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说有个人叫秋池石,他的外号叫老秋,他是一个普通人的爹,那么我们就先说说这个人的爹吧。以后再说这个普通人,他是我们要说的扑街之王的爹,老秋。
老秋昨天恰好在厨房碰到了老白,老白是他的同学和老同事,还是他的邻居,两家人合租了这个两房两厅的房子。
那是他和老白在吵架后的第一次见面,两个人都有些尴尬,老秋中午睡到十二点醒来,他发现他妻子不在寝室,却在厨房看见老白。老白富于弹性的肥胖的、保养得白嫩嫩大脸,好像一个银盆,他使劲使自己冷静,把他的脸想象成披萨饼;但是老白突然跳起来,挑衅似得,张大眼睛瞪着老秋,这是在大家合租共用的厨房里面,不是他老秋独门独院自己家的厨房里面,况且只是一个挑衅的对眼,老秋虽然恨得牙痒痒,却是无可奈何。
“哼,哼,他想怎么样?”他想,他努力使自己冷静。
“怎么回事,你为什么瞪着我,老白。”老秋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老白的眼睛闪烁着蔑视的光芒,他含着微笑说道:“哼。真是有趣得很,可惜你醒的太迟了,连你儿子中考落榜了都不知道了吗?”而后他惬意的抽出一支雪茄,他愉快地把雪茄叼在嘴里,用牙咬住雪茄,那只雪茄闪烁着诱人的香气,上面有老秋看不懂的英文,是老白去年生日时收到他儿子礼物;老白的儿子在日本留学,每天老白四处显耀他儿子在日本留学的照片,就是三天前老白向他显耀他儿子贬低老秋儿子之时,两个老同学吵架了。
老秋他这才突然记起了今天是儿子秋一休中考放榜的日子。他的脸上立刻神情凝重,他皱起眉来,默不作声走开了。
“唉,唉,唉!”他叹息,一想起他的儿子秋一休。他和妻子脑袋都炸锅,他那糟糕的学习成绩,他儿子自己不争气的事事无所谓的样子,历历在目,一起涌上他的脑海,唉,不争气的瘪三,小赤佬。
上海是一个国际大都市,年轻力壮,头脑灵活的人的大舞台,老秋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他生在建国后,长在供销社的家庭,吃苦受累他没有赶上,从来没有饿过肚子,也没有吃过太大的苦,碰巧了,他二十岁时他爹死了,他顺利的顶职进入了供销社,那是八十年代初,刚刚放开了,私人也可以做小买卖,供销社开始走下坡路了,但是也饿不死。但是,他也不在乎这个,一天到晚他泡在人浮于事的公家单位里面,人五人六的他乐此不疲。他在单位里有一派哥们都是和他一样混日子的人,其中就有老白。
1983年他结婚了,老婆是食品公司的胡普拉,外号虎扑了。比老秋小一岁,或许因为身体原因,两个人一直没有孩子,四处求神拜佛,观音娘娘庙去了十几次,什么秘方土郎中也见过不少,终于在1989年胜利了,生了一个男孩,这时老秋下岗了,于是给儿子取名字叫一休,秋一休,下岗了就是一下子休息了。
那些年下海的歌,大街小巷都在放,政府鼓励全民创业,一时间下海的人,不分士农工商,一窝蜂都涌向了广东深圳和海南岛。就在儿子牙牙学语的时候,秋池石和老白一起去了海南岛。海南岛他们人生地不熟,两眼一幕黑,出门时老婆给了老秋一万块钱,他老娘心疼儿子,哆哆嗦嗦从压箱底掏出了棺材本,又给了他一万块,那是钱,在90年代,两万块是大钱。这一年他三十二岁,在海南岛干什么呢?到水果蔬菜市场卖菜,太辛苦,不干,他是来干大事的,当年海南岛刚刚开发,到处都在开发房地产,热火朝天,这是个好买卖,但是他的两万块钱太少了,想进入房地产,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那时候就有骗子骗人,老白认识一个叫牛哥的上海人,牛哥就是非法集资的一个小头头,老秋的两万块和老白的一万五千块都投给了牛哥,说好了一个月返利一千块给老秋还介绍工作让他们两个人进入房地产公司上班,月工资两千五百块。牛哥还请老秋和老白在饭店吃了一顿饱饭,酒足饭饱之后,牛哥就走了,从此杳无音信,石沉大海,牛哥不见了,老秋的两万块打水漂了。
那是他老秋第一次和老白大吵架,他几乎是疯子一样押着老白满海南岛找牛哥,却是大海捞针,哪里找啊?老秋第一次感到无比的绝望。灰溜溜的回到上海,他老婆虎扑了还好没有责骂他,反而说,没事,你在家带孩子,我去挣钱去,于是老秋在家带孩子,他老婆真的出门挣钱,去哪里挣钱,去大马路上卖报纸,每天五点起床,晚上九点回家,卖报纸挣钱养家。
老秋年纪轻轻,三十岁出头,恐怕这个年纪的没有哪个男人要老婆养家的吧?他们单位改制,集体宿舍拆迁,买断工龄,这一招给了老秋一大把银子,足足几十万,老婆虎扑了怕老秋又把钱打水漂了,所以掐在手里,卡的死死的。
这一年儿子六岁读小学了,为了省钱租房子,老秋和老白家合租了一套破旧的两房两厅房子,老白的儿子叫白鱼天,和秋一休一样大,两个孩子都在一个小学读书,又在一个屋檐下长大,秋一休个子高高的,却是处处不如老白的儿子白鱼天,读书不行,泡妞也不行,就是打架也打不过瘦猴一样的白鱼天,更气人是老白暗地教唆他儿子在学校欺负老秋的儿子。
又有一次,秋一休在放学的路上被四五个孩子围住了,为首的正是白鱼天,那一次为了躲避白鱼天的攻击,秋一休掉进了一个破旧废弃的机帆船里面,被困了十几个小时,出来时,下巴破了,鲜血淋漓,在医院缝了七针,从此秋一休的下巴上面留下一道狭长月牙形的疤瘌。对此,老秋去找了老白父子理论,结果,三言两语被人家说的哑口无言,他回来之后都不知道是怎么被人家洗脑说回来的。
总之,老秋是一个外强中干,说起大道理一道道的,干起活来,百无一用是书生,他自诩读书人,其实,他只有一个拿不出手的技校中专文凭,他拿着文凭去了几个大大小小的招聘会和人才市场,他眼高手低,百嘛不会,没有一技之长,更拉不下脸面吃苦做苦力,于是一直赋闲在家带孩子,做了全职家庭煮夫,从此厨房就是他的战斗的地方,儿子就是他的全部希望,他没有实现的人生理想和愿望,他希望儿子秋一休可以帮他一一实现,其中就有一个作家的梦想。
老秋是生活在大陆的,但是大陆人一样迷恋台湾作家三毛,老秋第一次读到三毛的书时,相见恨晚,怎么书还可以这样写啊?他于是窝在家里面写,已写几十万字,有些他寄出去到一些出版社,都是泥牛入海,杳无音信。偶尔有一次在杂志看见一个征文大赛,他跃跃欲试,寄去三万字的稿子,这一次终于有了回音,他的文章被采纳了,但是要缴纳伍佰元的编辑费,他于是汇款伍佰元,七天后,寄来了一本书的翻拍照片,说他的文章太好了被国家某个大出版社看中了,要与一些大腕的文章合集出版,要出版费用五千元,伍佰元都是吞噬老婆的私房钱,五千元到哪里去弄啊?老白说,他可以借给他,于是五千元汇款汇去了。
一个月后,没有回音,两个月后,回音没有来,债主来了,老白拿着借条找到了他老婆虎扑了,要钱。老秋不心疼自己脸上被老婆挠的两个血痕和五千五百元钱,他心疼自己的作家梦破碎了,他老婆的河东狮吼吼醒了他,他又碰到了骗子。
就在打打闹闹之中,岁月神偷偷走了锦瑟年华,老秋五十岁了,儿子秋一休十六岁初中毕业了,中考居然一个高中也没有考上,意味着他的儿子将无学可上,其实这一切还是老秋的错,他的儿子学习成绩不好,他却是好大喜功要儿子报考上海最好的重点高中,可想而知,落榜就不意外了。
更可气的是老白,他在去年把白鱼天送到日本留学之后,遇见了秋一休时就时时刻刻刺激这个十六岁的孩子,说日本的留学是多么多么的好,麻袋装不完的钱马上就要源源不断运到他家了,他就等着享福啦!孩子毕竟是孩子,秋一休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厌学,向往日本发达国家的好日子,沉湎于网络游戏,自暴自弃---,一切都变了。
老秋的老婆虎扑了也变了,她多少年来辛辛苦苦卖报纸就是希望儿子可以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现在儿子在国内读书是走到了绝路了,她提出来,考虑送儿子秋一休去日本留学,像白鱼天一样以后可以用麻袋装钱回家。
留学是大事,老秋第一次窝在沙发里面想来想去,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他的优柔寡断的毛病又是他的另一个巨大缺点,他的儿子遗传了这个缺点。
他拿不定主意,别人替他拿好了主意,这个人还是老白,老白一句讥笑话:“没有钱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留学日本是用钱堆出来的,你们两口子卖报纸哪里养的出一个留学生,嗤,不是我笑话你们,你们儿子和你老秋一样混个技校文凭就好了呀,到时候我儿子开公司缺一个看大门的保安可以考虑你们家儿子啦,大家都是老同事老邻居的啦,这一点小忙帮帮还是应当的啦!”
太欺负人啦,老秋的肺都要气炸,他当即拍板,送儿子秋一休去日本留学,费用用当年他们家房子的拆迁款和他的下岗买断工龄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