错,我想他现在正忙着找我朋友丢的那只狗,那只狗实在听话得很,找不回来实在可惜。”
萧天脸色更难看,脸上阵青阵白,瞪着他,似乎恨不得咬他几口——他实在不知道韦开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他强压着怒火,勉强笑了笑,“秋侄女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她已经走了。”
萧天一怔,“走了?什么时候?”
“就刚才,我来的时候。”
“她一个人走了,怎么连说都不说一声?”
“是我让她走的。”
萧天皱了皱眉,“为什么?”
韦开神秘地笑了笑,“现在不走,迟些只怕走不了了。”
“哦?”
“那只老狐狸上了我的当,可他总会明白过来,肯定是恼羞成怒,我们再想全身而退,哪有这么容易。”
“那你让她先走,剩下我们两个人,不是更危险吗?”
“现在就不同了,秋羽裳一走,刈鹿帮哪里还敢动我们一根手指,我们若在这里出了事,诸葛擎天不是等于把凶手两个字写在脸上一样吗?”他瞟着萧天,“所以我们现在可以放放心心,就算打秦不讳两个耳光,他也得恭恭敬敬送我们出去。”
萧天沉着脸,冷冷说:“韦公子,你这个玩笑似乎开得太大了点。”
“玩笑?”
“刈鹿帮光明磊落,以礼相待,你却以小人之心,无凭无据,妄加猜测,实是荒谬无理之极。”
韦开却一点也不生气,微微一笑,“谁小人,谁君子,日后自见分晓,不过,在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萧天铁青着脸,“既然我们话不投机,阁下就请自便,恕不远送。”
“好说,好说,萧大侠好自为之,后会有期。”韦开说完,大笑着扬长而去。
萧天看着他洒脱的背影,眼中渐渐流露出一股怨毒之意,手不由自主扶上了腰畔的长剑。
那个青衫少年突然从假山后走了出来,恨恨说:“真不该相信他的鬼话,白白错失一个好机会。”
萧天双眉紧蹙,咬牙说:“这小子实在诡计多端,迟早都是个心腹大患。”
少年走到他身边,附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他脸上慢慢露出了笑意,喃喃说:“韦开啊韦开,我就让你再多活几天,看你现在还如何嚣张。”
少年从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抛在地上,恨恨说:“到时候,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阳光照在他脸上,他的脸斯文而白净,赫然竟是萧中玉。
父子俩会心而笑,他们现在已经抓住了韦开最大的弱点,无疑就是掌握了一样最致命的武器。
子夜。
乌云满天,朔风凛冽。
整个潼关城都笼罩在漆黑的夜幕下,静寂无声。
一辆马车突然疾驰而过,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长街的沉寂和黑暗。
马车扬起一片灰尘,驶进一片高墙深院中。
一阵寒风吹过,街道上突然无声无息多了一个青衣人,清瘦高大的身影,腰畔插着一柄没有鞘的剑。
剑光闪烁,宛如流星——流星剑!
他的目光明亮而犀利,注视着马车消失的漆黑的大门,迟疑片刻,身影已青烟般掠起,掠上了高高的墙头。
高墙内苍柏连天,庭院深深,刚才那辆马车就停在庭院之中。
曲折的回廊上悬着几盏灯笼,随风摇晃,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却不见一个人影,连赶车的车夫都不见踪影。
青衣剑客犹豫着,终于掠下了高墙。
就算明知是个陷阱,他也一定会走进去——他本就是个绝对骄傲的人。
他一步步慢慢走进去,四周依然静寂无声,他一直走到马车前,伸手去拉车厢的门。
他的手刚刚触到门环,一条乌钢长鞭已灵蛇般缠上了他的手臂,几乎同时,车厢里飞出十几枚暗器,暴射向他的前胸。
他目光中带着讥诮的笑意,长鞭刚缠住他的左手,他的右手已握住了流星剑。
剑光一闪,长鞭立刻断成两截,一阵“叮叮”轻响之后,十几枚暗器全都断做两截,落在地上。
他用剑指着车厢,冷冷说:“阁下还不想出来吗?”
车厢门一开,萧中玉施施然从里面走了出来,四周火光骤起,刀光剑影,人影憧憧,甚至连屋檐墙头也有人影晃动,个个手中都持着强弓硬弩。
一个人冷笑着说,“你的胆子真不小,竟敢擅闯刈鹿帮的大堂。”冷笑声中,秦不讳出现在火光中。
青衣剑客冷冷说:“刈鹿帮纵是龙潭虎穴,在我眼中也视如无人之地。”
萧中玉笑了笑:“阁下好狂妄的口气,佩服,佩服!”
“侠名盖世的萧大侠父子,竟然做了刈鹿帮门下走狗,才实在让人佩服,佩服!”
萧中玉脸色一变,还未发作,“刈鹿帮名震天下,能为效犬马之劳,是我等的荣幸。”一个人已从回廊中缓步踱了出来,赫然正是大侠萧天。
青衣剑客盯着他的脸,冷冷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果然是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
“阁下若是喜欢就尽管多骂几句,以后就未必再有机会了。”萧天依然神色不变。
“你很想杀了我?”
“我一向不喜欢爱管闲事的人,听说,在大风集,阁下就破坏了我不少事。”
“可惜我偏偏最喜欢的就是管闲事。”
萧中玉轻轻叹了口气,“要是为了管闲事白白送了命,实在很不值得。”
“你早知道我跟踪你,也算准我一定会跟进来,是吗?”
“不错。”萧中玉脸上现出种狐狸般的微笑,“而且这辆马车里除了本少爷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人。”
“林祖儿呢?你们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自然是该去的地方。”
“你本来是个很聪明的人,只是太过于自信了。”萧天说。
“太自信的人通常都死得很快,因为他总觉得自己比别人都聪明。”萧中玉说。
萧天叹息,“可惜,可惜。”
他们父子一唱一合,似乎在他们眼里青衣剑客已经变成了一个死人。
青衣剑客鄙夷地看着他们,冷冷说:“今天或许要让你们失望了。”
萧中玉笑了笑,“听说你的剑法不错,特别是你手中这柄剑,好像是叫做流星剑?”
萧天盯着他,缓缓说:“流星一现,例无空回,天下唯一将流星剑的威力发挥尽至的,也只有一个人。”
“是谁?”
“慕容飞。”
“可他好像已经死了,而且就死在你面前。”
萧天盯着他,“世间事离奇诡异,变化无常,生亦非生,死亦非死,何奇之有?”
“说得好。”
“若我没有猜错,慕容飞根本没有死,你就是慕容飞。”
青衣剑客仰天大笑,笑声中,他的脸终于现了出来,俊逸的轮廓带着逼人的傲气,“不错,我就是慕容飞。”
萧中玉叹息,“想不到流星剑慕容飞居然也会受人差遣,玩这种装佯诈死的把戏。”
慕容飞淡淡一笑,“堂堂的萧大侠可以杀人嫁祸,言惑天下,我这点把戏怎敢相提并论。”
萧天皱了皱眉,“秋羽裳好像一直都很相信我,她怎么会和你联手来设计我?”
“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以为杀死天尘道长,再找我做替罪羊,借我这柄流星剑致秋羽裳于死地,这一招确实很高明。”
“天下本来就很少有人能比流星剑更快,这一点我绝不怀疑,而像你这样自负的人更不多。”
“所以就算有人误把我当作杀人的凶手向我挑战,我也不会拒绝,更不会解释。”
“不错,像秋羽裳这样的剑法高手你也绝不会再碰上第二个。”
“这些都不错,可是,”慕容飞笑了笑,“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你不知道。”
“哦?什么事?”
“在霹雳堂,我和秋羽裳已经交过一次手。而且在那时我们就已经成了朋友。”
“朋友?”萧天眼中带着疑惑。
“不错,朋友,一个真正的对手有时候就是最好的朋友。”
萧天沉默半晌,叹息一声,“所以,她相信你绝不是杀死天尘道长的凶手?”
“凶手不是我,自然另有他人。”
“可她也没有理由会这么快想到我头上,我毕竟是她的世伯。”
“智者千虑,终有一失,萧大侠下次若再要栽赃嫁祸,手尾最好做的干净一点。”
“什么意思?”
“虽然你每一件事都伪装得很巧妙,但你忘记了擦一擦地板。”
“擦地板?”萧天皱了皱眉,有些莫明其妙。
“我相信天尘道长是死在你的剑下,因为他对你毫无防备,你才有机会下手。”
“杜铁山一死,秋羽裳一定会追查到天尘,所以他非死不可。”
“你杀他的时候,他手上是不是刚巧拿着一枝蘸满墨汁的笔?”
“是。”
“他中剑时手中的笔就落在地板上。”
“不错。”
“你为了造成是我的流星剑杀死他的假象,为了强调这个快字,你又拾起笔,重新蘸满墨汁放回他手中,再把他搬回椅子,又打开了面前的窗户,是吗?”
“阁下好像亲眼所见一样,若非人是我亲手杀的,不然,我到也忍不住相信阁下是凶手了。”
慕容飞微微笑了笑,“可是百密一疏,你却忘记擦掉地板上的墨渍,对别人而言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不会用心留意,可惜你遇上的是韦开。”
“他那个脑袋好像和别人都不同。”
“有时候连我也不能不佩服他,天下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事能难住他。”
“难道他就不会认为是以前留下的吗?”
“时间不长,墨迹尚未干透。”
“那他当时为什么不揭破?”
“这正是韦开的过人之处,他虽然疑惑,却也猜不透其中蹊跷,自然不会点破,直到见到我,凶手的险恶用心也就豁然明瞭了。”
萧天脸色铁青,冷冷说:“所以你们就精心安排了那样一场决斗,让我亲眼目睹你死在秋羽裳的剑下。”
“我若不死,你怎么会对他们这么放心,我又怎么有机会揭开你的真面目。”
“看不出你们不但会用剑,演起戏来也是一流的。”
“最重要的是我们会用脑。”
萧天却突然笑了,“不过,你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聪明。”
“哦?”
“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一点不错。”
“无论你知道什么,也再不能泄露一丝一毫的秘密。”
“天下本就没有比死人更能保守秘密的了。”
萧天面上掠过一丝恶毒的笑意,“所以,就算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保证你绝对没有机会带着这个要命的秘密走出刈鹿帮。”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有人一声长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这也能算是秘密吗?”
长笑声中,墙头檐角埋伏的弓弩手纷纷栽落下来。
听到这人声音,萧天脸上的血色迅速褪了下去,变得苍白而阴暗,韦开和秋羽裳已在笑声中双双掠进了庭院。
萧天避开秋羽裳愤怒的目光,掸了掸衣袖,神态已恢复如昔,向韦开拱了拱手,微笑着说:“韦公子,秋侄女,去而复返,怎么也不通知在下一声?”
“通知了你,怎能有幸见到萧大侠的真面目?”
“什么真面目?韦公子真会说笑,在下实在听不懂。”
“想不到萧大侠不但侠名天下,厚皮也是天下第一,到了现在,还能装腔作势,若无其事,佩服,佩服。”
萧天脸上连一点尴尬的表情也没有,“在下好像什么也没有说过,什么也没有做过,自然听不懂韦公子的话。”
“却不知萧大侠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让慕容公子带走的又是什么秘密?”
萧天故作惘然地看了看众人,“在下有什么身份?这里有什么秘密?我怎么不知道啊?”他转身向秦不讳,“秦堂主,你可知道吗?”
秦不讳干咳一声,“这里哪有什么秘密,只不过慕容飞擅闯刈鹿帮,萧大侠父子帮在下捉贼而已。”
慕容飞冷冷说:“贼喊捉贼,各位还真有能耐。”
萧中玉悠然一笑,“谁是兵,谁是贼,都还难说得很,以家父在江湖上的声誉和地位,就算指鹿为马,也非难事。”
韦开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没有真凭实据,我们实在难奈你何。”
萧天笑得更愉快,看了看秋羽裳,说:“正气山庄几百年来之所以能如此受世人敬重,就是因为他们笔下从来不做无证之说,无论什么事,都讲究真凭实据,秋侄女,正气山庄的名声不会坏在你的手里吧?”
秋羽裳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都几乎咬出了血,她的手里紧紧握着剑,剑冰冷,她的手更冷。
她的目光冷冷看着眼前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说不出的厌恶,甚至令人觉得虚假得不真实——一个伪君子本就比一百个真小人更可怕,一个人若是交了一个这样的朋友,无疑就是多了一个最危险的敌人。
秋楚客若是在天有灵,只怕也难以瞑目——他最信任的挚友,竟然就是出卖他的凶手。
她的声音也是冰冷的,“你放心吧,我若要杀了你,一定会让天下人信服。”
“我相信这全是误会,不会有那一天的。”萧天微笑说。
韦开叹了口气,“我也希望只是场误会,不过,有件事对萧大侠似乎很不利,而在下不巧偏偏又已经知道了。”
“哦?什么事?”
韦开目光闪动,盯着萧天,“萧大侠,其实我应该尊称你萧堂主才是。”
萧天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干咳一声,“在下本就是金剑堂堂主,大侠两字,只是江湖同仁的抬举,韦公子称我为萧堂主也是理所应该的。”
“此堂主不同彼堂主。”韦开微微一笑,“我说的应该是刈鹿帮紫微堂堂主,没有错吧?”
“哦?”萧天眼中掠过一丝惊惶之色,却一闪即逝。
韦开却逼视着他,“刈鹿帮最为神秘的紫微堂主,江湖中人当然谁也想不到竟会是侠名天下的萧天萧大侠。”
萧天不屑冷笑,“无稽之谈,荒唐透顶。”
“本来在下也想不到,不过很不巧,让我在金剑堂找到了一些很不应该有的东西。”
萧天的脸色变了变,“什么东西?”
韦开一字字说:“就是当年秋庄主交给你的东西。”
萧天的眼神有些慌乱,却仍强自镇定,“在下实在不知韦公子指的是什么?”
“就是那部让你换回刈鹿帮紫微堂主宝座的书稿,你怎么会不知道?”
萧天脸色发白,目光惊疑不定,盯着韦开,似乎想看穿他的心,看看他究竟知道了多少秘密。
秋羽裳也惊奇地看着韦开,想不出韦开什么时候到过金剑堂,竟然连她也不知道。
韦开神色凝重,缓缓说:“那部书稿中记载着关系当年金陵顾、沈、方、皇甫四大家族血案的重要线索,包括血案的幕后真凶,只因秋庄主尚未能找到确凿证据,又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或许已引起凶手查觉,为以防万一,才将书稿交给挚友代为保存。”他长叹一声,“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最信任的朋友,江湖中人最尊敬的萧大侠,居然用这部书稿连同秋家上百条人命换了一把刈鹿帮紫微堂主的交椅。”
“我好像在听一个很可笑的故事,在下若真把书稿献给了诸葛擎天,韦公子又怎么会在金剑堂里找到?”
“做了亏心事的人难免会心虚,何况是萧大侠这样心智过人、老谋深算的人,做事更一定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要知道一个出卖了自己朋友的人,又怎么会相信任何人。”他看着萧天,“所以,你交给诸葛擎天的只是份复稿,真正的手稿,一直都在你的手中。”
萧天不置可否地冷笑,“韦公子真的很会编故事。”
韦开笑了笑,“这个故事还有更出人意料的发展。”
“哦?”
“萧大侠虽然稳坐十年紫微堂主,却从不敢公开这个身份,堂主之位名存实亡,而诸葛擎天,被人握住这样要命的秘密,相信也是一块无法消除的心病,正如萧大侠要保留原稿一样,各有所惧,才能相安无事。而十年后的今天,秋家后人的出现无疑就是揭开你们心头这层伤疤,令你和他都坐卧不安,寝食无味。”
萧天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双眉却已越蹙越紧。
韦开接着说:“解决这个问题最直接、最彻底的办法就是将所有知道这个秘密,会对他产生威胁的人全部除掉,从此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萧天仍没有说话,额头却隐隐有冷汗沁出。
韦开叹了口气,“本来他所有的计划都进行顺利,若不是徐辛平这一个环节上出了小小的意外,我们每个人只怕都化作了青云阁上的尘埃。
萧天汗如雨下,黯然不语,“爹,他真的想杀我们。”萧中玉却再也沉不住气。
萧天一懔,断喝道:“住口!休听人挑拨离间。”
韦开微微笑了笑,“萧大侠现在不再觉得这个故事可笑了吧,非但不可笑,甚至还有点可悲,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萧天轻轻擦拭了额头的汗水,却突然笑了,“韦开,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甚至比世上很多聪明人都更聪明。”
“过奖,过奖。”
萧天盯着他,“我相信你根本没有去过金剑堂,更没有见过什么手稿。”
“好像是没有。”
萧中玉忍不住说:“那你刚才为什么说得跟真的一样?”
“那只不过因为你们作贼心虚,而我又稍稍比你们聪明一点。”
“你究竟想怎么样?”萧天说。
“事到如今,进是死,退亦是死,难道你还要为他保守这个秘密吗?”
萧天沉默半晌,黯然说:“十年前,我曾作过一个痛苦的决定,十年后,没想到我仍然要作一个抉择。”
“人可以错一次,却不能错第二次。”
“不,我没有错。”萧天目光一懔,“我从来不认为这是个错误,而且,我今天的抉择也不会错。
“哦?”
萧天眼中杀机毕现,“只要杀了你们,这个秘密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我仍然可以稳坐紫微堂,天下人依旧会尊敬地称我萧大侠。”
韦开微笑,“这个主意不错。”
“确实不错。”
“可惜你放弃了昨天那么好的机会。”
“今天也还不晚。”
韦开目光闪动,“你的伤只怕还没有好吧?”
“多谢你费心,已无大碍,绝不会影响我杀人!”
“好说,好说。”
萧天冷笑,“不用客气,在下刚好也准备了一份厚礼,要送给韦公子。”
“哦?”
萧天看着秋羽裳,说:“侄女,世伯确实对不起你,对不起秋家所有在天亡灵,不过,你对这位韦公子一片痴情,实在是所托非人。”
秋羽裳紧紧咬着嘴唇,一个字也不说。
“我知道你现在就算将我碎尸万段,也难解你心头之恨,我是你的仇人,我说的话你本可以一句也不相信,但这件事,你却非信不可。”他回首看着萧中玉,“中玉,卷宗带来了吗?”
萧中玉躬身说:“带来了。”
“好,很好,念给他们听听。”
“是。”他眼中带着讥诮,从袖中拿出一卷卷宗,缓缓展开,念道:“韦开,二十五岁,洛阳人氏,父亲韦世隆曾是洛阳巨富,八岁时,家遭劫匪,父母双亡,后被风云帮主林笑风收养,因资质聪慧,武功尽得林笑风真传,虽身份隐秘,从未公开露面,其实已为林笑风衣钵传人。”
萧中玉刚刚念完,韦开已放声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一个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秋羽裳的脸色也苍白起来,苍白得可怕,连指尖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萧天盯着韦开,“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可笑,可笑极了。”
“我还知道,你就快做林笑风的乘龙快婿了,林笑风膝下无儿,只有一女,视若掌上明珠,你就是未来的风云帮主。”
“是吗?还有什么?”
“你的武功不但尽得林笑风真传,也是柯一梦天绝地灭大搜魂手的唯一传人。”
萧中玉接口说:“虽然你将林笑风的飞刀换成了短剑,但手法却是不会变的。”
韦开微微笑了笑,“我那天用的好像真的很像天绝地灭大搜魂手,至于飞刀还是飞剑,本来也没有什么区别。”
萧天冷笑一声,“韦开,我知道你很聪明,但这件事无论你怎么狡辩都是徒劳,你的底细我已经查得清清楚楚。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也不会轻易拆穿你的把戏。”
韦开又笑了笑,笑容依然从容而自信,“但我知道无论你们说得如何逼真,羽裳都绝不会相信。”他轻轻握住秋羽裳的手,她的手冰凉而颤抖,他深情地凝视着她,“我知道,你绝不会相信这些话,是吗?”
秋羽裳被他的目光注视着,一颗心突然猛烈地跳动起来,这目光是这么炽热,这么真诚,几乎令人不容置疑,但一个声音却突然在她耳边响起——他是属于我的,他这一生都只能有我一个女人!
她的心开始颤抖,林祖儿是他的女人,他是未来的风云帮主,这一切本就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这一切都只是一场骗局,她只是在欺骗自己。
她突然猛地甩开韦开的手,“呛啷”一声,长剑出鞘,剑光如电,冰冷锋利的剑尖几乎刺进了韦开的咽喉,森冷的剑气刺得他喉头泛起一片寒栗。
萧天脸上已露出胜利的欣喜。
韦开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失望,却一动也没有动,甚至连目光都一瞬不瞬,他就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她看着这双眸子,心里突然一颤,几乎不敢再看这双眼睛,她瞪着他,一字字问:“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良久,缓缓说:“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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