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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冬季,清泉镇的雨便特别的冻人,丝丝落下恍若雪蚕吐出的冰丝一般冰凉。它从九天来,直往人间去,最喜钻人脖颈袖间。
雨中行走,即便脚步再快也快不过这雨线的缠绕,康乐不是老酒鬼,藏青流纹秀袍早已湿透紧紧的贴在身上。
他拨弄了几下身上的秀袍感觉有些不舒服,好在继续走了几步后一座破落的古庙在冬雨的氤氲中若隐若现。康乐快走几步进入破庙之中,破庙中蛛网密布,灰尘累累,屋顶还稀稀落落划下几根雨线。
康乐寻了块干燥的地方燃起火堆烘烤衣服,此刻他才得隙好好打量一番神台上的神像,那是一个手持锄头与针的神灵,看不出性别,亦或者说辨不出性别,身材粗狂有如能做好一切农活的父亲,而脸庞却满是柔和怜爱,仿佛灯火下为临行游子密缝衣袍的母亲。
康乐知道这是当地底层人民意志的集合,耕田织布便是他们一生中的一生。
康乐晃晃脑袋不去想这些,他要好好想想如何才能报答雪山上的圣女。关于这块大陆康乐没有一丝记忆,他知道自己是域外来客,这是只有自己能知道的秘密,因为康乐不知道这里的人如何看待域外的人。
正冥思想着的康乐隐约中看见冥冥一条银河向他扑来,声势浩大着实将他吓了一跳。银河匹练悬于天际,灌入康乐脑中,有如醍醐灌顶一般。
一片片闪亮的碎晶涌入康乐脑中,与此同时一些关于这块大陆的记忆开始在康乐脑中游荡起来。那是记忆长河,蜃族的记忆长河不知为何被康乐触发引来。
整个传承虽然在康乐看来恍若轮回,但其实不过一念之间。
所谓,一念为一刹那,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
一念的传承,康乐于弹指须臾间便完全掌握,仿佛这本来就是他的记忆一般,此刻他才想起雪女峰小屋里发生的事情。
“有人想要害我——”康乐很笃定这件事情,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残害一个在这个世上从未出现过的人,况且昏迷不醒。
因为传承的记忆康乐知道这个世界有一个重器——八芒星盘。
八芒星盘由八块星之力组成一个八角星盘,星盘可用于打开天门得以飞升。彼岸的人认为自己是被放逐的遗民,他们被封印在八芒星阵下,永世不得超脱。
直到八百年前,西极幽冥有物天降,极夜之光耀世数月方灭,一番争夺后宝物分成了八分,为八方所控。
雪女峰,神谕门,星奴,西河学宫,九天碧落,九幽黄泉,剑冢以及影卫每一方手中都拥有一块星之力……
怪不得有人要害我,原来雪女峰的地位这么超俗,康乐有些震惊,他原先便想过雪女峰不凡,但没想到如此不凡。康乐的眼神略微黯淡,怪不得圣女说我没什么可以报答的。
但是终究有时可以报答,康乐定了定心神,双眼如星海一般明亮起来,他决定要朝着金字塔顶端迈去,只有这样才能有机会去报答救命之恩。
一个异域少年的豪情万丈就此许下……
雨下了许久终于止住了,庙前早已积起了洼洼积水,天色黯淡,积云浓卷。
康乐推开破旧的庙门,他决定去西河学宫,听说那里有一川滔滔向西的西河;那里有普世最多的年轻学子;那里有温文儒雅的君子之道。
最重要的是只有那里才能使寒门学子一鸣惊人,一飞冲天,自己也算是寒门学子吧,康乐心想。
西河在世界的西边,自然也在清泉镇的西边,康乐从腰间拿出数枚金珠跟农家换了一匹平日里用来拉磨的黄马。
金珠是从师兄做的珠马玩具中拆出来的,如今却换了一匹真马,黄马整日里被拴在磨杆上,现在脱了镣铐便带着康乐疯跑起来,所幸在康乐的死命控制下没有往东去。
充满野性的黄马似乎永远都跑不够一般,没几日便到了西河的边陲,滔滔水声已经响在耳畔。
康乐好不容易拉住马头,下了马来牵着不情愿的黄马顺着西河走去,潺潺水声如朗朗书声一般悦耳,至少康乐是喜欢的。
哒哒哒——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康乐转头看去,只见三个书生模样的华服少年骑着骏马朝这边过来。
骏马高高抬起头来,粗粗的鼻息直往康乐喷来,吓得野性十足的黄马直打哆嗦往康乐身后躲去。
马高,马上的人更高,领头的少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你就是圣女带回雪女峰的那个人吧,你应该知道圣女的身份和你自己的身份,最好不要奢望什么。”
少年捋了一把马鬃看向康乐,讳莫如深地说道:“你已经惹了许多不该惹的人,虽然不是你自己意愿导致但终究是惹了。不过——好在那些人到不至于对你做些什么。”
他们不屑,少年没有说出口但康乐清楚他的意思。
不待康乐说些什么,少年拍拍马脖朝着西河城骑去。
“好自为之——”
面对铺面而来的世尘,康乐只能无奈的笑了笑,他放开走不动路的黄马笑骂道:“我是凡人,如今见了天人尤能行走,你一匹凡马怎的就怂了。”
笑骂一阵后康乐径直往西河城徒步走去,好在路途不远,使得康乐得以踩着最后一缕冬阳进入城中。
城中熙熙攘攘,即便天色将夜,行人依旧络绎不绝,康乐闲逛了一会便在一家客栈停歇下来。
他已经打听到学宫明天会进行大招,不管应招之人身份地位如何只要达标便可成为西河学子。
吃过晚饭后康乐便早早的睡下,多日的奔波让他着实有些身心疲惫。
冬日里的被窝总是暖人,让人忍不住沉迷于梦境,长夜漫漫,康乐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从一片浓雾里走出一个师兄模样的影子,那个影子对着自己无声的嘶吼,似乎是在喊——杀了她。
影子变的渐渐模糊起来,但嘶吼声却清晰了几分。
杀了她,夺灵……
一阵阵嘶吼将康乐拉回现实之中,此刻尤是半夜,月光倾洒的街头一个显然醉酒的男子踉踉跄跄地走着。
男子时不时大喊一声“杀了她”惊起几个睡意不深的人,这些人一旦醒来便难睡着,恼的他们直往男子骂去,更有甚者,手边的花瓶酒坛便直着飞去,噼里啪啦,倒是如白日一般热闹起来。
夜里热闹,白天更热闹,东方初白,康乐便洗漱完毕,早早赶去学宫门口侯着。
此时门口也已排起一条长龙般的队伍来,尽皆是四面八方赶来的学子,多年苦修便等着这一刻能进去西河学宫。
及至晨曦启明,学宫中才走出几个戴着学士高帽的中年人,为首一个蓄着山羊胡的精壮汉子虚压双手示意安静,然后朗声宣布此次大招的正式开幕。
“大招主要分为文武两项,文属文史百科无异,武倒不是上场捉对厮杀,而是检测灵根与象。”
先文后武向来便是惯例,众多考生在学宫教习的带领下踏进一座白色建筑,那是此次文试的考场。
众人依次落了座,钟声第二次敲响,教习们开始惯例的讲述考场纪律,无非是不可交头接耳,四处顾盼之类的话。
待得第三声钟声传来,教习们分发了卷子,场间一片安静,雪白的墙壁上一棵棵松梅营造出非常适合思索学问的环境。
只可惜在看了这满满篇幅的试卷后,倒是有许多暗叹哀愁突兀升起,显得有些慌乱。
有学生紧拽着头发痛苦思索,也有学子踌躇满志,落笔有神,好在康乐从小便在师兄的督促下背了无数典藏,知识总是相通,而历史在经过蜃族记忆长河浇灌的康乐看来更是有若神助。
满满篇幅被康乐逐渐填满,除了一些实在写不出答案的,康乐拿起卷子仔细检查了几遍发现再无遗漏便起身准备交卷。
“这位同学不要站起来!”一个老教习铁青着脸说道:“各凭自我实力,切勿偷机耍滑。”
在他看来,现在站起身的康乐自然是想要行那投机取巧之事,只不过这手段也忒差。
“坐下——”
老教习摇摇头朝着康乐走去,考试考不好,便连舞弊也不行,他开始有些同情康乐,但更多的是鄙视。
“老师,我要交卷。”康乐见老教习走了过来便应声说道。
此时,考场上除了几个心无旁骛的继续答题外,其他人都看向了康乐,人们总是喜欢看热闹的。
多半是编都编不出,那些人看着自己仍有大半空白篇幅的卷子心中如是想道。
老教习见惯了这种事情也不觉得奇怪,伸手随意拿过康乐手中的卷子。
“交了卷子便出去吧。”
老教习看都不看卷子转身朝着讲台走去,他把卷子压在纸镇下面,这种卷子有什么可看的。
待康乐走出考场,考场中又恢复原先的寂静,有的只是挠耳搔首的声音。
纸镇方方,金石所为,本来就是用来压纸的,又怎么能覆盖住整张试卷呢。
“咦……”老教习一不小心撇了一眼康乐的卷子,一道道行云流水的行草顿时映入眼帘。
老教习连忙从纸镇下小心抽出卷子翻阅起来,不论题单论字便是不凡。
没想到自己居然看走眼了,老教习快走几步出了考场见到康乐已经走远,嘴里满是苦涩,好像之前说的话都是苦种一般,如今在嘴里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