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
与黑房子的寝宫之隔一片竹林,流水潺潺琴声悠扬,竹林深处有个上等檀香木搭建的亭子,屋顶七彩琉璃瓦,四角金铃缠绕,有个妖冶的女人在亭子里面弹琴,一道琴声仿佛流水浮云从天上来,小桥流水,小巧玲珑的屋角金铃相互映衬,使得琴声天人合一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隔着一道竹帘子,白衣渡江坐在竹榻上,对面坐着秋一休。磐瓠夸瓜把流水烧热为他们献上香茶。
梧桐雨一曲《广陵散》弹完。白衣渡江说,好,很好,小妹的琴艺让人神清气爽,耳目一新。
梧桐雨拉住白衣渡江的手说,二哥,你决定的,不能改吗?
白衣渡江拦住梧桐雨的长发说,小妹,改变不了啦,你我仙狐有别,本来在一起就是一段孽缘,是我欠你的,下辈子还你吧,这辈子是还不了,你理解我的决定吧!
不,不,不可以这样啊!梧桐雨扑倒在白衣渡江的怀里,她把脸深深滴埋在白衣渡江的怀里,嘤嘤哭泣,长发被她摇动的满竹榻翩翩起舞纷飞。
白衣渡江在她的耳边轻声说,小妹自从在仙苑林里面看见你被兽夹夹伤的那一天起,我就迷恋上了你,师父元始天尊打散了我的肉体,使我元神无处为家,你也不要痛恨我师父元始天尊他老人家,棒打鸳鸯他也是不得已为之,仙家法纪甚严,他必须做出一个表率啊!我决定不夺舍这个小朋友的躯体,你也要理解我,我有我的做人原则!
不,不!我好容易为你规划好的一切,你一句话就让人前功尽弃,我怎么理解你啊!二哥,你马上夺舍了这个小朋友的躯体,我们,我们浪迹天涯天涯海角私奔,谅你师傅元始天尊法力再怎么高强也无处寻觅我们啊!快!夺舍啊!二哥,时间紧迫,再犹犹豫豫就真的晚了!
主人,你就听姐姐一句劝吧,夺舍了这个人躯体。这样做不会违反天条的!你我不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有人知道的,主人求求你了!磐瓠夸瓜也在旁边苦苦哀求。
秋一休如同傻子看着他们,他现在就是砧板上鱼肉,别人是刀子,是剁了还是砍了,都在人家嘴里面一句话决定他的扑街命运是生是死!
荷花池畔,柳溪潺潺,梧桐雨止住悲声,白衣渡江给他擦拭眼泪说,小妹,我想再听一曲你的琴声。梧桐雨于是坐在白衣渡江面前,一曲《凤求凰》弹得十分哀怨凄苦,如同一弯钩月掉落水中,太阳却是躲在地球的另一侧在天空之间,月亮看不见太阳,无比的哀伤。白衣渡江沉吟着,用茶水在梧桐雨的脸上写下一首诗:
离恨恰如草,
野火剜心刀,
年年春草生,
一岁一恨老。
梧桐雨停下了琴声,用手指点下茶水,和了一首诗写在白衣渡江的衣服上:
离恨春草生,
渐行渐远人,
妾身若浮萍,
凝噎泪断魂!
梧桐雨丝绸一般的皮肤丝滑细腻,一身白衣的白衣渡江揽住她的肩头,梧桐雨梨花带雨泪洒琴弦,深深滴勾下脖子,白皙的脖子宛如一段新剥下笋衣的春笋,白衣渡江瞟了一眼梧桐雨的泪痕满脸的脸颊,点点头说,小妹,我欠你的永远也还不清了!你为我做的太多太多,我却是不领情,伤你的心,但是我作为仙家元始天尊的徒弟我的原则立场是坚定的。我不能夺舍一个孩子的躯体啊!
梧桐雨突然从袖腕里面拔出一把匕首,说,二哥,你不是不夺舍这个孩子吗?我现在就杀了他,而后我自杀,在黄泉和二哥你相聚,我们生不能同床共枕,死了也要在一起,死同穴,这样总可以喱!
梧桐雨手指上的匕首涔涔划破秋一休脖子上的皮肤,滴滴答答滴下血滴,白衣渡江一挥手,梧桐雨手里面的匕首就灰灰湮灭化成齑粉,好强大的斗气啊,硬生生地把秋一休横推出去,砰,掉落在荷花池里面,梧桐雨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声震天动地。
白衣渡江说,小妹,我说过你不可以杀了他,你也不可以自杀。这是我的遗言,你爱我就要尊重我的遗言,我会化作一颗天眼重瞳目在这个孩子的雷音尺顶端,你看见了他的额头上面的雷音尺张开了天眼就是看见我了,只要这个孩子不死,我就不死,你就有机会再次看见我,这样不是很好吗?
梧桐雨趴在白衣渡江的怀里嘤嘤哭泣道,二哥,你哄我,你哄我!天眼不会说话,不会抱我,不会给我吹笛子解闷,不会和我说贴心话---二哥,你哄我啊!二哥,二哥啊!
梧桐雨的哭声突然止住,她带着泪痕,一连串细碎的脚步翩翩起舞,就在白衣渡江面,衣带翩翩翻飞飘飘洒洒,一缕丝带突然飞速飞升,吊在亭子的柱子上,梧桐雨就好似荡秋千一样,一曲敦煌舞曲**韵味悠扬,纤细的女孩子手指高高举过头顶,弄出各种各样的花样儿,好似她的两只手掌是随时羽飞的两只小白鸽。
梧桐雨婀娜多姿的腰肢好似垂杨柳枝摇曳多姿,娇嫩的小脚轻舞,似乎她是赵飞燕,是一丝柳絮蚕丝飞棉,白衣渡江伸出一只手掌,梧桐雨就脚尖点在他的手掌上飘渺舞动衣袂,好似敦煌飞天再现。美不胜收,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此女只瀛州蓬莱仙岛有,凡间谁人得一见!
砰,古琴琴弦断了,梧桐雨速度奇快无比,一手手掌撕扯住琴弦,嘴巴咬住乌黑翩翩翻飞的长发,琴弦如剑就要勒住自己白兮兮的脖子,她要自缢死在白衣渡江面前!
勒住的不是梧桐雨的脖子而是白衣渡江的手指,梧桐雨速度奇快,白衣渡江速度比她快了不止几十倍,就在梧桐雨撕扯下琴弦的一刹那,他的手指就硬生生的挡在梧桐雨的脖子上,梧桐雨惯性地一用力,琴弦勒出血,是白衣渡江的血,血红的血滴滴答答滴在白衣渡江白色的衣袍上,梧桐雨大哭,说,二哥,你让我去死吧,我是千年的狐狸,是你在仙苑救了我一命,你就让我把这一命还给你吧,二哥,我的命是你的,你不肯夺舍这个孩子的性命,你就夺舍我的躯体吧,二哥,小妹我求你了,二哥!二哥啊!
梧桐雨凄厉的哭喊,白衣渡江,淡然坐在竹榻上,手指还在滴滴答答滴血,白袍在血红的血液下映衬的分外洁白如雪!一刹那,白衣渡江的头发瞬间变白,白如雪,看着梧桐雨说,小妹,我马上就要离开你了,你要好好活着,不要辜负我在仙苑救你一命。你不可以死,为了可以天天看见我在这个孩子的额头雷音尺上,你也不可以死。而且你为了我也要尽力保护这个孩子,他死了我也就是无本之木会灰灰湮灭的,所以,你要好好地为了保护好这个孩子,为了保护好我在雷音尺上的天眼,你不可以死,这个身体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说着,白衣渡江滴血手指和梧桐雨手指十指相扣,永结同心,心有千千结,结网盼来生,来生再结缘,来生缘里再续前缘!
白衣渡江低声唱出一首歌,歌声飘渺,梧桐雨低声附和,两声交相辉映,在荷花池畔汇聚成一曲斑斓的波光,波光一闪,白衣渡江灰灰湮灭。
梧桐雨声嘶力竭的大喊一声,二哥!
眨眼间,梧桐雨一头如瀑的乌发瞬间变成白发,白如雪,眉毛如霜,配上白兮兮的脸庞,楚楚动人,泪痕滴滴答答,点点桃花雨,滴在琴弦上面变成血,滴答滴答的血滴沫子,血泪凄楚。
在梧桐雨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下,突然,秋一休一下子惊醒,在面前的就是白发的梧桐雨,死死地盯住了他的额头上的雷音尺,雷音尺闪烁光芒,一时间会眨眼的天眼落定生根在他的头上。
黑黢黢的棺材空空荡荡,敞开着如同张大的黑色大嘴巴,白衣渡江已经死了,不,没有死,他落户在了秋一休的眉间雷音尺上,号称,雷音尺天眼!
梧桐雨突然抱住秋一休的脑袋又亲又啃,嚎啕大哭。说,二哥啊!二哥啊!我的二哥啊!
秋一休懵懵懂懂,但是他也哭了,泪水哗啦啦,是为白衣渡江而流,更是为自己而流,他的扑街的命运如此坎坷,一波未平,夺舍他就碰见了两次了,都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不是别人好心,他的命运早就扑街死翘翘了。
哗啦啦的泪水淌成小河,人生何处不扑街啊!这就是生活,生活远比戏剧更加精彩,让人悲喜交加,喜极而泣!生活啊!为什么如此捉弄我这个扑街的凡人啊!
秋一休的泪水止不住,他没有嚎啕,他在默默地流泪,为白衣渡江,更为自己,这一次他又赢了,下一次他还会如此好运吗?泪水哗啦啦,梨花带雨洒落,至少他现在还活着。虽然是扑街的小狗一样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