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意外之才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男子已经举枪来到了女孩的身边,长枪更是毫不犹豫的砸向平助持刀的右手,然后似有“咔!“的一声传来,平助便抱着右臂蜷成一团不住的哀嚎着,从那露在外面呈不正常角度耷拉着的手臂判断,平助的手被打断了。
“混蛋!!“一旁平助的同伙见状大惊,纷纷拔刀围住了持枪的男子,”你这个野武士是从哪里来的?居然在我们的地盘上出手伤人!“虽然气势汹汹,但是显然这几人已被对方气势所摄,并不敢贸然上前。
“给我滚!不然…“男子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囊,从那未扎紧的袋口看进去,赫然是柄寒光闪闪的枪刃。
看到眼前这人身携朱枪显是武勇之人,且着装怪异,同伙几人不禁心生退意,“你这混蛋,你给我等着!“众人一边恶狠狠的放着狠话,一边搀扶着骨折的同伴后退。
男子全然不顾对方的威胁,关切的问道,“阿松!你没事吧!你怎么会在这地方?“
“庆次郎,你怎么会在这?“阿松显然也很惊讶于眼前男子的突然出现。
“两位认识?”丁麦不巧此时正好赶到。
“你是何人?”对于这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称为庆次郎的男子对其显然没有好感,恶狠狠的问道。
见状阿松连忙说道,“庆次郎,不得无礼!这是这个摊子的老闆,亦是他施粥与我,使我得以饱餐充饥!”
“哦?如此得罪了!”闻言庆次郎将朱枪往地上一插,躬身行礼道。
看着眼前这人高马大着装奇异的男子,行事倒颇为磊落,丁麦不禁暗暗点头,于是说道,“在下丁麦天予,还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庆次郎拔起朱枪舞了两下说道,“在下尾张国海东郡前田家利益,通称庆次郎,阁下亦可唤我庆次!”然后伸手一招引向一旁的女孩说道,“这是在下的婶婶…”说到这里庆次郎不禁双颊发红,“前田松是也!”
丁麦狐疑的看了看两人的身量,问道,“婶婶?”
庆次郎闻言无声叹息,阿松则红着脸道,“阁下有所不知,庆次郎乃吾夫兄之养子,故我俩是婶侄之关系,又因庆次郎与我和利家及从小一起长大,所以彼此间相熟亦以幼名相称!”
丁麦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之丈夫今年几岁?”
“你说犬千代啊!他小我六岁,今年也有二十了吧!”说到自己的叔父,庆次郎来劲了,不过显然并不怎么尊重自己的叔父。
“庆次郎!”一旁的阿松一声娇嗔,庆次郎立马改口岔开话题道,“利家这家伙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利家他…”阿松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一旁看着的庆次郎皱起了眉头说道,“利家出了什么事吗?”
“这不怪利家,事情是这样的…”于是阿松开始绘声绘色的描述起事情的经过。
而整件事无非就是:利家身为织田信长的小姓,被另一个叫十阿弥的小姓作弄,且借着受主公宠爱,更是欺辱到阿松的身上,强抢了阿松父亲留给她的遗物,愤怒的利家将此事公之于信长面前,却不料信长偏袒十阿弥并不予以处罚,怒极的利家遂在信长面前斩杀了十阿弥,目睹此景,感到颜面尽失的信长亦是暴怒非常,欲要拔刀杀了利家,后在众人之拦阻之下才不了了之,不过因此利家被赶出了织田家,怄气的利家也不求饶独自一人就出走了,只说是去敦贺,也不说去干什么,放心不小的阿松这才带着还未满岁的女儿瞒着家人跑了出来,来寻自己的丈夫。
“这个混蛋,哪里像个男人!”闻之利家不顾自己的妻儿一人负气外出,庆次郎替阿松愤愤不平道,“见了面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庆次,他可是你的叔父…”阿松依然维护着自己的丈夫道。
看着眼前这十一二岁却已身为人母且格外坚强的女孩,丁麦心中不由一酸,想到在自己那个时代里,这个年龄的孩子还都在父母的呵护之下在学校里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上着学,而在这里却已被迫背负起身为父亲、母亲的重担,且还要直面生死无可避退。
哎!暗自摇了摇头,丁麦调整好情绪问道,“那么两位接下来有何打算?”
“在下在被收养之前乃是生活在忍者之家,儿时有几个相熟的玩伴,日前听闻这北陆道上出现了一怪异领主,行为怪癖,术法奇特,且有惊世骇俗之物器,在下好奇于是与友人相约在此,欲一同前往探个究竟!”说道这里庆次郎看了看身旁的阿松,“如今看来只能暂缓延后了,阿松,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我要在这里找利家,他应该就在这里!”阿松执拗的说道。
“别闹了阿松!跟我回去!”庆次郎也不妥协,伸手要去抓阿松的胳膊。
见状阿松大叫道,“利家!!利家你在哪?利家你快出来!!”
“别闹了,哪有这么随便喊喊就能找到的!”庆次郎一边拽着一边说道。
也不知是不是阿松的诚心感动了上天,城下町通向码头的路上,一个容貌憔悴的武士似是听道什么声音忽的转首看来,当看见遥远处一身材矮小正哄着被惊哭孩子的女子后便不管不顾的狂奔起来,一路不知撞到了多少人。
“阿松!!”人未到音已达,看着朝着自己奔来的男子,喜极而泣的阿松和怀中的婴儿哭成一片,向着男子迎去,“利家!!”
看着相拥在一起哭哭啼啼的小两口,庆次郎和丁麦异口同声道,“啧啧啧,还真的有效!!”言罢两人一愣,相视一眼,皆是开怀大笑。
而这两个哭两个笑的四人组合,亦是成为了众人围观的亮点。
“喂喂,好多人在看呢!”到底是女孩子脸皮薄,阿松欲推开抱着自己的利家却纹丝不动,只得说道。
离开家虽然没几天,但是利家出门急也没带多少盘缠,一路上风餐露宿的也是苦不堪言,所以当看到阿松的时候才会感到份外亲切,此时被阿松这么一说,更看到一旁用怪异眼神看着自己的庆次,利家立马松开了手说道,“阿松,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这家伙,遇到点挫败就抛下妻儿一个人跑出来,可是男子汉所为?”还不待阿松说话,一旁的庆次郎已厉声问道。
闻言脸色泛红的利家由不甘示弱的反问道,“庆次郎,这就是你对叔父说话的态度吗?”
“你这家伙,我可从没承认过你是我的叔父,”庆次郎闻言轻蔑一笑后说道,“你什么时候赢过我手里的朱枪,再来做我的叔父吧!”
“你这混蛋,还真以为我打不过你吗?”利家一边说着一边捡起自己先前拥抱阿松时仍在地上的朱枪,“要不是你比我多吃了几年饭,你早被我打趴下了!”
闻言,庆次郎的太阳穴不由鼓动了几下,恨恨的说道,“那来吧!看看你这个被扫地出门的破败武士可敌得过我这倾奇者手中的朱枪!”嘲讽火力全开的庆次郎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挑衅的看着利家。
“你这家伙……”利家也不废话挺枪就和庆次郎交上了手,“嘭!嘭!嘭!……”武器的交击声频频响起,让一旁围观的群众声声称赞。
“丁麦大人,请你出手制止他们两位!”阿松眼看自己劝解无效跑到丁麦的身边请求道。
“啊?”看得兴起的丁麦回首看向阿松,“在下也无能无力啊!”
看着对方略带哀求的眼神,丁麦无奈,喊道“城管来了!!哦,不对,町奉行来啦!”
“恩?”闻声罢手的两人四下观望后转首看向丁麦问道,“在哪?”
“这里!”丁麦一指身旁的阿松说道,“两位之烈烈武风,怕这孩子是经受不住的啊!”
“阿幸!”看着阿松怀中抽泣不止的婴孩,父爱涌上心头的利家再也提不起置气相斗的心情,收枪来到阿松面前挠着脑袋哄起了孩子。
“切!”庆次郎眼见打不成了亦收枪回到了小摊旁,自来熟的给自己盛了碗栗子粥喝了起来,“这个味道,还真是…”一口喝尽后,庆次又喝了一碗,然后又一碗,一旁饥肠辘辘的利家亦被吸引,舍下了孩子,也加入了进来,“哦!这个味道…”顾不得多说也一碗接一碗的喝了起来,丝毫不落下风,于是两人又开辟了新的战场,比起谁喝的更多更快,直看的一旁的丁麦眼角直抽抽…
看着一大罐栗子粥已然见底,庆次郎一边赞不绝口的称赞着一边伸手去掏自己的钱袋,“阁下之厨艺当今无双啊!不知这一罐栗子粥当抵多少钱?”
“一碗可是要价两百五十文,这一罐可抵十五贯钱!”一旁的阿松指着陶罐旁的物价牌说道,作为丁麦雇佣的临时摊贩,阿松显然非常尽职。
“十五贯!!!”摸着干瘪的钱囊,庆次郎大惊道,“我没听错吧!十五贯可买十几石的大米了!”
“喂喂,你可是说了这味道称得上当世无双,就凭这个也抵得上十五贯了吧?”一旁的利家看到庆次吃瘪,在一旁落井下石道。
“你高兴个什么劲?这里面有一半可是你喝的,对了阿松也喝了,所以你要出一大半!”庆次郎细细一琢磨后说道,“我出五贯,你出十贯!就这么定了!”
“我,我,我可没钱!”乐极生悲的利家略显尴尬的说道。
“没钱那你还学人家喝粥!”庆次郎丝毫不留颜面的说道。
“你…”利家脸腾一下就红了,握枪的手又举了起来。
眼看着又要动手,丁麦赶忙岔开话题道,“这位利家大人,不知阁下怎么会来到此地呢?”
闻言利家转首一看是此间老闆,便行了一礼说道,“不瞒这位老闆,在下因家中一些琐事,所以来到这里…”
“什么家中一些琐事,被织田家开革了就直说嘛!我们可早就听阿松说过了,真是死要面子!”庆次郎在一旁嗤笑道。
“你这家伙,我…”面子上挂不住的利家眼见又要爆发,丁麦赶忙问道,“利家大人此行至敦贺可有什么要事?”
利家对着庆次郎做了个的手势示意‘你给我等着’后说道,“既然详情阁下已经知晓,那么在下也就直说了!”
一边说着,利家一边牵起了一旁阿松的小手,仿佛这能给自己带来力量一般,“在下在家中乃是四子所以又名孙四郎,虽说家父乃海东郡荒子城的城主,但按着传承家业是传给嫡长子即家兄亦是庆次郎之养父前田利久的,在下是分不到丝毫的,如今再被织田家开革,在下日后就无力照顾阿松和抚养孩子了,日前在下从庆次郎处听闻,在北陆道新近有一位领主不仅言行怪异,而且开出一日五合米的市价招募浪人,所以在下才循着庆次郎的行踪来到了这里,希图能借着庆次郎寻着那位领主,或许看在下武艺还行,能录用成为家臣,那么阿松和阿幸的日常用度就有了着落了!”
闻之利家是为了自己才不告而别的,阿松不禁落泪,一旁的庆次郎也禁不住感慨起来,“话说信长这家伙还真是无情啊!就这样把你扫地出门了…”
“庆次郎…”原本还想替原先主公辩驳几句,但一想到信长在十阿弥之事上的立场,利家不由住了口。
“你们说的北陆道的怪异领主不会就是我吧?”一旁的丁麦听了利家之言思索了半天后问道。
“你!?”利家和庆次郎异口同声的问道,显然不太相信。
“正是在下开出每日五合口粮一人的市价招募人手!”先前听庆次郎说有怪异领主的时候,丁麦就觉得可能是在指自己,如今再听利家所说自是确定了八九分。
听丁麦如此说二人不由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人来,“你也腰挎着武士刀,想必是个武士怎么做起了这商贾之事?再说,哪有领主大人亲自出来摆摊的?”利家依旧不可置信的问道。
丁麦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就是自己,这里又没公安局可以开证明,只得避重就轻道,“武士如何做不得这些?事在人为嘛!”
“好!好一句事在人为!武士如何做不得商贩?说的好!”而另一旁的庆次郎则显得很洒脱,听闻丁麦之言连连叫好。
“混蛋,高贵的武士在你眼里成什么了?”冲着庆次郎直吼吼的利家显然没有顾及到自己的发言对一旁的丁麦亦适用。
“利家大人,武士之高贵并不在于身份,听闻饥荒之时有大名与农人同耕于田地,如此这大名就不高贵了吗?故在下以为,品行之端正方才是武士高贵之根源,随高就低方才是武人之本色!”丁麦的发言显然让暴躁的利家安静了下来,开始思考其其中真意。而另一旁的庆次郎则是抚掌大笑道,“妙人,妙人,真是妙人啊!此言颇具禅理,甚合吾意!”
“不过是浅见陋识,不值一提!”丁麦微微一笑一笔带过道,“在下乃佐渡国歌見村之领主,就如方才利家大人所言,治下正以每人每日五合米的市价招募人手,诸位若有意可前去一看,事成自是最好不成就权当是游玩一番,在下亦会有所补偿!”
眼看着天色渐晚,领内的工作还需要自己的监督,丁麦索性准备收摊走人,“利家大人,此袋中有散钱一贯有余,大人可拿去支用,无论是去在下之领地一游,或返程回乡皆需用到,在下知大人自持武士身份难以接受,然阿松姑娘和怀中孩儿亦是需要,故望万莫推辞。反正阁下知道在下所在,待来日手头宽裕时再还便是!”将钱袋塞在阿松怀中后,丁麦转首看向一旁笑着说道,“庆次郎阁下怕是不需要吧?”
“多谢阁下!”庆次郎伸手在自己的钱袋中取出一把铜钱后将钱袋递到了丁麦的面前说道,“余下应有六贯,虽不足以支付先前粥钱,但是一片心意,还请阁下收下!”
看其眼神诚挚,丁麦也不矫情一把接过说道,“阁下勿要埋怨在下价高才是!”
“先前让阁下见笑了,如此美味当得此价!”庆次郎微微躬身行礼道。
“来日方长,后会有期!”看着收拾的差不多了,丁麦行了一礼,一一道别。
“后会有期!”庆次郎和利家及阿松三人具是行礼道别,看着丁麦和雇佣而来的两个渔夫搬着货架渐行渐远。
然冷不防听到远远的传来一声大喊,“阿松姑娘,下次不要那么仍性的跑出来了啊,对孩子不好!”
阿松和利家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庆次郎则微微一笑继续注视着远处的身影渐行渐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