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熟悉了这个陌生的女人。
但对她来说,我依然是陌生人。
没人知道,我曾经无意中,和她坐过一次地铁。
那天我没有在对面,而是住在了家里,早上出门的时候,雾霾很大,很多人都戴着口罩。她出来的早,我们没有乘坐同一台电梯,但走到地铁站,在站里排队等待地铁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了她的侧影。
虽然只近距离见过一次,但在监控里,我对她再熟悉不过了。
确定是她无疑。
早高峰人很多,我假装无意的晃了几步,插个空档排在了她身后,中间隔了三四个人。
在她背后,我可以光明正大的盯着她,这个环境下,根本不会有人觉察到这有什么不妥。她的个子比夏芸高一点儿,戴着耳机,背着双肩包,里面应该装的她那台苹果电脑。
我看她一直低头玩着手机游戏,她在家里也会玩手机,但并不沉迷。我很想看看她在玩什么,只是一直都看不到她的屏幕。
地铁站里有些闷,等地铁快到的时候,风开始大了起来,吹动了她的发丝。有淡淡的香味飘入我的鼻腔,这种香气,只有年轻的女孩子身上才会有,纯洁的,无垢的,青春的,未绽放的花骨朵的香气。
地铁到站的时候,人潮开始向前推进拥挤,我随着人流,一直紧紧的挨着她,她站在另一扇不开启的车门边,背靠着车门,我站在她的对面,左手扶着她旁边的扶手,这样我们几乎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
早高峰的人群继续涌进车厢,有人低声咒骂,争吵声突然从旁边不远处溅了起来。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我注意到她皱起的眉头,夏芸也是这样,听不惯路人的骂街和吵架。
我们的目光对视了一瞬,她低下头去,继续玩手机上的大富翁游戏。
这款游戏,是从pc移植到移动端的,想当年在宿舍里风靡一时,考验的是经营策略,还有运气。想不到她也喜欢玩这种轻快又微微烧脑的游戏。
等到下一站,继续有人往车上挤,后背肩膀前胸背包,人挤人的压力,猛的传到我的后背,我的身势往前一冲,右手一把抵在门上,死死的扛住后面挤过来的人,前胸则几乎贴在她的身上。
我胳膊用力,将身体离她远了一点儿,我们两个之间多了一丝空档。
这个距离很暧昧,就像是把她虚抱在了怀里一般。她有些尴尬,但无处可躲,我们的目光对视了几次,每次我都装作不在意的望向别处,透过口罩,我又闻到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体香。
闭上眼睛的话,就像是把她拥在了怀里。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掠过我好几次。不知道是不是认出了我就是她楼上的邻居,但在这种环境下,就算认出来,也没有任何再进一步的可能。
夏芸老是劝我,别总是一个人独处,多跟朋友交往交往,就算朋友不多,跟邻居多往来也是好事啊。
可我觉得她的念头太理想化了。
邻居?
住在大院或者农村里才有邻居。
高楼大厦哪有邻居?不过都是些楼上楼下的陌生人罢了。
屏幕里,女人旁边的茶几上,倒着两只易拉罐啤酒,已经喝空了。
微醺助眠,夏芸如果喝了酒,睡觉的时候,偶尔会有很轻的鼾声,像只猫一样的呼噜声,在我的怀里缩成一团。
沙发上的女人,弓着身子,姿势有点像法国画家雷诺阿创作的那幅《睡觉的女人》,只不过画里的女人不着寸缕,只有一条丝巾盖住了下身,而这个女人穿着宽松的衬衣,完全遮盖不住身体。
人物写生是美术生的必修课程,在我看来,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任何一所美院都寻觅不得的完美模特,身体,姿态,面容,都是上佳之选,也只有夏芸能与之媲美。
不过那种青春的气质,却让我突然想起了陈一尧。
胸口积郁的烦闷没有任何消减,我看着屏幕中的女人,心里弥漫起邪恶的念头。我把画面一点一点拉近,从脸庞开始,慢慢向下,她的胸口微微起伏,我脑补着她带有一丝香甜的呼吸,忍不住干咽了一口唾沫。
在无人寂静的黑暗中,喉咙里咕噜一声,格外清晰。
我的呼吸渐渐有些急促,热血一阵阵上涌,眼前的女人好像是十年前的夏芸,又好像是十年后的夏芸。是不是那些对她有贪念的家伙,或者那个夏芸正在偷情的男人,也是一样用我此刻的目光,将包裹灵魂的身体,一寸一寸的剥离开来?
我把镜头定格在她的身体中段,最旖旎的风光,最美好的曲线,都集中在这里。黑暗和烦躁让我几乎要迷失掉自己,我分不清此刻镜头里的女人,到底是谁。
你是年轻的夏芸……你是现在的夏芸……你是偷男人的野女人……
我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道几乎完美的线条,喉咙里压抑的喊出了声。
“夏芸——”
灵魂坠入一片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