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诺低头打量只约莫手掌大小的册子。灰扑扑的并无奇异之处,封面上几个大字弯弯曲曲,她一个也不识得。将册子翻开,册子中尽是怪字,但每一行间隙中皆有汉字,显是翻译过来的。字体清俊风流,隐隐透出睥睨天下的气势。
她细细看去,册子中分三章,第一章所述文字尽是讲述练气吐纳的法门。其中所述,倒和《离欢诀》中全然不同。她不由一怔,也不知两种功法不得同练。她平坐在一块大石之上,将册子摊开,按照其中所说的方法吐纳起来。
她本就无心再去练其他功法,不过是碍于长松子再三说项才练了起来。她存着有无皆可的态度,居然进展神速,不过短短一个月便将册子的第一章修完了。
她常年在谷中修行,如今多了一个人,更不觉寂寞。但长松子却是坐立不安。他已在此耽搁了一个月了,年诺竟然还未走火入魔而死。他心中不安,便常常打探年诺的修行进度。
年诺只当他关心自己,除了家世和《离欢诀》隐去不说之外,其他的知无不答,言无不尽。长松子与她谈论过几番后,对修道又有了更深一层次的理解,甚至借着契机到了炼气层六层。他不知年诺很多见解都是从《离欢诀》中得来的,只当她是从《灭神》中得了体会,一时间又羡又嫉,更坚定了要杀死年诺的念头。
这一日年诺吐纳后,正在烤小貂拿来的兔子。长松子的鼻中也吐出两口白雾,结束了修炼。
他看到年诺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他挤出一个笑,走了过去,说道:“年诺,今天的修炼结束了吗?”
年诺侧头看了一眼长松子,点了点头,举了举手中的兔子,笑道:“仙人,要不要吃点?”
长松子摇了摇头说道:“我是修士,吃了凡间的食物会阻碍经脉流通,对修道有害无益。”
年诺一怔,说道:“还有此事?”
长松子怪道:“你竟然不知道?”
年诺脸上一红,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人告诉过我。早知道我也不吃了。”
长松子脑中灵光一闪,说道:“你已达到炼气层了?”
年诺点了点头。
长松子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早知道年诺已达到炼气层了,杀了便是。心魔之事只针对凡人与修士之间的因果,修士与修士之间则没有那么多拘束。
他冷笑了两声,说道:“恭喜啊。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年诺生性单纯,也未听出长松子话中的狠戾,抬头笑道:“不过是进入了炼气层而已,不一定能帮上仙人。”
长松子嘿嘿冷笑,说道:“那可不一定。你现在就能帮上我。”他眼中闪过狰狞,一扬手,一道细小的无形气流向着年诺胸口飞去。
年诺与他本就离得近,她对长松子又毫无防备,险些被刺中。还好她已经炼气层九层了,全身真气流转为她挡了一下,她下意识的打滚避过了那道真气。
“你竟然已经炼气层两层了?”长松子本不知年诺的等级,但看她避过了自己的真气,想必肯定不是炼气层一层。他想到自己辛苦十几年才达到方才炼气层六层,年诺不过修行一个月便已经炼气层两层了,心中又妒又恨,目露凶光紧紧盯着年诺。
年诺侥幸避过了这一击,从地上爬起来,回头看到那道真气射入山壁,在山壁上留下了一个口子。若是自己中了,必定活不了。她一时间又惊又怒,说道:“你要杀我?”
长松子狞笑一声,就算炼气层两层又如何,他已是炼气层六层了。他振奋了一下精神,右手掐指,手尖处凝聚出一团黑色火焰。这是他从魔修手上得来威力最大的一道术法,若是用了自己会虚弱一个月,只是年诺的成长性太强,使他无比忌惮。
年诺眼看黑焰向她飞来,吓了一跳。她未曾修习过术法,一时间手忙脚乱,学着长松子的样子,将真气凝于指尖,迎了上去。
长松子见到她的动作便知她从未修习过术法,松了一口气,冷笑道:“临阵学武,不怕太迟了吗?”
年诺的真气与黑焰撞到一起,便感到呼吸一窒,便如全身陷入热焰中一般。便在她感觉支撑不住之时,忽听山谷上一道冷哼声响起,一道青色气流从山壁处飞来,直直射入了长松子的胸口。
长松子得意洋洋的脸瞬间大变,张大了嘴还未说什么,便已被气流刺中,倒地身亡。
便在他死去的那一刻,年诺全身的压力一松,黑焰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
年诺全身疲软,下意识的向声音传出的地方看去。只见山壁上似乎站了一道人影,只因距离遥远,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年诺勉力站了起来,向着那人的方向行了一礼,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那人足尖一点,从山壁上飞下,斗篷被风吹起,远远看犹如一只大鸟一般,瞬息之间便已到了年诺身边。她冷声道:“你父母如何教你的?竟不知修道之人见到比之品阶高的人要叫前辈吗?”那人声音清脆动人,竟是个女子,但语气冰冷似不带半分人的情绪。
年诺此刻方才看清,面前的女子身穿一身黑衣,头戴黑色斗笠遮住了容貌,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年诺复又行了一礼,低声道:“多谢前辈救我。”
女子轻哼一声,说道:“罢了。你一个炼气层九层的人居然险些被炼气层六层的人杀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年诺神情一黯,低声道:“他为何要杀我?我并未对不起他。”她此番死里逃生,当真是侥幸。即使如此,她也生不起高兴的心思。她救了长松子,长松子却对她恩将仇报,下手之狠辣让她心里发凉。
女子斥道:“这有何好奇怪的?修道之人向来冷酷无情。”她冷笑两声,说道:“不过是为了你身旁的这只小貂而已。”
年诺一惊,侧头向小貂看去。小貂漆黑的眼珠中流露出一丝歉意,低头不敢看她。
年诺抱起小貂,说道:“那他为何在不一开始就杀了我呢?”
女子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他说你是炼气层两层,是怎么回事?”
年诺将自己与长松子结识的经过如实说出。
女子道:“原来如此。当时想必他以为是你个凡人,你又救了他。他恐怕将来遭受心魔反噬。你所说的他传你功法,只怕也是不怀好意,若是走火入魔而死便不算他害你。只是他万万没算到你竟然本身就有修为。他等的心焦,又见你入了炼气层,不受心魔限制。便迫不及待的下手杀了你。”
年诺虽然生性单纯,但却不笨,那些被她忽略的片段渐渐从心底浮现出来,这才恍然大悟。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女子,女子不过听她转述,便已猜出八九分,心机之深实是难以想象。
年诺又将事情在心中过了一遍,越想越难过,忍不住问道:“修道之人都是这样吗?”
女子冷笑道:“修道之人已脱离了凡人的范畴。道德约束对他们来说都是空谈。只有那些被保护的好的正派弟子才尚存善心。像散修魔修都如这人一般。杀人夺宝的事情在修道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年诺一句话脱口而出:“前辈你也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