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围场内,妙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老柯平放在地上,她试探了一番老柯的鼻息,见气脉已顺,心里总算放下心来。此时月虱之母施环已经退回磐石洞中,她无事可做,只能盘腿坐在地上默默为老柯祈祷,在她心中,父王勤于政务,平时很少来探望她,偌大的东厢内只有几名内侍服侍她,唯独母后经常来看望她的身体,并亲自给她喂食汤药,她便顺势躺在她怀中独享宠溺。世界之大,母后便是她心中的日月,她知道老柯曾跟随母后多年,,自然也尊敬有加。
只是妙诗姐姐的话还历历在目,她为何如此憎恨自己的父王,莫非她说的都是真的?十一年前自己还未出生,自然不能目睹当时发生的事,妙诗姐姐的生父楚仕国存有一枚灵位在庙宇供奉,妙音在满十岁加冠之时曾经在庙宇见过一次,当时她便有所疑问,毕竟庙宇之内供奉的都是秦氏王族中已故之人才对,妙诗姐姐的父亲姓楚,如何能进的了秦氏庙宇?父王曾经无数次叮嘱自己,一定要把妙诗姐姐当成亲姐姐看待,他做出来的种种行为,仅仅是为了展示一个君王的体恤之情吗?
妙音不敢多想,看着躺在地上的老柯,她觉得老柯应该知道些什么,她不免在心中默念到:柯伯伯,你快点醒过来吧。
就在妙音守在老柯身边沉思之际,突然磐石洞中的剧烈的抖动了一下,施环如同掠影一般冲出洞口,双翅高展,如同离弦之箭直冲云霄,身边的沙砾陡石尽皆扬起,妙音护着双眼,根本辨别不清施环飞去的方向。
渐渐的,风势渐弱,四周恢复了平静,只是施环早已消失在茫茫的苍穹里。
“咳咳,”身后老柯已经苏醒,妙音见老柯醒了过来,连忙将他扶起。
“柯伯伯你终于醒来了,刚才您看见了吗?施环它…。”
老柯摆摆手,然后捶了捶胸口说道:“十几年过去了,施环终于又有自己新的宿命,就让它去吧。”
“新的宿命?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咳咳,妙音公主,你有所不知,你姐姐处心积虑的想得到你身上的半块曲尺玉,最初确实是你母后用来操纵施环的法器,只是后来甄王后慢慢领悟到了万物皆有灵的道理,曲尺玉也就成了无用之物,你母亲毋须再用这块顽石来控制施环,所以就将玉石一分为二赐给你们两姐妹,施环也就赋闲供养在围场的磐石洞内。只可惜十多年来人们只听信玉石可以作为灵媒与月虱心意相通,处心积虑的搜罗天下的奇珍宝石,却不肯花点心思与月虱建立情感,一味单纯的用块石头就以为能做到心意相通,如此一来,月虱不过只是一件有血肉的武器而已,十成的威力也就只能发挥出七成。”
妙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老柯也继续说道:“你姐姐抢走了玉盘,急于将自己的魂魄注入在曲尺玉内,可惜她年纪尚轻,驱物之术未能得心应手,强行注灵则有魂魄不能归位的危险。”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见姐姐面无血色,两眼无神,原来是魂魄未归正位,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阿木哥哥可以与施环相处的这么好,我听姐姐说她并不是我们日照国的人。”
“这点我也没有想明白,那小子与生俱来与施环就有一种联系似的,我原本只打算让他给我搭把手把围场里的投食工作给接下来,没想到反倒让他拉近了同施环的关系,亏我平素与这些月虱们朝夕相对,居然也做不到像他这样与月虱们相处这般融洽,在我记忆中除了你的母后外似乎无人可以这样,当真是件稀奇事。”
“这么说来,柯伯伯所说的使命便是去找阿木哥哥,对吗?”
“嗯,施环既然同那小子心意相通,那小子如果有难,施环一定会去搭救,他们现在应该在云都境内,那边战事不定,敌对势力错综复杂,料想你姐姐过于自负,此时身陷囹圄也未可知,只是你姐姐一心想得到操纵施环的办法,怕只怕会百般折磨臭小子,逼他说出驯养之法。”
“柯伯伯会去搭救阿木哥哥吗?”
“咳咳,我这把老骨头只剩下一口气,哪有精力去管那小子的死活。”
“柯伯伯既然不去救他,不是看着他白白送死吗?姐姐戾气太重,只怕早晚会有人命死在她的手上。”
“妙音公主毋须担忧,妙诗公主虽然刚强却不是个滥杀无辜之人,十一年前楚仕国将军的死早晚得有个说法,与其让我们告诉她,不如这次由她亲手去解开这个谜题。”
“您的意思是我们就不去阻止她了吗?她可是要去伤害我父王。”
“这点公主自可放心,以君上的修为,妙诗郡主断然是伤不到他的,不过这件陈年旧事一旦传开,自然损害君上在日照的威仪,就不知君上会如何处置郡主。”
“那可怎么办呀?”秦妙音不禁轻声啼哭起来,“莫不如我现在回宫去找母后,母后若是肯求情,父王必定对姐姐网开一面。”
“公主果然聪明,事不宜迟,公主殿下马上回宫才好。”
“嗯,只是我一走,担心柯伯伯便无人照顾了。”
老柯颤颤巍巍的立直身子,说道:“多谢公主关心,我把老骨头再撑几日还是做得到的,现在正是紧要的时候,还望公主速速回宫,甄王后若出面解决这件事是最合适不过的。”
“那,柯伯伯自己多加注意,妙音这就回宫。”
妙音向老柯辞过行后,一路颠簸小跑出了围场,待身影消失后,老柯脸上突然肃穆凝重起来,他双腿僵直的弯曲,身体呈弯曲的弓一般匍匐在地上,只是这张弓似乎经受过烈焰的灼伤,已经丧失了韧性。
老柯头压的很低,毕恭毕敬的朝身前一处灌木丛里低声说道:“妙音公主已经离开,还请甄主子现身一叙。”
树丛中在沉寂了很久之后突然响起了击掌之声,一个身材婀娜体态丰腴的人影从中缓缓踱步而出,此人虽用素绸蒙面,却见眉间当中有一胭脂记,双眉如梭,碧眼如酥,眼神中犹如湖中镜面,井中皓月。身姿曼妙,腰间系有两行流苏,随风而摆,百媚丛生。
虽是旧相识,只是一人已老,一人如初,照面时更觉岁月稍逝,各色心事五味杂陈,涌上心头,只是这一番重逢,是上一段往事的终结,亦或是下一段劫难的开端,无人可以知晓。
温润的双眸细抿过后,再次恢复了平静,甄王后未曾揭开面纱,嘴角处发出轻盈箜秒的声音,犹如多年之前的那番光景。
“老柯,你身上的烧伤看来更加严重了。”
甄王后关切的问道,老柯依然不敢抬头,枯槁的双手撑在地面,细碎的沙砾划破了手掌他都未曾发觉。
“谢甄主子关心,我的命早在二十年前就该留在叶月城,甄主子的救命之恩在下只能下辈子报答,现在一身的残疾,活着在世时便不敢来叨扰主子。”
“你该答谢的人应该是仕国,若非他亲自出战吸引司徒洪源的主力,本宫又如何能入城在前阵救人呢?”
“仕国将军业已亡故有十一年了,听说他死后的被君上迁往庙宇供奉,也算是一门忠烈,只是我没有料到主子您会下嫁到王室,莫非仕国将军的死已被君上等人识破?”
“嗯,你当时留在王府中做管事,什么事又能瞒得过你的眼睛?仕国在去世前的一个月内开始频繁发作,一到夜晚便心口作疼,噩梦萦身,身上多处血脉淤塞,遍身皮囊内的血肉肿胀,他疼的话也说不出来,我为了掩人耳目,便替仕国对外称病。只是纸终究保不住火,天苍他不知如何收到了风声,某一夜便只身来到将军府,我见他一脸关切之色,并无歹意,便领着他见了正在忍受煎熬的仕国。”
老柯抬起头皱着眉说道:“如此说来,主子之所以要嫁给国君,莫非是国君拿仕国将军的事要挟您?”
甄王后摇摇头说道:“本宫嫁给天苍并不是受他什么要挟,只是在仕国过世之后,天苍恰逢丧偶,他尽心帮我料理仕国的后事,对我无微不至,又愿意待妙诗视如己出,那时仕国的死我已是方寸大乱,又想到今后带着妙诗需要一个营生,便答应了天苍的要求,下嫁与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虽然当上了一国之君,但至少信守承诺,没有再娶其他妾室,并封我为后。本宫对当初改嫁一事并无后悔的道理,嫁给天苍也是本宫心甘情愿的。”
“甄主子既然下嫁给国君,可曾想到妙诗郡主对此一直心生怨念,她对国君频繁的出入将军府印象极深,并推测是国君害死了仕国将军,小人当时虽为将军府管事,却也不敢对其进行阻拦,更不敢对国君进行讯问甄别,只是人在瓜田李下,仕国将军在死后体内的血脉爆开,小人怕兹事体大便掩盖了他的死因,对外之宣称是过劳而死。小人自知命不长久,现在斗胆向甄主子询问一句,仕国将军修炼的究竟是什么秘法?”
“老柯,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你又何必多问呢?”
“甄主子不肯说,可小人也猜得到,当年仕国将军所研习的秘法必定是云都的修缘之术,小人我这些年虽然足不出户,却也听闻云都修缘之人必须经过子午祭坛祭命打开玄天门,方能拥有修缘的资格。仕国将军不是云都之人,自然也无从经历玄天门的洗礼,他一心强练云都的修缘秘法,心脉受损只怕跟这个有关。我虽隐瞒死因,但是国君在殓葬的前一天晚上曾支开左右独自在陈尸的房内呆过一段时间,小人猜测国君必定查出仕国将军的死因,只是他走出房门时明明神色紧张,却又发卜诰昭告天下证实仕国将军死于劳累病,国君如此隐瞒,想必一早便知道仕国将军修炼云都修缘之术的事,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料到外族人强练云都修缘之术会是这么个下场。”
“老柯,想不到观察居然如此细腻,不错,十二年前,本宫和仕国曾受秦天苍之托,潜入云都城想盗取他们修缘的书籍,谁知云都迦礼寺内守卫森严,仕国和本宫只能无功而返,谁知在返还途中认识一个云游之人,此人容貌不俗,修为更是惊人,本宫清楚的记得他衣着并非普通织布,且袖口内印祥云图式,便知此人身份定是显赫。只是此人未肯吐露真名,却是一个真性情的逍遥浪子,我们三人把酒畅谈相处几日,竟然相逢恨晚,仕国无意中睹见他的行囊中有一本名为‘天绶心经’的秘籍,便趁他宿醉之时偷走这本心经。”
“天绶心经是云都迦礼寺的镇寺之宝,相传只有天绶境界的人才可以修炼里面的无上妙法,你们偷走了这本心经只怕也无用吧。”
“起先本宫也是这么认为,所以根本不敢贸然去翻阅这本书上所写的东西,仕国知道那个神秘人迟早会发现追上我们,所以他预备誊录了一份,谁知在誊录过程中,他发现了这本心经一个天大的秘密。”
“哦?这本心经究竟有何秘密?”
“这个秘密事关重大,当天仕国找本宫关严房门,本宫见他神色急促,便询问缘由,他说他已经破解了心经上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一旦泄露,可能关系着日照和云都两国的命运。本宫见他表情凝重,不似有假,便按他的意思仔细阅读了天绶心经开篇第一章,第一章里写有一句话,‘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他让我反复琢磨这句话,终于也被本宫破译出来。”
“‘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老柯复述一遍,不由皱起眉头。“这句话究竟为何意?小人不甚其解。”
“老柯,这里没有外人,你又何必总是跪着,快起身吧。”
甄王后卷起两侧的流苏,步态悠缓的走到老柯面前,伸出一只手准备将老柯搀扶起来,老柯诚惶诚恐,不敢受此大礼,只得侧过身扶着一旁的树干站立起身。
甄王后微微叹了口气,接着解释道:“云都修缘共分四个境界,‘潜元’、‘虚谷’、‘无妄’和‘天绶’,这四个境界皆由玄天门开启伊始,凡人得用三十年的阳寿来获得叩门修缘之路,在十八岁之前,由迦礼寺专人辅助渡过这一境界,若顺利出寺便可直达虚谷境界,云都虽为小国,却能独善其身,与邻国周旋,靠的便是全民皆兵,人数众多的这一中坚力量,只是这些人因为献祭过三十年的阳寿,所以更迭速度也是极快,其中不乏实战高手,却似昙花一现,使得云都军营中兵无常将,将无长兵的局面。而步入无妄境界的人,更似凤毛麟角,除了善使五行阴阳之力,还可重新获得失去的阳寿,这类人物在云都已是至高无上的掌权者,每一个人都能独当一面,强如云都国君、大将军司徒洪源及迦礼寺五大司天之流,名声早已在外,其余两国无不闻之色变,这也是云都为何能在数百年间与日照和罗生分庭对抗的缘由,更何况云都还有一人乃是云都修缘秘法的执掌者,世人只知此人是唯一一个进入‘天绶’境界之人,传闻进入‘天绶’境界,可以逃离阴阳五行,不堕阎罗,不拘生死,而天绶心经正是步入此境界内才可修炼的秘籍,这本秘籍除了无上妙法外,据说还涵盖了天地奥妙的学问。”
老柯问道:“这本心经如此重要,怎么会在这个神秘人手上,如此显赫之人连你们都素未谋面,莫非此人出自云都迦礼寺?”
甄王后看了老柯一眼颔首点头道:“没错,此人正是云都修缘界第一人、迦礼寺的执事极道非乏,那时的极道刚刚步入‘天绶’境界,身体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拥有青涩的容貌及俊朗的五官,但交谈中才知道他早已过了‘不惑’的年纪。我与仕国刚开始以为只是戏言,并未当真,再加上见此人言语放浪不羁,举止轻佻浮躁,我们便更加不会相信他的话,那时我们只将他认作迦礼寺的年轻一代的弟子罢了,而天绶心经无意中出现,本宫和仕国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偷取心经的绝妙机会。当心经得手后,仕国誊录里面的内容,方才知晓这个秘密,那便是开篇所写的那句话,‘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说的便是天绶之境看似命由天绶,修为飘渺无极,是修道之人穷极一身的终点,其实恰恰相反,书中所阐述的观点则是万事都应该崇尚自然,讲究循序渐进才对,若是心存执念,执意突破修缘境界,则一切都将化为乌有。周而复往、生生不息恰恰是云都修缘特点,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大道恰恰就是一个字——‘无’!”
“‘无’?”
“嗯,天绶心经记载了很多无上秘法,足可以让人短时间成为修缘高手,只是越是修为普通的人发挥出的威力越是平常,相反步入‘天绶’之境的人则能发挥十分的威力,可是一旦使用天绶心经内的道法,血脉则会每日逆流,体内的元气也会一日日接近枯竭,如果本宫猜的不错,心经所谓的大道便是人死灯灭后心中存‘无’的境界吧,什么都不存在才能真正的做到是以不去!”
“这么说来云都的修为看起来厉害无比,其实越往上走身体反而愈发吃不消,日照在二十年前败给云都,念念不忘复仇,居然偷取他国秘籍妄图用以夷制夷之计,谁成想梦寐以求的书籍却是一道催命符,真是可笑之极!从仕国将军的死状来看,他定是练习了天绶心经的道法,小人不明白既然仕国将军知道修炼这本书记载的秘法有害,却依然敢以身试法?”
“仕国他……唉,”甄王后不知什么时候背对老柯,眉角的青丝滑落,如同簌簌下落的枯叶。
她伸出纤纤玉手折下一截枯枝,继续说道:“我和仕国本来就受天苍的差遣,回去后自然要复命,只是仕国长了一个心眼,他担心若交出云都至宝‘天绶心经’,将会使好不容易结束的战火又死灰复燃,便未将心经交于天苍,本宫和他只字未提心经的事,只是到了晚间时分,仕国便将自己一个人锁在屋内做誊录工作。”
“直到第二日,天苍要召见本宫和仕国,说是云都有人造访,点名要我俩作陪,本宫和仕国心里明白,定是那个弟子前来讨要经书,如此一来本宫和仕国的欺君之罪则落下口实,想到如此,本宫心神恍惚、坐卧不宁。仕国心系本宫安危,便只身前往潮阳殿面见访客,来访之人是极道非乏不假,只是他全程和颜悦色与我俩叙旧,并未动怒,仕国自惭形愧,在晚宴过后单独约见极道,并将天绶心经的原本交还与他,谁知这件事始终是让天苍知晓,他便经常来将军府找本宫询问云都一行,试图从本宫嘴里探出口风。”
“君上频繁出入将军府的时间,莫非就是仕国将军逝世前的一个月?”
“天苍每一次来都会经过府中的荷花池,这一幕恰巧让妙诗给目睹到。天苍他虽然不停的询问本宫,可他人一直保持彬彬有礼、不失礼仪,只是有一次,仕国与天苍想见便起了争执,天苍摔门而出,只留下仕国一脸愤怒坐在房内。本宫以为他是怀疑我与天苍有不可告人之事,便同他大吵一架,一气之下离开了将军府,没想到走后不到一周的时间,仕国便暴毙在自己的房内。”
甄王后突然黯然神伤起来,原本无风的林间开始飘散一些浅色的花絮,熙熙攘攘落在两人的身上。
“原来如此,想必甄主子走后,仕国将军心灰意冷才开始练习心经上的秘术。小人记得正是在那一年甄主子患有痨郁症,众多名医对主子的病情束手无策,后得一味良方抑制住了病情,只是这道方子需要采撷月辉填作药引,主子将煎药剩下的药渣倒入荷花池内,无心中促成池内的蛤蟆的变异,才有这第一只月虱兽的诞生,小人一直好奇究竟何人能开出这样的方子,现在看来必是极道非乏无疑了。”
“本宫为仕国守灵的那段时间足不出户,每日在荷花池旁以泪洗面,谁知极道非乏并未离开恒阳城,他诚心来此为仕国守灵,其实他早就知道仕国是强练心经上的秘法才丢了性命,但他丝毫没有怪罪我们的意思,本宫闲暇时与他品茗,通过几日的了解方才知道其实他也仅仅知道到天绶心经的秘术只能在天绶境界方可催动,却对天绶逆脉的事一无所知。本宫当时悲痛欲绝,觉得世间所有事都与本宫无关,再加上心经上开篇那句箴言写到凡事不要刻意强求,所以本宫也没有将天绶逆脉的事说与他听,没想到他倒是挺热心的开解本宫,并每日与本宫静坐在亭间欣赏池水中的一切生灵,他说万物有灵,不分贵贱大小,只可惜世人都用世俗的眼光来看待他人,就如同这池水中卑微的蛤蟆,谁又会放在眼里呢?他见本宫不置可否的摇头,便问假如有天你死了,又会有几人能够记得呢?”
“本宫自知命薄,每日饮食起居一切从简,加上身体虚弱,哪会理会什么身后留名一说,倒是极道却痴迷于红尘俗世,自然开导本宫的说辞也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物。他称自己有一稀世的玉璧,称作曲尺玉璧,玉身温润通透,是凝神聚气的宝物,既能吸取世间一切灵气,补己所用,又能摄入灵魄,转嫁在别物身上。本宫只认为他想着法让我心情愉悦一点,便根本不理会他说的这些新鲜事物,没想到这件稀世珍宝一直被他随身携带,当拿到我面前时,这块玉璧还未经雕琢,偶现出的碧霞却是世间罕有,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老柯适时感慨道:“曲尺玉汲取月辉,又用月辉当作药引,不仅治愈了您的病,还异化出了月虱兽,云都不愧是修缘得道之地,天下间的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果然都是出自那里,只是月虱兽的出现,反而使日照重获至宝,国君这十年来耗费财力修建围场,大肆驯养月虱兽,可谓无心插柳柳成荫。甄主子想必也是念及此事追悔莫及,所以将曲尺玉一分为二,终生不再驱使月虱兽。”
“本宫也曾劝过天苍,希望他能对二十年前的往事就此放下,他以前对本宫言听计从,唯独对复仇一事始终放不下,当本宫百般利害关系说服之下,他终于暂缓侵犯云都的想法。谁知今年立春之时,云都的司徒洪源和白自赏沆瀣一气来到恒阳城,他们早与罗生国国主贺甲一尊商议奇袭屿宕山,待云都发兵援救之时让日照倾尽精锐兵马以闪电之势攻打云都西门,使云都首尾不能相顾,一雪二十年前的屈辱。天苍见二人投诚,不禁大喜过望,逢此云都内部瓦解的绝妙机会,便重新点燃攻打云都的念头。只不过天苍虽有此二人辅助却未逢其时,他被二人巧言令色迷惑,并不能看清时局,攻打云都只不过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罗生国国主贺甲一尊老谋深算,看似是无力阻挡云都的反击从屿宕山溃逃,其实无非是暗中积蓄力量坐等云都同日照相互残杀,他好从中渔利。更何况还有司徒洪源和白自赏二人,明码标的要接管云都归元殿和迦礼寺,如此一来云都还是云都,不过是换了个主人罢了。”
“刚才施环飞离围场,想必也是甄主子在召唤它。”
“老柯果然功力不减当年,其实以你的手段,妙诗这孩子无论如何也伤不了你,为何你也一心寻死,仕国是这样,你也是这样,这世间真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不成?”
“甄主子莫怪,小人我躲在围场里苟延残喘了二十来年,这条命早就托付给仕国将军和您了,更休说去伤害你们的后人,只是仕国将军的死若说与国君无关,那便死的有些蹊跷。”
“老柯,本宫看你是真的糊涂了,本宫刚才将十二年前的详情都一一告诉你了,仕国他是修炼云都秘术而死的,你为何还觉得事有蹊跷?”
“小人替仕国将军殓葬时发现他的后背有灼烧的痕迹,而且伤口焦黄的皮肤上似乎印上了兵器上特有的纹路。”
“是何种纹路?”甄王后突然睁大了双眸,“仕国死前一个月足不出户,你这样说莫非怀疑天苍!”
“小人不敢,只不过是把当时殓葬的情况照实说出来而已,仕国将军的伤口上印有日冕飞轮的烈焰印记,虽然不在要害位置,但是每一寸割裂伤都锋芒毕现,似乎动了杀机。”
“老柯啊老柯,有时候觉得你老了,不堪重用了,可有时候又觉得人老成精说得一点也不错,只是本宫现今贵为日照王后,天苍又是一国之主,无论是遵循母仪之道还是妇人之道,本宫都没有理由去怀疑他,如若传出去,兹事体大,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甄王后拖着裙摆来回踱了几步继续说到:“再说,本宫要的是证据,这些年来天苍一直对本宫和妙诗不薄,所以除非亲眼所见,不然本宫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天苍是杀死仕国的凶手。”
“咳咳,小人自知命不久矣,甄主子这次一别,只怕很难再有相会之日,今番看在从前主仆一场的份上,还请甄主子答应小人两件事。”
“老柯,你也毋须妄自寻死,你从前对仕国忠心耿耿,这点我们一家人都是感激你的,莫说两件事,再多本宫也会满足你的。”
“那小人就斗胆说了,第一件事嘛,便是妙诗郡主抓回来的那名孩童,天资聪慧,能够同甄主子一样不需要玉盘便可驾驭施环,我看这小子大有可为,还请甄主子以后见着他让我顶我的职位过来照看这些月虱,这样小人死后这些月虱也不用担心挨别人的鞭笞。”
“老柯,你的意思本宫明白,本宫帮你找回这名孩童,也不会让妙诗伤害他的。”
“小人在这里先替那小子谢过甄主子了,这第二件事嘛,就是在我死后,将我的尸骨炼油,做成冥灯置于仕国将军的坟头,仕国将军的尸骨葬在秦氏王陵,小人担心他一个人在那里会不自在,只好化作长灯与他做个伴也好。”
“老柯,你……”甄王后突然说不上话来,老柯所提两事皆是另有所指她心中岂能不明白,“老柯,本宫答应你,若仕国的死真的与天苍有关,我绝不会厚此薄彼,定会还仕国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