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北国遗孤(1 / 1)

第八章北国遗孤

正在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鹰啸。

苍鹞出现了!它从天空中朝海面俯冲着下来,伸出了鹰爪,一把抓起马上就要被涡流卷走的洛晓天。

苍鹞把救起的洛晓天放在陈安安的渔船上,被吓得惊慌失措的陈安安这才破涕为笑径自扑向洛晓天。

三人不注意间,从苍鹞的身上下来了一个人。

“千机叔!”

死里逃生的洛晓天看着眼前的千机叔,自己一身狼狈有些尴尬。自己犯了如此大错,还险些丢了性命,肯定要被千机叔收拾。他一个指头都能杀人,给洛晓天来一下,至少也是个半身不遂。

“人没事就好。”千机冷冷地说了一句,并没有打算责骂洛晓天,倒是洛晓天自己那么多内心戏。

“谢谢千机叔救命之恩!”陈安安对千机说道,自洛晓天脱险,她好像变了个人,从来没见她对人如此有礼貌过。

“你是哪里的丫头?别乱叫!”面具内还是那样冰冷骇人的声音。

陈安安被吓得有些声怯,这面具吓人,声音更吓人。那股刁蛮任性此刻仿佛失去了勇气藏在她心里不敢出来。

姚青书用咒语唤来苍鹞,然后乘着它到了洛晓天的渔船上。看洛晓天没事后向千机作揖行礼,叫了声“千机叔”。

今天所有的计划是为了抓住那只祸害人间的“海妖”,只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徒劳,还把几人搞得一身狼狈。特别是洛晓天,此刻的他觉得辜负了师兄和陈安安的信任,半晌没说话。

突然,海面波涛翻滚。刚刚不见踪影的巨舟又浮出了海面,一动不动地停在海上。过了一会儿,顶上的门打开了,里面先是冒出一阵黑烟,接着露出了一个人头。

“苍鹞,上!”洛晓天看准时机,让苍鹞朝巨舟的出口处扑过去。苍鹞动作利索,用爪子迅速把人拽出,提到洛晓天他们面前。

只见此人被烟熏得蓬头垢面,洛晓天一眼认出了他。

“哎呦喂,原来是王府大管家啊,人不可貌相,真是失敬失敬!”

“要我杀了他吗?”千机用剑指着王府管家的头。

“千机叔,冷静,冷静。大可不必劳您出手,哈哈。”

“你们认识他?”姚青书疑惑问道。

“这个猪头管家,一开始还说我们是毛贼,原来贼喊捉贼啊!我呸,你这些年害了多少人性命,收刮了多少横财,还有害本姑娘刚刚流了多少眼泪!”另一个陈安安好像又被她从心里放出来了,翻起脸来简直比这海上天气变换还要快。

说话间功夫,那巨舟渐渐地开始进水下沉,管家号啕大哭起来,这海妖终于是现出原形了。

几人把管家带到港口。聚集在港口的人们都目睹了他们刚刚发生的一切,有人带头欢呼鼓掌,紧接着响起了一片激烈的掌声。原来跪拜过海妖的那几个渔民,又开始跪拜他们。

洛晓天领着狼狈不堪的老管家来到了北安王面前,北安王错愕不已,加上昨晚的药效还在,暂时说不出话来。

“王爷应该认得此人吧?”洛晓天质问道。

“这不是阿福吗?本王府中的管家。”

“那王爷不需要解释一下吗?”

“本王也不知如何解释,原来他就是作恶多年的海妖!”

“王爷是当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啊?凭他自己哪里去造巨舟,还有你那密室中的奇珍异宝又该如何解释?”

“晓天,你在说些什么?本王根本不知道什么巨舟、宝物。”

“王爷他的确是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所为,海妖就是我。”老泪众横的阿福打断了两人的争吵。“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隐瞒了。这几十年来,我活得没有一个人样,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知道。是阿福,是海妖,还是木拉日。”

“你叫木拉日?这可是北卫国名字。”北安王此刻仍是疑惑不解。

“王爷,老奴感谢您和老夫人几十年的照顾,阿福是个无耻小人,阿福忘恩负义。”

阿福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当着众人的面叙说着当年的种种往事:

三十多年前,阿福还是叫木拉日。那时,国体孱弱的北卫国饱受周边国家的欺凌。边境线上的居民经常被邻国军队打劫,导致国内流民四起,流民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木拉日一家也是其中之一。父母后来在乞食的路上饿死了,只留下还年幼的木拉日。

只有十来岁的木拉日遇到了一个北卫国的军官,他给了自己一个炊饼,从此便跟着军官到了兵营。后来因为年纪小,被选中当暗探培养,从此接受着非人的训练。

几年后,他们被派到南虞国。木拉日的任务就是,接近那时还是元帅的赵康义。木拉日很聪明,知道赵康义的夫人心地善良。便经常守着外出回来的夫人要吃的,久而久之,夫人看他乖巧懂事,就把他带入府中做了杂役,取名阿福。

几年间,阿福做了赵康义的贴身家仆,慢慢又做到了管家。不久,两国就因为北境疆土的问题,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战争。也就是从那时起,经常有线人来找他要情报,如果不提供情报就揭穿他北卫暗探的身份。阿福没办法,只能不停地往外给他们送情报。南虞获得神女的消息,就是他传递出去的。包括北境军撤退的消息,军队各部的部署。有了这些情报,北卫国发动突然袭击,导致赵康义一败涂地。

后来,两国休战。联系阿福的北卫国线人就越来越少了,直到北卫好像忘了他的存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遇到一个将死的北卫暗探,临死前交给他一份地图,这是一份神女提供的沦波舟地点的地图。地点刚好在南海,恰巧赵康义也是卸任后到了凌阳城。阿福私藏了地图,辗转找到沦波舟,发现它威力无穷,于是开始用它来为非作歹。刚好赵康义为了连接宗庙修了个密道,却一直荒废着。王府后山半封闭的环形山港口,又给他停放沦波舟创造了一个极好的地理位置。

从此以后,阿福就在街头传播海妖的事,让大家因为害怕而给他进贡祭品。只是那些财物,大部分也不是他自己用了。在凌阳城,和附近的几个城镇中,有很多个北卫国俘虏村,加起来也是几万人数量。他就会用掠夺来的钱财拿去发给他们。本想今年向北安王辞行养老,没想到这最后一个海祀节,被洛晓天揭穿了,抓了现行。

听完阿福的陈述。洛晓天心中的疑团终于解开了,现在看来倒是误会北安王了。只是没想到这海妖也是身世可怜却如此为害人间。

“各位凌阳的百姓,各位南虞的子民。我北安王赵康义,用人不察!导致府内家奴,多年以来为非作歹!作出如此多伤天害理,伤人性命之事!祸乱我南虞国,为害我凌阳城二十余载!致我南虞子民受惊,凌阳百姓丧命!幸得少年英雄相助,智取此妖现了原形。今日,本王就要将此贼当街正法。以释我南虞律法,扬我南虞君威!”

北安王安抚着愤怒的民众,声如洪钟。抽出身边侍卫宝剑,举剑劈下,顷刻间,一颗人头滚落在地,血如雨下。

“安我百姓,守我太平!”北安王举起淋血的剑竭声大喊。

二十年以来,北安王连剑都没摸过了。这厉杀之气,让他双手微微颤抖,双唇咬破渗着血。

“惩处了奸恶,也要褒扬英雄。今日,这位洛晓天少侠,及其好友,用生命去冒险铲除了妖魔。我城中百姓乡亲,应以洛晓天等人为翘楚榜样,世代传颂,以勉吾辈!”

北安王果然是宝刀未老,雄风不减。虽然药的毒性还未解,依然能振臂高呼,颇有王者归来之势。

虽说除了“海妖”,可此刻落晓天怎敢称雄,自己除海妖的事情,完全只是雕虫小技罢了。对于北安王的夸赞和居民们的盛情相邀,洛晓天觉得自己过于承受不住。

洛晓天千推万辞之后,北安王只得同意他们离开,并帮忙安抚了心情激动的百姓,“莫扰了英雄清静,少年英雄们除妖甚是疲惫。诸位乡亲,借此节日未尽之时,可好好庆贺一番,今后海祀节,更名海嗣节!如何?”众人听到海祀节更名,齐声欢呼。毕竟海妖虽已除,但这个节日还在,可以庆贺丰收,纪念英雄。

临别之际,洛晓天总感觉心里好像还有未尽之事,抬眼看到北安王正揉着太阳穴,心中不免暗自发笑。便对姚青书说道:“师兄,麻烦解下王爷的头疾。”

“王爷,请随我到屏风后来。”姚青书把北安王请入屏风之后,待他坐定,施展了一套心法,打开身上的葫芦法器。只见法器口飘出一股青烟,引至北安王的口鼻中,随着他的呼吸进入到了身体内。

姚青书才收好法器的功夫,北安王便轻松地蹦了起来,瞬间感觉神采恢复了正常。

“王爷,小生突然想起还有一事相求。”洛晓天最念念不忘地就是此次下山来的目的,那就是寻找母亲的线索。于是把自己想要将母亲遗物从钱庄取出的想法告诉了北安王。

北安王听完马上点头表示愿意帮忙,叫洛晓天等着好消息。

洛晓天一行人推辞了北安王和城中百姓好意。与北安王分别之后,向凌阳城外走去。千机在半路不辞而别,他知道现在还带不走洛晓天,便独自离开了。陈安安倒是像个快乐的跟屁虫一样,洛晓天走到哪,她都要跟在身后。姚青书自然还是一个闷油瓶,一路跟着洛晓天两人。

“安安,你家在何处?难道要跟着我们回天启峰不成?”洛晓天问身边的陈安安。

“我都说了,普天之下,都是我的家。我说我跟你是一样的,你信吗?”

“安安,对不起,我没有冒昧的意思。”

“这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个快乐的小孤儿。至少我有养父关心我,也我没你那么无聊,被困在那山上那么多年。哈哈!”

“我小时候经常偷下山,然后坐在凌阳城中我娘亲的家里。总是望着门口的方向,想象着她会突然的出现。有时,一等就是两天两夜,一直到师父和师兄找到我,把我带回去。”

“有一天,她会回来的,我相信。你不是问我家在哪吗?看到前面那条路了吗?左边就是去我家里的,我也好久没回去看他们了,要跟我去吗?”

“那倒要看我师兄了,他会告诉师父。然后我就被禁足在大殿背道经,背《音魁咒》。”

“那个闷油瓶原来是个小气鬼,哼!”

“你俩可别说我坏话,我都听着呢。你要去便去,千机叔说的对,你长大了,按自己的想法去做。我同意千机叔说的。”

“那就听闷油瓶的,我们走吧。”

陈安安跑在前面,张开双臂。像一只会飞的快乐的小鸟。

走了约莫一两个时辰,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山村,村庄里有十几户搭着茅草的房屋。远远地看见,有老妪在家门口纺线,空地上几个小娃儿玩乐打闹着。几人在这村里竟然没有看到一个年轻人。

“安安姐姐……”

玩闹的孩童兴奋地朝陈安安跑过来,陈安安马上迎了上去,张开手臂,把几个孩子抱在一起。

“来,来,都过来,姐姐这里有糖。小春宝,这是你的布偶娃娃。还有小牵牛,这是你要的弹弓,姐姐再跟你说一遍,不能再打鸟知道了吗?嗯……我看看,还有小麦穗的空竹。太多了,等下姐姐,我有点记不住谁是谁的了……”

洛晓天和姚青书俩人远远地看着陈安安,她拿着像个百宝箱一样的挎兜给孩子们分发着玩具和零食。洛晓天仿佛已经懂了她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快乐,那么刁蛮,那么不讲道理。如果陈安安是一朵自由开放在田野里的花,那么洛晓天就是一把别人锻造而成的剑。花与剑,一副富有诗意的画面。

“你为什么给他们取那么可爱的名字。”

看着孩子们开心的模样,洛晓天也走到陈安安旁边,帮她整理分发这些玩具和零食。

“小春宝,是因为春花开的时候遇到她。小牵牛是因为他经常在山上牧牛……”

“还有其他孩子吗?所以,赌坊那些钱,都是为了养活他们吗?”

“他们是北卫国战俘的遗孤,在南虞国有很多这样的村落。凌阳城周围几个城镇加起来就有几万人,他们的祖辈都是二十多年前被俘虏的,抓来南虞国做苦力,很多其实只是普通百姓不是士兵。后来战争停了,他们也没能回去,只能躲在各处山林中建造简单的村落。”

“这些人,太无辜了,南虞国容不下他们,北卫国不接纳他们。”

“其实,这些人已经很幸运了。我曾亲眼看见一对夫妇带着一个幼儿,夫妇俩被南虞士兵当街斩杀,只剩下哇哇大哭的孩子坐在大街上。他们只是为了拿到一个馒头,仅仅因为额头有俘虏刺字,就被区别对待,也没人会在意街上死了两个北卫的俘虏。孩子年纪太小了,被一个善良的富商从街上带走,也算庆幸捡回了一条命。”

洛晓天没曾想到,仅仅是这凌阳城中就有如此多不公之事,这天下之大,又有多少无辜之人。在他的记忆里,映象中的那个世界,人和人之间是平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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