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一门上上下下四百三十余人。
四百三十余人说起来并不算多,但人头堆起来的话也是好大一堆。尽管自那布袋飞出来之际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手中的枪坠地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明显和刺耳,当他颤抖的打开布袋时,那几欲让他血脉倒流的情绪还是无法控制,这个布袋装的是他最喜欢的丫头香儿,这个布袋装的是他家的老仆吴伯,这个布袋里装的是他家二婶,这个是...那个是...,布袋装的住人头,却装不住那滚烫的鲜血,万里奔驰早已凝固的血液,,因为白闹剧烈的撕扯又涌动出来,他浑身是血的就这样趴在人头堆中不知疲倦,机械麻木的解着一个个布袋,他想让他们出来透透气,就算死了也好,就算只有一个头颅也好,能透透气总归是好的。
命运给人的打击是不会不轻不重的,它会选择一下就敲残你,最不济也要一下敲的你晕的不醒人事。杀涯从马背上又取下了几个布袋,暗用内劲,狠狠的砸在了白闹身上,白闹因为巨大的震动,随着这几个布袋远远的滑了出去,痛,一种身体放佛被撕裂般的痛,白闹想就这样躺着,躺在地上,任眼泪去冲刷,流向哪里他不用管,就这样留下来,溜出去。可是,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在召唤他,身体的血液全不汇集到四肢上,让他爬起来。就这样,白闹爬到了那几个布袋旁边,他能感受到那是什么,心脏仿佛被揪住,他没有勇气去打开那几个布袋,可手脚却不听使唤的解开了袋上的绳子,这个是他的二叔白焕之,这个是藏功阁的守阁人凌老,这个是他的母亲王善语,这个是他的父亲白兴之,而最后一个,最后一个,是他的爷爷,白家家主白崇光。
泪好像已经流不出来了,他们争先恐后的涌入白闹的身体,这是一种支持,他要站起来,站起来,去直面这群刽子手,至于他们所念的昭告,见鬼去吧!白闹需要武器,哪怕是一把菜刀也好,赤手空拳的他怎么去和这群刽子手战斗,又或者说怎么砍下他们的头颅为家人祭奠。嗯,他需要武器,于是旁边递出一把枪,他的枪,那杆锐利的枪。高代满脸肃穆,转过身来对着杀涯说道:“大华律经八百七十一条,无一刑为满门抄斩。”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民众不需要为白家的事感到疑惑,也不需要再为满地的人头感到恐惧。他们这个时候需要怀疑,怀疑蝶恋花此举的合法性,怀疑那坐在大殿之上的人的动机,他们需要同情,同情白家的处境,同情白闹的遭遇,他们需要担心,担心自己的未来,担心律经的束缚性。人心是善变的,同时也是再好利用不过的东西。一个舆论可以改变民众愤怒的方向,一个行为可以停止他们厌恶的动作。在这种大时代下的民心,有如大海上的一架帆船,大能者一手控着帆,一手掌着舵,直达想去的地方,而民众们,不需要思索,只有一种惯性般的单纯的愤怒或同情来应景。
高代没有那么重的心机,在他自己的印象之中,只是陈诉了一个事实而已。但身为帝王之师的蝶恋花想得多,杀涯想得多。
蝶恋花的杀手们不打算再给高代太多言语的机会,杀涯也没这个打算。一瞬间,杀涯出剑,杀手们钩叉紧握。高代依旧挽个剑花,白闹长枪一转,一场正面的冲突就这样轰轰烈烈的来了。
不得不说的是,作为一个突出自我的杀手,在如此团战中依旧保持着惊人的配合能力,由此可见,大华厚积而薄发的可怕。在圣人的指导和训练下,长枪在手的白闹力量绝不逊色于开化后的杀手们,但以身法见长的高代,则没有那么好过,只能左击右刺,替白闹牵扯着一部分战力,白闹早已被仇恨冲刷了理智,十几天前每个人手中都可能沾染了白家众人的鲜血,那长枪就气势汹汹的来了,只有高代还保持着空明。一看到现在的这幅场景,杀手们前赴后继,而杀涯却摩拳擦掌,以逸待劳,高代清楚的知道,就算杀光了眼前的这帮人,劳累过度的二人,遇上一个高深莫测的杀涯,照样难逃一死。当下在人群中游离到白闹身边,点醒了白闹。
醒悟的白闹,当下决定先斩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杀手头子,和白闹舍了杀手,直奔杀涯而来,杀涯长剑指出,直击高代剑尖,巨力由剑身传到高代身上,高代被震动退后十几不,剑身更是嗡嗡作响,不住的颤抖,放佛要脱离高代的控制一般,而杀涯更显惊讶,这一击的反震之力,竟然也将他逼退几步,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还没来得及打量这个剑术不凡的人,斜下里,一杆长枪刺出,杀涯临危不乱,值此困境,他横剑于胸,硬生生的挡住了白闹这一枪,随后立刻反手出剑,剑身直打白闹手背,白闹吃痛,竟握不住手里的长枪,暗道不妙,强用力将枪在手里一转,右手速换左手,改刺为挑,而时间是紧迫的,不留一点点的余地给杀涯,后边破空声又近,高代又再次举剑,进退不得,必死之局。
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杀涯的身体内猛然冲出一道气浪,以他为中心,周围的无论是蝶恋花的杀手,还是无辜的战马,又或是看热闹的民众,亦或者是高代和白闹二人,都被震飞了出去。杀涯化解僵局,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赞赏的看着白闹和高代,朗声说道:
“白闹,十五岁,天生僵脉,尚未开化。”
“高代,十五岁,天生绝脉,尚未开化。”
“单凭剑术枪法就能逼得我这个久经沙场的练器境的人使出一气境的实力,很难想象你们开化后的样子,帝国有你们这样的青年才俊实为有幸,可惜啊,你们手中兵刃不能饮妖族之血,就要陨落在这里,实为可惜。”
白闹距离杀涯过近,承受的冲击力也更加的强悍,倒地不起,只能看着和听着,就算内心千万个不服输,也只能通过毒蛇一般的犀利的眼神表达出来。
高代好久才化解了那股冲劲,气息稍微平和下,就试探地问道:“风之道?”
作为一个胜利者的杀涯,完美的发挥了胜利者海纳百川的事后胸襟。“你小子有眼力,我突破一气境后偶然得以领悟风之道。”
“你不配风之道。风之道无形而润万物,不平则怒号咆哮。你的剑落地的时候,可有风吹过?”高代大声的斥责道。
“的确,我配不上风之道,我也希望还有不嗜杀的人能领悟这自然大道,今日一见,我本来十分看好你们,可惜啊!”
杀涯的眼里绝对不是令人鄙视的鄙视之情,那里面是满满的爱惜和同情,还有一种别的感情,我们看不懂,只能感到无数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