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盛笑一笑道:“原来姑娘也知道我‘狐狸’的名号,果然是同道中人了。”那女子道:“那你不是那个什么言盛,是冒充的!”
“言盛”仍是笑道:“我只是盗了他的名帖和请柬罢了,一上得船人人都称我作‘言先生’,我也推托不得”,顿了一顿,又续道:“既是同道,我也不来瞒你,我姓‘胡’,单名一个里外的‘里’字,说我是‘狐狸’么,也是一样。”
那女子“哼”的冷笑一声,道:“原来你便是大盗狐狸,既然先我一步取了那项圈,何必还来跟着我。”
胡里道:“本来是各走各路,各不相干。在船上我一见到你,便知道你是冲这翡翠项圈而来的,只要你同这假项圈一同被捕,给我来个‘金蝉脱壳’原本是妙得很。所以我抢在你头里动了手,我等着看出好戏,谁知你也来了一招‘金蝉脱壳’倒让我佩服了几分,舍不得你被抓了去了。”
那女子奇道:“我点了那个仆人的穴道,跟着踢他下船,船上人人都道是贼人逃走,谁知竟是瞒你不过。”
胡里笑嘻嘻地道:“不错,踢他下船让人人都以为盗贼逃走,我也险些被你骗过,幸亏之前我就盯牢了你,所以认不错的。你送粽子入舱时碰到疾风恶浪也不晃上一晃,我就立刻记住了你。出舱后,你侍立在贾柔柔身边,待事发后又躲到仆从中间,再接着踢人下船,每一步我都瞧得很仔细,绝不会认差了。”
那女子脸上戴着人皮面具倒是瞧不出她本来表情是怒是忧,她略点一点头,道:“大盗狐狸也不是浪得虚名的。我这便是栽在你手里了,不过……你要抓了我回去献官不成?”最后这句她说得有些戏谑,只是为了试探胡里拦截自己的用意。
胡里仍是笑嘻嘻地道:“我既脱身,哪会再折返回去,若是当真要捉你么,就不会助你逃脱了。”
那女子一怔,愕然问道:“这话怎么说?”
胡里道:“我明知是你盗了项圈,却引他们围江捕捞,又催张老头儿提议让大伙儿散了,就是想帮你脱身么。”那女子想了想,果然是这样,她眼珠儿一转,问道:“那么,你到底想怎样?”
胡里道:“这行当里功夫好的不少,脑子好的不多,我见姑娘不算笨,所以一时好奇,想瞧瞧你的庐山真面目。”说着一招“穿云拨雾”脚下疾向前移,左掌直取她面门。那女子向后一闪,躲过他掌锋,右足轻点,身体斜刺里闪了开去,胡里笑着赶上一步,仍是一招“穿云拨雾”再次攻向她面门,那女子纵身上跃,身子在空中一转,到了胡里背后,双掌齐出,左掌拍向他后脑,右掌拍向他右侧太阳穴。胡里非但不闪避,反而身体后仰,仿似站立不住向后跌倒,这一来,避过了那女子的双掌袭击,直要撞进她怀里。那女子惊道:“你作死么?”赶忙向后跃出,这一跃比之胡里却是慢了一分,虽然身子已经跃出,她的鞋子却被胡里踏在脚下。她本来是为了假扮男人所以穿了男人的鞋子,然而脚的尺寸撑不住这盗来的大鞋,所以鞋子前面塞了两双袜子勉强充数,这么一跃,鞋子正被胡里踩到那撑鞋的袜子上,她穿着一只鞋光着一只脚,狼狈地连退几步,喝道:“你好无礼!”
胡里看了眼她只穿袜子的那只脚,笑道:“姑娘若不是鞋子不合穿,我也是不能辨出趿着鞋的是个女子。”那女子恍然道:“我怕鞋子脱脚,一直紧紧趿地而行,却原来是这儿露了马脚。”忽然明白胡里是要指出自己的漏洞,以下一阵感激一阵奇怪,不知这人到底是何居心,胡里摇摇头道:“露的可不是‘马脚’呢,马儿可有这么漂亮的脚么?”
那女子恼道:“你若言语再这般轻薄,我可要叫你好看!”
胡里依旧笑意不改,对她道:“要我好看些有什么不好,我倒要瞧瞧姑娘你好不好看!”说着猱身上前,又要扯那女子所戴的人皮面具。那女子纵身后退,叫道:“慢着!我有话说!”胡里听她此言,停了下来,负手笑道:“姑娘说着,狐狸就听着。”
那女子道:“要我除下这面具也是不难,不过有件事你先答应我。”
胡里背负双手,点头笑道:“且说来听听!”
那女子道:“你瞧过我除下面具的样子后,便各走各路,再不许跟着我。”
胡里道:“好,我也不想对女人用强,瞧瞧这敢跟我大盗狐狸同时出手的是什么角色,我就离开。”
那女子道:“你既答应了,那么君子一言……”胡里接口道:“快马一鞭!”
那女子道:“好!”说着侧过身子,举高右手从额角向下撕粘在脸上的人皮面具,她左手却悄悄入怀取了一个小盒出来,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盒盖,然后将那盒子往面上倾倒了下去,她身子转过一边又正动手撕面具,胡里此时瞧不见她左手在做什么,只是等她撕下面具后转身相见,哪里知道她另有诡计。
那女子撕下面具后,随手抛在地上,把那小盒又往脸上扣倒了几下,这才转身面向胡里。
胡里一见登时又好气又好笑,原来这女子将整盒的胭脂倒在了脸上,面具虽然除去,这时却成了个赤脸关公,除非立时捉了她去洗脸净面,否则哪里能辨清她的样貌。胡里也知道了这女子既狡诈又倔强,反而多了几分佩服,不再相逼,摇头笑道:“姑娘这手段倒与狐狸有几分相似,我说话算话,你这就走吧。”
那女子“咯咯”一笑,转身便要离开。
胡里忽然道:“姑娘既不肯露出真面目,那么敢问芳名?”
那女子想了一想,道:“你说我手段象‘狐狸’,那么叫我‘狐狸’也成。”
胡里叹道:“大盗狐狸的名号已经传遍江湖,我做下的案子数也数不清,姑娘要替我扛上身么,倒是不轻松呢。”
那女子道:“说的是,可得跟你划开道才是”,顿一顿又道:“要问我的名姓,可得下次你再逮到我再和你说了。”说罢,不再逗留,几个起落隐在树丛深处,一会儿便已去得远了。
胡里留在原地,靠在棵大树上望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轻轻笑道:“下次再逮到你么,倒也不难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