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姬的挑衅,无论是哑奴从前还是现在,都是不屑一顾的。这些女人无谓的争斗,她从不放在心上。只是这人,当初万般要置自己于死地,在悲愤之余,哑奴是一点都不明白,自己这幅残躯,一不会抢她恩客,二不会夺她地位,三不会耽误她人生,如何就让她这么看不顺眼?
就算自己不为自己之前无端受的苦报仇,哑奴也绝不会对舒姬低声下气。
漠视舒姬的挑衅,哑奴便径直从狭窄的楼道另一半走过,眼睁睁看着舒姬将玉足从裙底伸出,拦着路当中,哑奴也只是淡定地跨了过去。
只是哑奴不知,她这一动作,却惹恼的舒姬。自从这哑奴来了念春坊,舒姬就觉得自己万事不顺。眼看着凤姬要走了,这念春坊的头花就要落到自己头上了,却因为这个哑奴,失了百合不说,竟然还被降为二等姑娘。
二等姑娘,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己三年的拼死努力都毁于一旦,一切还得从头再来!
思及于此,舒姬当即心下一怒,抬脚便给了哑奴背后狠狠一脚。
毫无防备的哑奴完全没意料到舒姬这一行为,只感觉到重心不稳,面具之下的楼道突地便离自己越来越近……
看着哑奴踉跄滚下楼道,硬是摔到了楼道底,舒姬才一声嘲笑,轻甩手帕,起身进了自己的屋子。
“砰!”
痛!
“啊……”
摔倒在一层的哑奴,只觉得脑袋好痛,肚子好痛,仿佛万千蚁虫源源不断地爬满全身,一只一只,撕咬着自己,冲向脑子。
“啊!”
一声两个多月来第一次清明的声儿,引来一层寻堂的龟奴的关注。三四龟奴听得哑奴那一声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均面色惊恐地跑到楼道处。刚到楼道处,那几人便看见哑奴使劲儿地挠着全身在地上翻滚不止,还一个劲儿抱着脑袋朝墙撞去。
“啊!”
那一声声惊悚的喊叫,从哑奴那溃烂的面容上残破的口中冲出,直吓得龟奴几人退后好几步。
“快……快去找花叔!”
在念春坊,除了花叔,没有一个人愿意碰哑奴。尽管她恨可怜,但是让他们忍着恶心去碰哑奴,谁也没那么伟大。
“啊……”
一声声撕破喉咙的惨叫,在念春坊中凄厉地叫起,惊得各房各屋的姑娘纷纷忍着惊恐出了屋子,透过楼栏朝下一望,只看到在几个龟奴中间,哑奴正在那翻滚惨叫,紫衣被她挠得四碎,露出的那片片肌肤被抠得红血累累。
那景象,当真是闻者心惊,看者恶心。
“哑奴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之前我还看她端着首饰盒去凤姬姐姐屋子里呢。”
“天呐,在这样下去,哑奴会不会死啊?”
“你别说了,好吓人!”
站在二层楼栏处的凤姬,自然是听到一旁的姑娘的窃窃私语,楼下哑奴的反常,实在是让人恶心。可好巧不巧,今日花娘去接爷了,也不在念春坊,念春坊连个主事儿的人都寻不到。极力忽视耳边想起的哑奴的惨叫,凤姬只眸光四扫,最后目光定在舒姬那紧闭的屋门上。
奇了怪,所有人都出来了,她怎么没出来?难道,是她给哑奴下了药?
“花叔,你快来!”
一层某龟奴的一声喊,将凤姬的眸光又拉回一层。只看到花叔见着哑奴那痛苦的模样,二话不说便上前欲阻止哑奴的动作,口中还不停地唤着“哑奴”,想让哑奴恢复几分意识。可是哑奴现在明显是已经是一个毫无意识的疯子,只一个劲儿地带着那嘶哑的嗓音,狂吼出自己身上的痛楚,可是这样明显无济于事。
“哑奴!啊!”
见花子被哑奴突然发了疯似的掐着脖子,龟奴几人连忙上前推开哑奴,却不知哑奴此时为何这么大的力气,只疯了那般将拉扯她的众人甩开,一双嗜血的眸子只盯着花子,鲜血淋淋的双手使劲儿掐着花子。
“花叔!”
被哑奴掐得呼吸难受,花子却是没有强烈反抗,只是微微侧头向一旁的哑奴示意,“打……晕……她……”
其中一个龟奴听到花子这话,当即反应过来,四处搜寻,跑到楼道之后的隔间,取来一大棒,在其余龟奴的配合下,朝着哑奴背后便是狠狠一棒。
感觉到头顶突然传来的剧痛,哑奴只觉得全身的痛突然都消失不见,脑中那些恐怖的画面也渐渐散去,只是,好累。
“砰!”
感觉到哑奴双手撤去力气,花子连忙扯开哑奴的手将哑奴推倒一旁。
“花叔,你没事儿吧?”
“没事……”
“啊!血!”
花子刚缓过气来,便听到某姑娘一声惊呼,而后,念春坊又再次想起层次不齐的大喊声。在喊叫声中,花子才扭头发现哑奴后额头流出的汩汩鲜血,当即一个激灵被吓得弹开三尺。
适才拿了大棍朝着哑奴挥棍的龟奴见此情景,亦是慌乱不已,按照他们的分寸,从来都是把人打痛却不要命的,今日这哑奴竟然这么一棍就……就……
“花……花叔……我……我不是有意要打死哑奴的!”
念春坊因为哑奴乱作一团,刚从外头引着那爷进念春坊的花娘刚到念春坊口,就见着大堂之中一众人围作一团,扫眼二层的姑娘们面上的惊恐,当即面上的喜色顿时散去。碍于身后马上就要进来的人,隐忍的怒气也只得压去三分。
“花子!”
念春坊众人在听得这一声熟悉而威严的喊叫后,才纷纷回过神来,“妈妈回来了。”
“花子!”
再一声喊,在人群当中看着哑奴渐渐躺在血泊中的花子才回过了神,跌跌撞撞爬起了身子,转身朝着花娘而去。
见着花子这一身的狼狈,花娘不禁问道,“花子,你身上怎么还有血?莫不是有人来咱们念春坊闹事?”
花子脑中的记忆,依旧停留在被哑奴掐着时,哑奴那嗜血的眸子中的痛苦中,只失魂那般对花娘道,“不……没人来闹事。”
花子这般落魄无魂的模样,让花娘真是看不懂了,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么脆弱?
“那是怎么回事?”
“哑奴……哑奴……”
哑奴?又是这个哑奴!
“哑奴怎么了?”
一声厉喝,却还是没让花子收回神思,沉默许久的旁人,终于在几番挣扎后,道,“妈妈,哑奴死了。”
花娘一听这话,当即眉头一皱,一个哑奴死了就死了,至于让他们这么惊慌失措么?再回想到身后快要进来的人,花娘准备直接先让人收拾现场时,身后进来的人却传出了声儿。
“师傅,有血腥味。”
花娘身后一身着玄衣的七尺男子听得身旁一十五六岁少年的话,当即顿了脚,犀利的眸光穿过花娘和念春坊的众人,好似停在那血泊之处,凝眉三寸,对身后跟着的俩玄衣男子道,“首乌,去看看。”
得了男子的命令,那叫首乌的玄衣壮男子便越过众人,朝着众人让开的包围圈之中走去。走近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哑奴和她面上的残容时,眉目紧皱,走到哑奴身边,探指脖项间试息。
“首乌,如何?”
看着款款走来的玄衣人,首乌起身上前回道,“是体内蛊毒发作,后脑被一棒击打昏死过去,尚有一息。”
蛊毒?
在场众人听得这话皆是惊诧不已,这哑奴不过就是个军营卖过来还身有所残的丑人,怎么会受蛊毒?
随着那位爷上前的花娘,在听到首乌的话,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那惨不忍睹的哑奴,晦气道,“死了就死了,不过是个打杂的。来人,赶紧收拾了!难道还要爷看笑话!”
在旁的龟奴听得这话,犹豫一二,果断上前,忍着冲鼻的恶心,扭头将哑奴从地上架起,朝后院拖走。
“等等。”
对于这爷突然的发声,众人当即惊愕不止,惊愕未止,只看到他们那最伟大的爷,竟然提步朝着被架起的哑奴走去,绕到哑奴面前,竟还伸出那养尊处优才修养出的纤长玉手,欲挑开哑奴面上粘血的发丝。
“师傅(爷)!”
被众人一唤,那爷突地顿了手,回之半抹笑,却是继续探手撩开哑奴面上的发丝,鼻头微动,倏地眉头紧皱,不由得加重了呼吸。黑眸转动后,没来由爆出一阵欣喜,掌上微用力,将架着哑奴的俩龟奴挑开,随之将哑奴打横一抱,便朝着念春坊外而走。
首乌等人见爷这动作,连忙跟上前,“爷,您这是做什么?”
“师傅,你做什么?”
那爷也顾不得多解释,只对一旁那十五六岁的少年道,“她是十七!”
一语罢,当即脚下再生风,带着怀中一息渐弱的人儿,消失在念春坊中。
愣在原地的少年听得自己师傅的话,突地面色晖变,十七……十七不就是迟哥?
迟哥!
“孟公子,走吧!”
见孟循义依旧没有反应,首乌便扯着孟循义离开念春坊。
念春坊中人见他们的爷竟这么好不嫌弃地抱着那么肮脏的哑奴就这么离开了,当真是惊诧不已。
“这哑奴到底什么来头?爷平日里来,可最讨厌人碰他的,连凤姬姐姐都不能碰,今日怎么就抱着快死了的哑奴走了?”
“不知道啊,看起来不简单。不过都成那样儿了,估计哑奴也活不成了。”
“哎……凤姬姐姐这下不是又要难过了?爷还没看她就走了。”
“别说了。”
得了同伴的提醒,那人才注意到凤姬眸中射过来的恨意。
“姑娘,回屋吧。”
看着楼道下那一摊渐渐变黑的血迹,凤姬闭目缓去胸中气郁,才转身进到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