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1 / 1)

002

电梯里就他们三个人,袁宁问完这句话的时候,温礼的面部表情明显怔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康念。

康念迅速从袁宁手里抽回手,塞进上衣口袋里握成拳,整个人显得很躁动也很紧张。

她往后退一步,几乎贴着电梯边缘,说没事,偶尔做一回活雷锋,帮助困难人群,太激动了而已。

温礼听了就挠挠头,这才想起来,她似乎是说过自己是个精神病人之类的话。

他是江州大学最年轻的研究生导师,人长得又帅,平常和学生打闹在一起,人缘好,特别好说话,所以喜欢围着他转,或者找各种理由和借口要围着他转的学生也特别多。

当康念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说她是精神科的病人的时候,他自然而然以为是医学院哪个专业的学生同他开的玩笑,便没有放在心上。

不成想,闹了个乌龙。

他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

真是尴尬。

他清了清嗓子,准备道个歉。

袁宁这才注意到被口罩遮住脸的是温礼,呀的一声,说:“温老师,你今天在本部啊?”

言外之意是:平常不见踪影,今天这么神奇么?

温礼听到有人同她打招呼,习以为常的点点头笑一下。看一眼,眼前的姑娘他见过,好像是前两年同他带的班的班长关系很好,天天来他们班串门。

温礼促狭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字,看着康念,语气抱歉。

“呃……刚才谢谢你啊姑娘,那个尸……那个转运床,我一个人还真弄不了。话说回来你真的不是我们医学院的学生啊,实在不好意思……”

袁宁看看温礼,又看看康念,一脸云里雾里。

康念低着头,两片嘴唇要黏在一起似的,紧抿着,苍白没有血色。她转身往门口走一点,喉咙里沉闷的发出一个“嗯”字算是回应。

实在不想多说话,她觉得爱说话的人都好烦。

“那个,其实她是……”袁宁还想插话,刚开了个头,就听电梯叮的一声,下降到一楼。

康念全程盯着地板,电梯门刚打开的时候就冲了出去。

她走得很快,没入人群中,转头就消失不见。

袁宁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好久,确认她真的没犯病,才转过身对着温礼解释,“老师你别介意啊,她是我的病人来着,不喜欢说话,如果刚才有什么不礼貌的地方,您别生她气。她人其实挺好的。”

温礼摘下口罩,轻轻笑起来,“没事,她帮了我大忙。”又联想到她在人前的反应,想了想,问袁宁,“她是……社交障碍?”

“嗯,是重度社交障碍。”袁宁紧了紧自己的白大褂,一楼正好在风口的位置,风吹过来还略有点冷。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她鬼使神差又补了一句,“又不是特别配合治疗,病情一直反反复复。”

温礼看着门诊部的大门,闻言扭头看了袁宁一眼,正对上对方目光,袁宁一愣,快速低下头去。

不大能看清温礼眼里的情绪,他回到电梯里,按了一个楼层数字,门将要关起来的时候才淡淡对袁宁说:“你不能太把精神病人当做病人,他们更需要关怀,是心理疾病,不是外科小病小痛,吃吃药打打针就能好,要有耐心。”

袁宁傻傻的站在电梯外面,不等她说什么,电梯门已经合起来。

上方数字不断攀升,在某一层楼停下。温礼回了心外科。

到了科室,他才后知后觉。

难怪觉得刚才那姑娘眼熟像学生,她不是当年江州大学新闻系校广播站的记者康念么?

那个同他神交已久,相约三次却每次都错过的那朵小百合花?

他还依稀能记得一点四年前康念活泼机敏的样子,照片被大大的印在校报上,长裙飘飘,大剌剌的笑容,弯弯的眉毛,和诱人的红唇……

那是校园时光里,多少男生在梦里相遇过的洁白女神。

结果一转眼,当年让人心动的姑娘,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

康念在路上越走越快,她特意绕了远路,不经过附院门口,而是从医学院的出口出门。

尽管在患病后,她曾多次对这样需要与人交流的突发性事件有所准备,可现实中一遇见,还是无法习惯和接受。

她曾是北华大学的骄傲,成绩优异,被保送至江州大学,一路顺风顺水。与人对谈,出口成章,字字珠玑,现在却只能将这份天赋落于纸上,口不能言。

走得急了,她停下喘口气,在原地僵硬地站了半天,扶着凉亭不敢撒手。

直至五分钟过去,两只手因为紧张过度而僵得冰冷无法弯曲,眼前的黑暗忽然猛地一下散开,天光如利剑一般猛地刺入她的眼帘。

她猛地低下头,随即一阵恶心涌上胸口,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出了医院大门,康念走到对面的巷子里去取车。医院这种地方每天都像赶集,来晚一步就抢不到车位,只能在外围找地方停好再进到医院里。

巷子里风静人静,康念站在路边吸了一支烟才逐渐恢复平静。没事人一样坐进车里,打起火,旋转方向盘准备回家。

交了停车费,过了车杆,她驾驶着宽大的宝马驶入车流。

附院路非常堵,康念开车出巷子的时候,这条路上的车已经排到附院大门口了。

才下午三四点钟,不是下班高峰,能堵成这样的也只有医院了。

康念想了想,调转车头拐回学校,记忆里从医学院去江大南大门的路上,有一条并不宽敞的小路。

车子到了跟前被警示牌拦住,康念烦躁的双手砸在方向盘上。

警示牌后正在翻修,小路被挖开了大坑,路过的学生都要绕道走。

可这一绕就更远了。

她盘算一下,就算从东大门出口,上致远路,再往前就是冗长的单行道。这一条路走下去,路程已经是正常车程的两倍还多。

算算时间,等从致远路回到国定路,又刚好是下班放学的时间,国定路和单行道的流量一定会挤到一条路上,拐来拐去眼看着路灯都要亮。

打开导航挑了几条线路,选中平日里并不长走的一条,她准备碰碰运气。

发动车子,七拐八拐,只要是绿灯她就走,想着快点回家去。

途径一个路口处,她要左转弯,一踩油门准备拐到左行道上,余光里一辆红色的跑车一晃而过,下一秒就哐当一下撞碎了她的左边大灯。

很大的冲力,康念系着安全带都感觉得到这股要把她甩出去的惯性。她心里的火噌的就烧起来了,暗自埋怨一定是碰了尸体才沾染了晦气。

人运气背的时候,真是喝凉水都会塞牙。

康念沉着一张脸降下车窗,看了看粉碎的车碎片,脾气暴躁的想冲下车提刀砍人。

她看了一眼副驾驶上自己的手包,又庆幸她出门没有带刀的习惯。再抬头看肇事的汽车,驾驶室坐了一个青春靓丽的小姑娘,人瞪着大眼微微张着嘴,看上去是吓蒙了。

康念反而冷静下来。

跑车的速度很快,康念的车被撞出去一块儿距离,差点蹭到旁边车道上缓慢驶过的小面包。她坐在车里没有动,反正她是打着转向变得道,这起事故计算责任也不会赖她头上。

过了一会儿,可爱姑娘从对面跑车里惊慌失措地冲下来,跑到康念的车子面前左看右看,最后盯着粉碎的大灯愁眉苦脸。

女孩子朝着自己的车挥挥手,立刻从车上走下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那人脸色有点潮红,走路还有点摇晃,看起来是喝过酒的样子。男人急匆匆地跑到女孩子旁边看了眼,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

康念点了颗烟,深吸一口,尼古丁过肺,浑身轻盈一点。她探出半个头去,还没说话就听见男人对着女孩儿漫不经心的安慰,“没事,不就是赔点钱,一个小小的X6能要多少,哥哥替你出了!下次哥哥带你去高速上练手,那儿开快车简直不要更爽啊宝贝儿。”说完还在女孩儿脸上狠狠啵儿了一个。

康念动手按住眉心,揉了两下。动了动嘴唇,心里骂了句傻逼。

遇到这种人,她更没有讲道理的欲望了。摇上车窗,随手拨了110.

女孩儿却是一点开玩笑的心思都没有,手忙脚乱的推开男人,站在远处哭丧着脸。

她不过是开着男人的车出来玩玩,本来没想开多快的,但看到前面绿灯快要倒计时,她想踩踩油门也许可以跟着最后一辆车冲过去也说不定。她其实是看到了康念的车的,但没想到康念会突然打开左转向灯,她油门踩到底,眼看要撞上,紧急制动已经来不及,最后闭着眼咬着牙听着自己的车把康念的宝马撞了出去。

地上全是大灯的碎片,女孩儿有点后悔答应男人出来“练车”,修个车就要花掉她几年的学费吧,还不一定够,想到这里就要哭出来。

康念虽然有社交障碍,但并不妨碍她单方面观察一个人,此刻她坐在车里看着女孩儿的脸上犹如狂风骤雨过境阴晴不定,是真的内疚那种,她心里生出一点怜悯。

本决定大方一点,对方只要愿意赔偿,她可以放宽期限,多久都行。但剧情发展到这里,一定会出现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搅屎棍。

站在女孩儿身边那个男人就是这条搅屎棍。

那个男人抓了抓脸,咳了咳嗓子,吐出一口浓痰,然后摇头晃脑的走到康念的车前,伸手就砸向车窗。

嘴里不干不净:“卧槽,臭娘们儿,你行啊你,你给我出来!”

康念终于给他一个正眼儿,然后挑衅似的对窗外的男人吐了个眼圈。

那男人额头上青筋暴起,把袖子撸起来,作势不依不饶,破口大骂:“赶紧滚出来,缩在车里等赔钱,你碰瓷吧你?”

康念正视着前方,根本不屑于搭理他。

开玩笑,一辆一百多万的车开出来碰瓷,成本价也太高了吧?

她拿出手机,调出短信界面,打了几个字在上面,对着玻璃给男人看。

男人惺忪着一双眼,强自睁着,俯下身来看。

待看清楚,又是暴怒,抬脚哐哐踹车门。女孩儿连忙过来劝人,却被脸红脖子粗的男人一把推到地上。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康念笑一笑,把座椅调低,闭目养神。

一支烟抽完,再点一支。

自从她得了病,尼古丁就是她的好朋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分一秒也不离身。

等男人闹够了,蹲在马路上大喘气,康念慢条斯理的打开车门走出来。

她和小姑娘的眼神碰了个正着,心里一阵发毛,连忙移开了,脸上也跟着冷了几分。小姑娘不明就里,只道对方气势比较大,走到康念面前不停鞠躬道歉,涨红着脸局促的不停说一定会赔偿什么的。

康念叼着烟无所谓,她其实不缺这点钱,但看着堆在路边骂骂咧咧的男人,她想今天这个修车费,是要定了。

远处传来警车鸣笛声,以今天道路的拥挤程度来说,警察叔叔的效率已经算是很高了。

康念把烟扔在地上,一鞋底踩熄了,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来把烟头打包走。

小姑娘看她冷冰冰的不好说话,转而去劝一直骂骂咧咧的男人。一般正常人的思维都是大事化小,毕竟路口还有摄像头,证据在那儿,比谁脾气大没有任何意义。但搅屎棍的思维明显和正常人不一样,他突然从路边冲过来,胳膊带着风就要向康念挥来。

康念目光一凝,怒从心中起,擒贼先擒王——她朝着男人最宝贝的部位一高跟鞋踹了下去……

*

温礼和袁宁火急火燎的赶到警局的时候,康念已经吃过药,精神正常地坐在长椅上同一个女警聊天。

袁宁进门,跑过来拉她的手,一脸紧张:“康念姐我就觉得你今天状态不太正常,车祸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呀?”

康念皱皱眉,瞥她一眼,目光复杂。

温礼同交警了解了情况后也跟过来,手里递给她一块儿薄荷糖。

“报了车险,那个男人寻衅滋事,被拘留了。”他言简意赅,“吃块糖,感谢勤劳的交警同志替无辜市民维权做主。”

康念歪着头看他,笑了一下,从他手里接过糖说:“好啊。”

两个人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默契十足。

袁宁被晾在一边,心中不是滋味。

又听温礼说:“可惜你这车送修了,没有一个月是出不来了。”

康念哼笑,怼了一嘴:“只能怪你的转运床上阴气太重,让我的车也沾了晦气。”

温礼哈哈笑,“我认错,怪我怪我。”

袁宁跟在两个人屁股后头出门。她咬了下嘴唇,问康念道:“康念姐,你怎么回去?我刚才接到你电话的时候着急,你知道的,我开车技术很烂的,就搭了温老师的顺风车。”

康念咬碎薄荷糖,淡淡道:“坐地铁。”

温礼却拉住她的小臂。

“着急么?不急的话我把袁宁送回医院,再送你回家。”

康念转过身看他一眼。

温礼又说:“我下班了,时间多。”

康念注视他片刻,微不可闻的点点头。

袁宁张了张口,没说出话。

温礼转身拿车去了。

西方天上一片彩霞,是灿烂的橙黄色。康念眯着一只眼瞧了瞧,笑意满上眼角。

袁宁站在一旁低着头,问道:“康念姐,你跟温老师,以前就认识么?”

康念疑问的嗯了一声,想了想,半晌儿才带着笑意的说:“嗯,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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