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之死尤未明血洒天山芳心寒
天山派练武场上的全部威风在顷刻间被石惊云抢尽,更因其刚刚以一掌之力击退空海心,虽还不明其武功如何高明,总之内力却是高深莫测了。一时间,本十分安静的练武场忽地如炸开锅一般,你一句我一句地窃窃私语,偏个人又说得极小声,又如同一时间飞入成千上万的蚊虫在翁翁乱叫。
不久,从前方走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她打扮与其他天山派女弟子一般无异,两条长长的辫子,长得倒颇为清秀。那姑娘径直走到石惊云身边,躬身行礼道:“公子是玄天门门主、又是幽冥宫的宫主,我们天山派先前不知,怠慢了公子,实在是得罪了。”她年纪虽小,说起话来倒也极为得体。
石惊云见状还了一礼,道:“正所谓不知者不罪,何况你们也没有怠慢我。”说着话时他不禁心中暗暗好笑:“岂止是你们不知啊?在这之前,我也不知我今天会成玄天门门主、幽冥宫宫主啊!”
那姑娘见石惊云如此随和,不禁微微一笑,道:“还未请教公子大名呢!”
石惊云道:“在下石惊云。”
那姑娘娇笑道:“石公子如此尊贵之身,怎地对我这个小姑娘自称什么‘在下’?我可担当不起哦!”她咯咯娇笑一番,续道:“以石……”她看了看石惊云身后的幽冥宫一行人,又转头看了看玄天门的人,一时倒为难起来了,真觉叫石惊云为石门主也不是,叫他为石宫主也不是。
那姑娘叹息一声,问道:“我应该称呼公子为石门主还是石宫主?”
石惊云一愕,转头看了看他身后的属下。幽冥宫一行人自是希望称他为宫主了,但这些年两派相亲相爱,若直接挑开了反而有伤和气;玄天门五大护法和幽冥宫的人存的是同样的想法,于是对石惊云的眼神试问都装作没有看见。
石惊云摇头苦笑道:“姑娘还是称我为石公子吧!若是宫主门主的称呼我反而不习惯了。”
那姑娘顿时眉开眼笑:“石公子请随我来吧!公子既是如此尊贵的身份,理应在堂中奉茶才是。”
当下引得石惊云等人来到慕剑堂中,以石惊云的身份之尊坐在了宾客席位上首第一个位子上,玄天门幽冥宫同来的众人亦是江湖上出名已久的人物,按理也应坐下奉茶,但由于石惊云是他们的门主宫主,倒也不敢就此乱了礼数,只站在其后面。
石惊云瞥眼之下,见慕剑堂中奉茶的都是江湖上极有身份之人,与他相对而坐的正是适才救下江冷二人的传相大师,他为少林寺达摩堂首坐,武功自也是少林数一数二的高手,平日虽足不出少林,但江湖人士大都识得他。在石惊云之下的第二个位置上坐着的是武当清修道人,此人极好武功却不好名利,在江湖上除强扶弱自也大大的有名。与清修道人相对而坐的就是娥眉掌门幕仪神尼,江湖虽称之为“神尼”,其实她的武功尚在清修道人、传相大师之下,比之石惊云更是不如了,但由于她素来造福武林,才得了这“神尼”的称号。在其之后还坐着一个体态闲雅的中年男子,石惊云见到他时心中蓦地一惊,暗道:“江家堡堡主江霸天?天山派好大的面子!”原来这江霸天虽未立什么帮派,却是近二十年来江湖上最有名的人之一,他自出道以来不仅武功高强,更是除强扶弱,挥金如土,为武林做了不少好事,素来受江湖人景仰。近年来,他更是在姑苏一带建了个江家堡,成了武林的一个正义之地,江湖上有什么不平事都会去询问他的意思,其在江湖中的声威势力实在不比石惊云现在低。
余下坐着的要么是大门大派的掌门人,要么便是名造一时的大侠,但比起石惊云今日阵势大家都觉不如了。
蓦地里,见前方跑来了一个慌慌张张的男子,那人约莫二十来岁,一身棉衣棉裤,看他装扮似是天山派弟子,那人一脸慌张全然不顾在场诸人,一见冷月婵和江天雨就大声道:“师姐!师兄!不好……了!师傅……师傅……”许是跑得累了,到了他二人身边竟然一句话也接不上来了。
石惊云听其说“师傅”心下倒是一惊,他初上天山时心中对万漠风颇存好感,刚刚见其不在此地,心下已经有些不安,如今见这名天山派弟子说什么“不好了”,心下就更担忧了,忙侧耳细听,好在现在练武场众人似也听出了些苗头,都没有在私底商议,至于慕剑堂的人,不知是高傲还是出于什么别的原因,自石惊云进入以后,念经的念经、喝茶的喝茶,竟没人开口说一句话。
江天雨和冷月婵都清楚,这个弟子是去请师傅出来主持的人,慌忙上前迎了他。
只见那名弟子小声对江天雨耳语了几句,江天雨脸色随即大变,忙对冷月婵道:“我去去就来,师妹你在这里莫要怠慢了诸位前辈。”说完后他也没再耽搁,带领几个天山弟子一同走出了练武场。
石惊云内力充沛,怎奈他们是耳语,若相离一丈左右能听见已是不易,何况他与江天雨相隔岂止几丈之遥?那也只有叹息了,他轻轻端起茶几上的茶杯,送入口中轻抿了一口,知是江南出名的碧螺春,不禁微微一笑。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江天雨沉着脸走了回来,他背后的几个弟子更是怒目而视,竟然是对着冷月婵而来!
冷月婵见师兄回来,忙上前问道:“师兄!师傅他……他老人家怎么了?”她一脸急切,却也仍旧不减美丽脱俗。
江天雨忽然退后一步,与冷月婵保持了一段距离,才沉声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眼神、口气中竟然尽是敌意。
“明知故问?”冷月婵一脸疑惑地看着江天雨。
蓦地里,见江天雨缓缓抬起右手,他十指纤纤,显然未干过粗活,石惊云忽见其右手上拿着一个熟悉的事物,待定睛看清楚之后,不禁大吃了一惊!他手上所持之物竟然是他昨夜丢失的玉佩!冷月婵的随身玉佩!
冷月婵见到那玉佩,不明所以,问道:“那是我的随身玉佩,我还道不小心丢了,师兄如何寻得?”说着就去接那玉佩。
江天雨也不阻止,将玉佩还给了她,才道:“的确是不小心丢了,幸亏你不小心丢了!”语音中仍是满含敌意。
冷月婵不知师兄为何会说出这样一句莫名其妙地话,问道:“师兄你是在哪里寻得的?”
江天雨冷笑一声,道:“在师傅的房间里,师傅的尸首旁。”
这一句话简直犹如当头闷棍,直打得冷月婵眼冒金星。江天雨此言再明白不过了:“既然你的随身玉佩在师傅的尸首旁,那你不是凶手谁是凶手?”群雄听了此话尽皆动容,慕剑堂中大都是见过世面的武林前辈,在此时乍听这个噩耗,也不禁变色。天山派掌门竟然在此间遇害!
冷月婵倒退一步,颤声问道:“你,你怀疑是我下的毒手?”
江天雨脸显痛苦之色,隔了良久,才道:“师傅武功何等高强,若不是被亲信之人趁其不备,又怎会死?何况,何况师傅死于天山剑法之下,你的随身玉佩又在尸首旁,你叫我如何不怀疑你?叫众师弟师妹如何不怀疑你?”与他一同而去的弟子低头不语,显然是认同师兄的话了。
冷月婵眼中含着泪水,哭道:“没有!我没有!师傅待我恩重如山,我冷月婵即便是自己死了也决计不会让人家害师傅一根寒毛!何况,何况我的玉佩在一月以前就已经丢失了,师傅昨日还好好的,这一切怎么可能?”她伤心过度,一时倒忘了这玉佩自己曾经交给二傻至今未还。
听了此言,天山派众弟子都没有再说任何话,也在怀疑掌门的死因。
石惊云见冷月婵哭泣,心中酸楚难当,直想走过去替她说几句话,但天山派和玄天门素有仇怨,一时倒还怕自己弄巧成拙,让天山派门人误会了。
江天雨本来一直低着头,现在石惊云注视着他们一方地动静,二人眼光猝地接触,石惊云但觉江天雨眼神奇怪,蓦地里心底一寒:“此人心计极深,难道是他所为?可是地道中的机关他应该不知,难道是那黑衣女子拾到此玉佩想嫁祸给我?那为何万掌门是死在天山剑法之下?这明明是安排了要嫁祸冷姑娘的!”
此时,只听江天雨道:“本来我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直到今日见了一个人,再加上师傅的致命伤、这块玉佩,我就不得不信了。”
冷月婵猛地抬头,问道:“什么人?”在语音中可以听出来她显然很诧异。
江天雨眼光缓缓移到石惊云的身上,忽然朗声道:“石门主!在下斗胆问您一句,两月之前你是否陪同我冷师妹同上天山?那时您自称是什么二傻、长平楼的店小二?我师傅当时还有收您为徒之意。是也不是?”
冷月婵一惊,眼光也不自觉瞧向石惊云,甚至群雄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石惊云一愕,照实答道:“没错!两月之前我的确陪冷姑娘同上天山……”
江天雨微微点头,仍旧朗声道:“我所说的那个人就是石门主!”他明知石惊云既是玄天门门主又是幽冥宫宫主,却仍旧称其为“石门主”,言下之意自是提醒大家,石惊云乃是玄天门门主这一事实。
冷月婵不解地问道:“他,你见到他又如何?”
江天雨正色道:“在师妹归来的时候,首先向师傅求情收容他,是也不是?”
冷月婵点点头,道:“那时,他为了救我无处容身,所以我才求师傅收容他的……”
江天雨又问道:“师妹和他的交情不浅吧?”
冷月婵心下嘀咕道:“我只和他朝夕相处了半月而已,那时我有伤却也无可奈何。怎么师兄问我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虽这样想,但还是答道:“我和他的交情,既不能言深,亦不算浅。”
石惊云听冷月婵说他二人的交情“既不能言深,亦不算浅”,心下自视大喜过望,寻思:“原来在冷姑娘心中,二傻并不是什么无关痛痒的人物,兴许我死了,她还会为我伤心落泪呢!”想到此处,就不自觉笑了出来,只是大家现在都注视着冷月婵那边的情况,对石惊云自是关注得少了。
江天雨道:“我曾听师妹说他于你有救命之恩,是也不是?”
冷月婵点了点头,道:“是。”
江天雨在此时忽地点了点头,喃喃道:“这就没错了。”
冷月婵一愕,忽听江天雨朗声道:“诸位前辈均知,我天山派和玄天门结怨已久,适才玄天门‘金木水火土’五大护法一上天山便出言不逊,我想,我师傅的死定然和玄天门脱不了干系!我师傅自是死在天山剑法的一招‘千里暮雪’之下,关于这个,我想是……”他眼光豁然盯在冷月婵身上,“我想是冷月婵下的毒手!石惊云曾对她有救命之恩,两人又曾一同上路,一路上孤男寡女相处半月有余,焉能无事发生?他们二人定然勾结在先!我师傅深信冷月婵,因而才会被她偷袭成功。”此话若在平日让五大护法听见了,那人定然已在黄泉路上了,无奈有门主在场,他们一时也不好发作,均沉着脸。
其他武林前辈虽觉江天雨所言有理,但也觉他言语太过分了,只是这是天山派内部的事,除非天山派门人邀他作证等事,否则实在不好插手去管。
此时,江霸天忽然站起来道:“天雨,月婵怎会是那样的人?”
江天雨眼望他,眼睛中尽是哀怨之色,道:“爹!此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江霸天眼望儿子,一时竟找不出话来,他虽是他的父亲,但这终究是天山派自己的事,自己终究是外人,倒也不好插手去管,因此又退了回去。
石惊云听二人之言,心下起疑:“江霸天的武功何等高强?为何他要将亲子送上天山学艺?万掌门虽和他相交甚好,但却也说不过去,难道他不希望儿子发扬他自家的武功?”
适才那些话,就像鞭子似的,一鞭鞭抽在冷月婵身上,抽得她耳畔“嗡嗡”的响,她见师兄竟然说出了这样一段话,心直如冰山一般寒冷。她自十六岁便即倾心于江天雨,二人订婚更是天山派所有弟子都知道的,如今心爱之人不但诋毁她拭师,更冤枉她辱了她的名节,这叫她以后在江湖上如何做人?
原来,江湖中将拭师视为人的第一大罪,就如同拭父拭母一般大逆不道,而女子的名节更是重要之极,决不容任何人诋毁。
群雄听后,皆点头称是,对着冷月婵指指点点,在其背后窃窃私语。
此时,一个声音道:“江公子,你错了!”众人刚刚听了江天雨的话,都觉极其有理,如今听见此话都不觉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瞧去,却是石惊云在说话。
江天雨道:“石门主有何话说?”
石惊云面不改色,道:“第一,冷姑娘自幼受万掌门抚养,在她心中万掌门直如亲父,她又如何会去伤害自己的父亲?第二,我和冷姑娘相处半月决无任何事发生,女儿家的名节比什么都重要,你又怎可随便诋毁?”
这些话也极为有理,不料江天雨冷笑道:“石门主,你和我师妹究竟有没有发生什么,只有你们自己知道,若你们一意否认我也无可奈何。女子最重的自然是感情,若她身子被你要了自然是什么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她便做什么。你是玄天门门主,想要杀我师傅立威,所以便利用了我师妹,我……我要为师傅报仇,先杀了你!”蓦然长剑一挺,一招“百川汇海”已经攻了过来。
石惊云一怔,正要说“以我现在的武功难道还怕了你们的万掌门?”就见到他的剑尖迎面而来。
冷月婵见石惊云对自己辩白,心中酸楚之余自是对其感激不已,此刻见师兄竟然一出手就是杀招,也忙抽出手中宝剑,一剑架下了江天雨的剑!
江天雨恨声道:“果然是一伙儿的!你们还有什么话说?”长剑一挺,也不再攻向石惊云,反而直向冷月婵击去。
石惊云知道此时若现身帮助冷月婵,只怕两人就此成了“狗男女”,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倒也不忙着出手帮忙,只暗暗记下,若冷月婵有危险,自己总得暗中助她。
江天雨招招杀招,不知是痛心师傅的死,还是什么,竟然毫不留余地,而冷月婵为了洗清罪责,出手反而处处忍让,口中还兀自不停地叫道:“师兄,你相信我,我没有,没有!”二人武功本在伯仲之间,如今一个一意伤人,一个忍让求和,高低自见分晓。
天山剑法在武林中素有盛名,如今大家看到二人比剑,好似激流飞腾,又似游龙翔天,妙招纷呈,令人眼花缭乱。实当得起“动若脱鹄,静若处子”八字,比之先前张肃刘剑二人实有天壤之别。
蓦地里,江天雨长剑一横竟向冷月婵刺去!这一招来势极快凶险之极,冷月婵势必要伤在他的剑下,石惊云一惊,忙暗运掌力想将江天雨长剑推开。掌力一出竟然受了一股大力阻挡无法前去!石惊云这回惊异更甚,实想不透江湖上竟有人内力能和他相抗衡,那人显然是慕剑堂中的宾客,但至于是谁他就猜不透了,心道:“此人以内力阻挡我显然是要逼我现身帮助冷姑娘,那时就更说不清了。我……我不可上他的当!”
在此刻,江天雨长剑丝毫未缓,竟直直刺入了冷月婵左肩,霎时间,血流如柱,洒落在练武场素净的地板上,触目惊心!可更让人触目惊心地却是冷月婵的眼泪,那如泉涌一般地泪水不知何时已经占满了她的秀脸。
只听冷月婵颤声道:“你……你真的狠心下手!你好狠哪!难道,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顾及当初的点点滴滴了吗?”这些话饱含柔情,说到最后连声音都有些嘶哑了,直听得每个人的心都酸了。
在此时,许是受了重伤,冷月婵立足不稳,忽然向右一滑,直直跌了下去。石惊云见其受伤下当真后悔莫及,哪还会管什么上不上当?只骂自己没有早一刻现身相救!如今见其要摔倒忙上前扶住她,飞速封了她几处大穴先止了血才将她扶坐在一旁的阶梯上。
正待上前与江天雨强辩时,只见他身形摇晃竟也跌坐在了原地!接下来,整个练武场的人一个一个都摇晃着跌坐了下来!竟除石惊云之外无一人站着!
石惊云正待上前查清为什么会如此,蓦地听见一串如银铃般地笑声,心下就不自觉紧了起来,他竟然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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