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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汀洲酒肆和风雨初来(1 / 1)

汀洲人无论身处何处都不会忘记那个普通却不平凡的酒肆。

他是汀洲人的骄傲。

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也大概只有店家自己知道了。白闹合住了店里老旧的史书,书不成书,不仅封面破烂泛黄,放在桌子上更如一堆稀泥一样摊开来。这个店里唯一的店小二皆酿酒师终于受不住了,他忿忿不平的叫骂道:“去他娘的嵩荒,去他娘的九修士,看看现在都把我们这店祸害成什么破样了,还传奇,传奇个屁啊传奇,世上到哪儿去找那么多能喝得起传奇的圣人啊!“

“撑一撑嘛,撑一撑就好了。“高代是店里唯一掌勺的人,这样的对话每天都会出现几十次,白闹喋喋不休的骂着,高代有气无力的安抚着。

十五年前,高代被酒肆的主人五味和酒禅人发掘,带了回来,母亲随身留下一块玉佩,刻着高代二字。五味年老力衰掌不动大勺了,高代便从小跟着五味学厨以及修道。

十年前,白家小少爷大大咧咧的上门了,带着他爷爷白崇光的亲笔书信来找酒肆的主家。本是前来治病的白家小少爷白闹,因为傲慢无礼,目中无人,被扣押在酒肆中,打发着做杂活去了。哪知没过几天,酒禅人在酿酒的过程中扭了腰,牵动了旧伤,自感无力的酒禅人勉强收下了白闹为弟子,教他娘酒以及修道。

也许是缘法凑巧,师兄弟二人竟然都无法开化。高代生来绝脉,白闹先天僵脉,绝脉要以圣人之力缓慢开化,天长日久,方能水到渠成。僵脉要以后天狂暴之力冲刷,如洪荒决堤,过程痛苦无比。而二人修行时间尚短,根骨尚未发育成熟,两位圣人只好以体修之术指点二人,高代翩翩风范,尊师重教,五味授予谦逊君子剑,白闹霸气浑成,强势顽劣,酒禅人授予王道帝皇枪。

高代和白闹就这样在汀洲城内安家了,他们的家就是这个普通的酒肆。

大时代的年轻人总是不甘平庸。就算没有一技之长,也做着扬名立万的美梦。白闹亦是如此。

梦中常有一个骑着狮虎兽的白袍小将,手握长枪,立于万人阵前。不露胆怯,不见心虚。一声号令,三军奔袭,那人厮杀的越近,越能看清放荡不羁的容颜。没错,就是他自己。

梦想是个鬼,和善的时候有仙气,让人不由自主的亲近;凶恶起来要吃人,打压到站不起身来无奈的窒息。

对白闹来说,这个鬼是和善的。他比高代更加努力的去学习枪法。阳城的深山老林里有他搏兽的痕迹,城外的三十里滩上有他猎匪的记忆。白闹是血腥的,急躁的,少年的标签完美契合的贴在他的身上。

高代显得安逸。像个大家闺秀。在清晨读书,在黄昏舞剑。遍寻古刹,坐而论道品茶。五味大师称他天子。

时间在逼近,再有两年,白闹和高代也能正式开化了。但那个凶恶的鬼还是来了。

午后,依旧平凡。却多了一片黑云滚滚。一股铁流在汀洲境内流动着,由远及近,片刻就闯进了汀洲主城阳城当中,阳城守军畏畏缩缩的躲在城门背后,握着刀柄的手抖在不住的颤抖着,一霎那,喧哗的城门口变得一片寂静,没有人敢抬头看一眼,没有人敢站直了身子,甚至没有人敢出一口大气,有一股杀气在众人的上方弥漫着,一股实实在在的杀气的压制。

这股铁流是一支寂静的部队,百人的奔袭没有一丝杂音,只有那统一的马蹄敲击地面发出的统一的“哒哒”声,他们背后的黄色披风彰显着他们的身份,他们头带上绣着的蝴蝶象征着他们的编号,皇家特级羽林卫蝶恋花。闹市之上,为首之人此时就显的特立独行了。他后面的人皆一身黑衣,黑巾蒙面,唯有他素衣,真颜示人。一眨眼,这支铁流就流向远方,只留下窃窃私语的众人。

“居然是杀涯。”

“怎么是他出来啦?”

“希望不要变天才好啊。”

这支队伍就这样安静的奔驰在阳城的街道上,市集上没有女人的讨价还价,酒店里没有酒鬼的胡天海地,赌庄里没有庄家的开怀大笑,那铁骑踏过的地方只有一片愁云惨淡,彷佛脚下那历久弥坚的青石板也要因承受不住这份杀气而绽裂。

蝶恋花,或者是羽林卫并不是一个多么值得骄傲的职务。在大华境内承受着百官的幽恨,千军的蔑视,万民的唾骂。也并非仅仅如此。同属羽林卫的特务部门还有一个名为鱼戏水的组织。两者之间,从没有合作,只有无休止的竞争和争宠。资本就是他们各自的战绩。于是有了欲加之罪,于是有了人心惶惶,惹恼了王上而不自知。

羽林卫是锅粥,越搅越乱;大华是团麻,剪不断理还乱。

年轻的帝王上位仅仅十五年而已,自继任初天的后宫突变,王后惨死子嗣丢失,又遇教宗乱政。

千头万绪,亦步亦趋。蝶恋花和鱼戏水也浑水摸鱼般活了下来。

民众们不曾注意,但杀涯暗自的转动着眼珠子。千家万户的民宅中,有身影出没,一闪而逝。

直至这些不见天日的家伙们安静的蹲在一个屋顶上。

“停!”杀涯一声大喝,所有战马一阵嘶鸣,齐刷刷的停了下来。“汀洲酒肆”四个字的牌匾竖立在那里,年老失修而在微风中颤动。汀洲居民看见这幅景象不由自主的靠拢过来,一脸挪揄之色。

敢笑不敢出声。大华百年,王上对酒肆一直毕恭毕敬,只因有两位圣人。

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刽子手在自掘坟墓,却没人提醒。失信失心,为失道,失盗之人寡助,众盼速死。

但是正如居民所认为的那样,圣人的苗头,没有人敢触碰。

杀涯马立当街,高喝道:”白闹出门受死。“

做的太多了,死对这群人而言没有多大的概念,这只是习惯。就像看坟的老人不惧怕碑前的冥火坟中的骨。临死的恐惧或无畏,悲拗或淡然,没有新鲜感,唯一值得注意的,只不过是下手的角度和力道。习惯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习惯了血腥和残忍。这种变质,不是一两袋防腐剂能解决的。

周围的民众越聚越多。杀涯充满力道的一声呼叫,引出了无数的心酸。白闹,就是住在酒肆中那个活泼开朗的少年啊,他给刘大爷家背过面,给王员外家捉过贼,有无心的善举,有谋划的恶作剧。之所以说人是善良的,是因为会同情,白闹的音容面貌浮现在众人的脑海里,一言一行。但人的胆怯又不得不提,没有人会为他而鼓足勇气站在铡刀下面。

也只剩同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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