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也是得捏着时间去的。
微生澜今日起的格外早,作为今天的主角之一却并无如何忙碌。她现在就看似闲适地坐在房内的红木椅上,身上已着鲜明的红色婚服。
上一世多着浅色服饰,此世则更喜深色,微生澜唯独是没怎么穿过婚服这样色泽明艳的衣裳。
“还有一刻钟。”容璟见微生澜时不时就把目光投向房中的沙钟,不由得略觉好笑地开口。
他这弟子对祈晏是真上了心的,否则就不会在诸事上如此大费周章。
容璟于两日前匆匆赶回,现看着自家弟子真正要娶夫成家了,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容华若在……大概也是和他相差无几的心情吧。
娶侧君其实与纳侍的步骤没什么不同,既无迎亲,也不需拜堂。唯一的区别只是侧君的花轿从侧门抬入,而侍只能从角门。
思及此,微生澜就忍不住叹了一声,伸手揉了揉眉心。她能说上次她是连洞房这步骤也一并省去了吗?
现在想想,祈晏那日该不是等了她一夜……
“该走了。”说着微生澜便站起身。
出了房门,入目可说皆是红色,昭王府今日是处处披红挂彩。这也是只有迎娶正君时才会有的境况。
八抬大轿,仪仗开道。今日从昭王府往左相府途中的官道除迎亲队伍外,暂不允他人通行。
不过爱看热闹是百姓的天性,何况是这么声势浩大的场面。
“那人就是昭王?”男子身着墨蓝锦衣,此时正站在茶楼靠窗处。
这眸露兴味,似见着什么心喜之物而微勾起嘴角的样子,让旁边的女子有些啧啧称奇。她这弟弟……何时有过这等情态?
不过往官道上瞥一眼,见着那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女子,她就知道原因了。
这般端华妍丽之人……即使同为女子,她也不禁有片刻愣神。
大喜之日,微生澜总不免被云笙折腾着上了些淡妆。遗传自景帝与容华的容貌本就出众,现着一身红衣则更显明丽三分。
“自然是她。”能占用官道,又是初一娶亲,除了这昭王也没别人了。
虽在朝为官,但她这闲职并不需要上朝面圣,自然也就没见过这近来备受瞩目的昭王。
迎亲队伍停在左相府前,微生澜静静地等待着。她倒是想亲自把祈晏背上花轿,奈何这实在不是该由她来做的事,得由祈晏的长辈去完成。
只片刻,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不远处,盖着红盖头,很是安份地伏在……嗯?男子?
虽想来左相是不会为祈晏做这事的,但让一个看起来如此羸弱的男子来背……
微生澜几要为此捏一把冷汗,这微垂着头,行进间步伐不稳的样子。她都已经做好要不管规矩,先把她的人安稳抱到手上再说的准备。
“晏儿,日后就烦你代我照顾了。”当那名男子终于一步一顿,极其缓慢走到她面前的时候,一切明了……
与祈晏少说有五分相似的面容,且是长辈。
“父亲。”微生澜无有犹豫地叫出口。
虞期闻言微怔一刹,而后看起来颇为欣慰地轻颔首。能轻易对他叫出这个称呼……这人应是真的会好好对待祈晏的。
十里红妆,风光大嫁。微生澜是这么说的,而她也确实为祈晏做到了。
回程的队伍比来时要长得多,而在道路两旁围观的人群只有增无减。
好不容易完成这一去一返的路程,微生澜即刻翻身下马。依着固有的习俗三踢轿门,现在她才终于能碰自家夫郎了。
至于正君要自行跨过火盆什么的……微生澜就这么把人从轿中抱出,同样的维持着这个姿势跨过火盆。倒是有谁敢在这时候上来给她说个不合规矩?
嗯,目前看来是没有。
不过微生澜低头发现祈晏正紧紧地揪住她的衣襟。
是太紧张了吗,微生澜心想。
为了今日拜堂,自然是有让工匠另新制一张轮椅。但当微生澜微弯下腰要把怀中之人放到轮椅上时,却发现那抓着她衣襟的手还收得更紧了。
“虽然我很愿意抱着我的正君,但这样下去可就没法拜堂了。”隔着盖头,微生澜在祈晏耳旁轻声说着,语中尽是朗朗笑意。
怀中之人才迟疑着渐渐松开手,顺从地由着微生澜将其放下。
转入正堂。
“让朕好等啊。”尽管是这么说着,但听语气便知景帝并无半分责怪之意。
帝王主婚,自是无上殊荣。然喊话这种事当然不会由景帝来做,她只是来撑个场面而已。
说到这个景帝就不知该气该笑,微生澜与她说这事的时候真是直白的很。
待微生澜接到人后,左相就与虞期从另一道上赶至昭王府,现两人也正站在一旁。
红色的绸带,微生澜与祈晏各执一端。依着侍者的喊话完成三拜,听到‘礼成’二字,微生澜才终于放松了些。
总算是都如她所计划的那样顺利完成。今日之后,想必皇城中权贵之人都会知晓昭王府的正君是左相府四公子。
而之后的那句‘送入洞房’……入是要入的。只是入了之后,祈晏要在新房中等待,而微生澜还得出来应付这喜筵。
皇城中有名望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毕竟光是帝王主婚这点就不知引得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来沾一份光,这‘撑场面’三个字真不是白说的。
“哈!子昭,我先干为敬。”微生澜刚出现,就被苏衍逮着要灌酒。
作为至交好友不帮她挡酒就算了,还第一个前来给她灌酒……这个发展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不过微生澜对此也就笑了笑,爽快地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然而。
“再来一杯吧。”苏衍非常自然地从她手中拿走空酒杯,又塞了个盛满了的进去。
就这么给微生澜灌了两杯,苏衍心情好得很。但她可没想要当个损友,灌完两杯之后她还是开始替微生澜挡酒了的。
至于别人要怎么看她……又是谄媚?这种闲言碎语对苏衍来说根本毫无杀伤力好吗。
容璟低调地出现在较偏的桌席上,这里除微生澜与景帝外就再无人识得他的身份。见者只会疑惑一下这是哪家公子,并不会真正问出来。
见微生澜望了过来,容璟便风轻云淡地遥向其举起酒杯,然后自先一杯饮尽。
景帝在此,无人敢过于放肆言行。便是微生澜的那些个皇姐皇妹,在场的也都是堆起满脸笑容向其祝贺。
“子昭……我快撑不住了。”苏衍慢悠悠地说着。灌醉微生澜她们是不敢,但灌醉个挡酒的人似乎没什么问题。
见苏衍这醉态微显的模样,微生澜便对再次上来敬酒的人直言已不胜酒力,宾客听了自知这是要离场的意思。
“良宵苦短,我们就不留昭王了。”女子……没认错的话应是太府卿,此时带着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
微生澜随口说了几句客套话,顺着这句话便从喜筵中脱身。
祈晏自之前被微生澜抱到床上后,就维持着背脊挺直的姿势坐在床沿一动不动。昨夜的梦直到现在仍令他心有余悸,不亲手碰触到微生澜的话……他是无法安下心来的。
盖头遮挡住了他的视线,漫长的等待消磨着他此时为数不多的耐心。
而愈是等待,心中的不安就愈是躁动。
“王爷,主子他已经等了您很久啦!”虞书言守在门外,见着微生澜就忍不住小小抱怨了一下。
另一个守在门外的侍子闻言很是惊惶地偷偷打量微生澜的神色,待看到并无半分愠色时才松了口气。
继而祈晏便听到推门的声音,紊乱的心神也倏忽在这一刻稍稳了下来。
微生澜进入里间就看到这穿着火红嫁衣的人可说是极其端正的坐姿,微移目光看到桌上摆放的玉如意,正是挑盖头时要用到的。
祈晏是何种样貌她分明早已清楚,却不知为何还是对这个动作有所期待。
“盯着我做什么?”微生澜轻巧地把红盖头挑起。尚来不及赞叹这人在今日可说是盛极的容貌,就被他这怔愣呆望的样子给引出了三分笑意。
“饿着了吗?”想到祈晏这一天估计都没怎么吃东西,微生澜就悄然蹙起了眉。
不料祈晏却当即摇了摇头,指着桌上的两个杯子,低声道:“合卺酒。”
……这竟是比她还急么。
无论如何,微生澜是不忍拂了祈晏的意,况且这酒本也是要喝的。
但方才饮罢,祈晏就自发将碍事的凤冠卸下,随意放置于一旁。
乌墨般的长发流泻下后便如悬瀑静淌,两人离的极近,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靠入微生澜怀中:“妻主,我们安歇吧。”
主动的都要让微生澜怀疑到底谁才是主导方了。
可容姿卓绝的美人在怀,不仅示以予取予求的姿态,甚至还主动开口求欢……
便是清心寡欲的圣人,恐怕都难以对此不为所动。
这人都为她做到这一步了……
微生澜伸手拉下床帷,随即欺身将人压在身下。就不知他待会是否会为自己的这番举动而后悔了,这般挑起一个女子的情/欲……
那太府卿说的其实也没错。
良宵苦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