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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应该如何度过?一个高*潮要来了……)
但是这个亏,孙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忌惮于武毅伯府的权势,这些店铺,除了他们之外,根本没人敢买!之前有一个南地的商人露出几分想买的意思,结果第二日就让人在小巷子里蒙住脑袋一阵暴打,两天腿都给打断了。案子报到顺天府里,根本就不管。
从此之后,再也没人来问这几家地段极好的店铺的事儿,而京中的豪门,显然也不愿意因为这点儿事儿而得罪正如日中天的武毅伯。尽管那时候正在东北征战的连子宁根本不知道这事儿,这完全是城瑜的自作主张。
女人凶狠起来,可是比男人更可怕的。
只有一个买家,卖了,好歹还能捞着一点儿,若是不卖,不但赚不到钱,而且还要每个月都按时给那些店里的人发放月例银子。如此一来,反而是极大的开销。
所以也只能认了。
而卖掉了这些铺子之后,孙家便失去了所有的财源,只能坐吃山空,但是家里的积蓄在老爷事发的时候就已经拿去四下打点了,剩下的也大半带去了临安府。
剩下这点儿钱,够什么?
之后孙家便辞退了大部分家丁,只留下必须的几个家人,就算如此,也是一日不如一日。生计艰难,以至于就连那些卖苦力的车夫,都敢出言不逊!
孙福明白,这是武毅伯的反击。想想以前自己也是仗着权势这么欺负别人的,他心里倒是没什么愤怒的,只有绝望。
想到这一茬,老管家心里只有恐惧和绝望,一阵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忽然想起来武毅伯是靠什么起家的。
那可是实打实的军功。酒神楼的唐三先生说的多好啊?武毅伯一平白袍军,二征东瀛国,三定女真乱。那可是杀了个尸山血海,他手底下的人,那些武毅伯府的家丁护院什么的。可都是从死人堆儿里爬出来的!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老天爷,这帮人可千万别杀人才好!”老管家忽然感觉武毅伯府的手段似乎已经很温柔了。
“也是少爷不争气啊!就这么点儿钱了,还拿着乱造,也不读书了,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其实孙家如此难过,和孙挺也是分不开的,他挪用了大量的钱款,而这些钱却是不知去向。老管家隐隐的知道一些,但是却根本不敢想。那个秘密,实在是让人心惊肉跳。
‘少爷这是子怎么了?怎么就跟魔怔了一样啊?那可是武毅伯啊!咱们已经不是过去的侍郎府了,得罪了武毅伯,这将来可如何是好?’
唉,老管家叹了口气。他也就是敢腹诽一下而已,却是绝对不敢显露出一点而来的。像是他这等家生子,不但生死都取决于主人一念之间,而且在孙家呆了这么多年,他已经完完全全的给孙家融为了一体,就算是离。也是离不开的了。
老管家的叹了口气,见所有的物资都被搬到了厨房,便也打起精神,向着后宅走去。
大少爷那边儿还有四个伺候的丫鬟,夫人那边儿也有六个丫鬟两个小厮,另外两个年纪小些的少爷小姐都跟着夫人一起住,除此之外就是厨房里面的三个师傅还有十七八个杂役。老管家这时候不由得清醒,幸亏老爷不是什么谈=贪花好色之人,这辈子除了夫人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妾侍,要不然的话,可不止这么点儿人。
虽然阖府上下只剩下不到五十个奴婢,但是老管家还在尽心竭力的做着自己的本分事,他慢慢的向后宅度过去,准备在府里四下巡视一下,以防出现什么样的问题。
走在府中的小径上,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软底布鞋走在上面非常的舒服,路边种满了银杏树,此时树叶已经转黄,一眼望去,璀璨如金,极是美丽。只是这美丽的园林,现在也显得很是有些破败了。老管家四下里瞧了瞧,暗骂一声:“这帮夯货,没人催着,连落叶都不知道清扫了。”
一路走来,心中越来越是凄凉。
迎面走来两人,老管家愕然抬头看去,待看清楚了两人的容貌之后,脸色便是变得阴沉下来。
对面走来的是两个女子,走在左边那女子一身素白,容颜清丽,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间,怀里抱着一张古琴,一双眸子冷冰冰的,似乎把肃杀的秋意都装在了里面了。她身边那女孩儿一身鹅黄色襦裙,不过十六七岁,容颜也是颇美,只不过是跟那个素衣女子比起来,却是宛如皓月之侧的繁星一般不起眼儿。
这女子,正是寇白门。
她忽然驻足,望着路边的一株银杏,沉默不语,脸上只是淡淡的,心里却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作为孙挺亲自从金陵请来的琴师,她已经在孙府呆了两年之久了,距离那一次见到他,也是足足有两年之久了。
‘两年啊!你可还曾记得我么?’寇白门心中轻轻自言自语:“可是你可曾知道,自从那一天之后,我的心,就已经不是我的了么?你跟我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人生,若是真的只如初见那该多好?你现在已经是武毅伯了,在边关连战连捷,可还曾记得那个为你牵肠挂肚之人么?我听说你已经大婚了,想必,在你心里,就更没有我一席之地了吧?”
“不过!”她的嘴角忽然绽放出一抹笑意,那笑容,惊心动魄,灿美如斯:“你到现在为止,一共写了三曲词,两曲为我,一曲为了皇帝。在你心里,我比皇帝更重要是不是?现在每每有人说起你,说起你那两曲词。便会提到我,有了这些,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便是这辈子,再也不得见,只能守在这绝地一般的府中,我也认了,我的心里。也是欢喜。”
见寇白门发怔,旁边的侍女便也耐心的站着,这等情况。她早就司空见惯了,跟了小姐这么久,她也知道了其中原委。
只不过。也只有一叹而已。
天上地下,夫复何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道:“小姐,咱们走吧!”
“嗯,走吧!”寇白门猛地醒过神来,幽幽一叹,脸上却是布满了飞扬的笑容,她轻轻唤了一声:“小樱。”
小樱讶然道:“小姐,怎么了?”
“其实我挺幸运的是不是?”寇白门看着她说道:“那两曲词,定然是能名传千古的。等千年之后,人们每每读到此处,定然会想起我。他们会说,这是连子宁为我写的诗,是不是?”
看着寇白门脸上灿烂的笑。小樱忽然眼眶一酸,差点儿便落下泪来,只是使劲儿的点头。
她抽了抽鼻子,强挤出一丝笑意:“而且孙家破败了,孙挺也没心思来打您的主意了,为武毅伯留下完璧之躯。只要是您心在他那儿,人也就是他的。”
“是啊!你说的没错儿!”寇白门咬着嘴唇轻轻点头:“是啊,我是他的,这辈子都是。”
迎面老管家走过来,寇白门轻轻退到一边,低头道:“见过大管事。”
老管家对寇白门很是仇视。
在他看来,若不是寇白门的到来,大少爷又怎么会和连子宁结怨?不和连子宁结怨,京南钞关那里又怎么会查出老爷的证据来?若是没有老爷的证据,孙家怎么会败落?总而言之,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女人而起!
而现在之所以仇视寇白门,又多了一条原因,这个江南名妓出身的女子,谁也不知道她攒了多么丰厚的身家,现在府里这般拮据,都已经快揭不开锅了,她却是依旧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但穿戴用度都是极为上等,而且每顿饭都是叫京中最有名,手艺最好的几个酒楼给送过来,甚至就连她身边的这小丫鬟,也是人家自己买的。
这怎么不遭人恨?
偏偏寇白门的身份是琴师而非奴仆,人家的钱,你半分都不能动。当然,也可以强抢,毕竟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而已,也无力反抗什么,但是谁敢动?阖府上下都被武毅伯的手段给震慑住了,谁敢动这个跟武毅伯传的沸沸扬扬的女子?
因着这一层原因,老管家强笑道:“寇大家这是去吃饭?”
“不,刚吃过了,闲来无事,出去逛了逛,晚间还要给少爷小姐上课。”寇白门微笑道。
老管家叹了口气,这又是寇白门的一个厉害之处,这个女子,不管孙家是兴盛还是破败,都没有丝毫的改变,礼数分毫不差,为人也不倨傲,更是做好自己的份内。现在两位小少爷,小小姐的琴技都是很好了,当然都是她的功劳。
甚至就连夫人,都颇喜欢他。
老管家点点头,忽然道:“寇大家,可曾想过要离开?”
“离开?去哪儿?”寇白门哑然一笑:“在这儿挺好,无拘无束的。再说了,就算想走,我也走不了啊!”
老管家无言,点点头,错身而过。
寇白门摇摇头,也是去了自己的住所。
老管家很快就走到了孙挺的住处,这是一个单独的跨院儿,亭台园林,一应俱全,倒是颇为的精致。
走到孙挺的书房附近,刚好看到一个中年汉子从孙挺的书房里走出来,四下里鬼鬼祟祟的打量了一眼,然后便是快速的离开了。
老管家皱了皱眉。
书房里,孙挺站在书桌后面,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纸片,正仔细的看着。
书房里一片凌乱,原本家里摆设的那些奢华富丽的花梨木椅子,书柜等等都已经消失不见,换成了最普通的货色,这些新换的,都是很一般的木材做的,而且做工也不甚精细,还有一股子刺鼻的味道,这等器具,便是一般小康人家,也是不屑于使用的。
若是放在以前,在这种屋子里呆上片刻孙挺肯定就要大呼受不了。但是现在孙挺不但挥霍光了所有家中的资材,更甚至已经拮据到了当掉所有家具的程度。
自然也都顾不得那么多了,人也是有适应性的。
那些珍贵的古籍孤本也都当掉了,现在屋子里的书不到以前的三成,胡乱的摆放着,书桌上散乱了一堆,连地上都掉了几本儿。现在。在如此拮据的情境下,下人们是没心思打扫的了。
但是这些钱,在孙挺看来都没有白花。他无比的佩服自己,竟然在这等绝境之中做出来这么一件大事!
他看着自己手中的纸片,一个字一个字的细细看着。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狂热,一双眸子里面,透出来让人心悸的疯狂。
他脸上笑意越发的浓厚,最后终于是忍不住,握着纸片扬天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中充满了快意和癫狂。
笑声止住,孙挺又是低头仔细看了一遍纸片,眼中闪过一抹怨毒,自言自语道:“连子宁啊连子宁,你实在是太嚣张,太跋扈了。一路走来,留下来这么多的把柄,若是有心观察,便是一堆破绽!哼,现在你的破绽都掌握在我手中。等着吧,我要让你死的惨不忍睹!”
他小心翼翼的把那张纸片放在一摞纸片的最上面,然后珍而重之的把它们放在一个锦盒中,揣到怀里,然后大步走出来书房。
老管家正寻思着怎么劝劝少爷,便看到少爷走了出来。不知道多久没刮过胡子的脸上竟是少有的意气风发,他张张嘴,还没说话,孙挺便是一摆手,道:“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老管家只好把话咽回去,脸上堆着笑,小心翼翼的探问道:“大爷这是要去哪儿?”
孙挺对他倒没有戒心,恶狠狠一笑,脸上便露出一抹狰狞来:“五忠诚侯府。”
“忠诚侯府?”老管家心里一哆嗦,脸色大变,颤声道:“江彬江指挥使?”
孙挺点点头:“还能有谁。”
老管家看着他,一颗心越来越沉,直到跌入深渊。
忠诚侯府。
侯爷府在东城的小草厂胡同,距离紫禁城不过是两三里路,而和东厂更是只有的一街之隔。
锦衣卫和东厂的关系是很奇怪的,终大明一朝,锦衣卫和东厂都是相互牵制,相互制约,互有高下。反而是互相配合的时候少一些。
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一切都取决于皇帝,若是锦衣卫指挥使得宠一些,则锦衣卫势力就会更大,而若是东厂厂督更得宠一些,那么自然就是东厂压制锦衣卫了。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和东厂锦衣卫的特殊性是分不开的,他们都是皇家鹰犬,而非是朝廷鹰犬,所以兴衰荣辱,也只在皇帝一念之间而已。
现在的东厂厂督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林雄奇,论起权势来,林雄奇已然是不小,在内廷官儿中稳稳的能跻身前三,但是和江彬比起来,那就差的太远了。朝廷中人都知道,江彬江大人和皇帝,那是一半儿君臣,一半儿兄弟一般的交情。林雄奇你怎么说也不过就是一个家奴罢了,家奴能和兄弟比?
所以毫无疑问,林雄奇被江彬死死的压制,在各个方面。其实不单单是他,在他之前的那几任东厂厂督,也都是被江彬给压的喘不过气来的,自然也有勇于反抗,跟江彬对着干的,不过这几位,最后死的都挺惨。
血淋淋的教训摆在眼前,林雄奇也很知趣儿,知道自己是决然无法和这个盘踞锦衣卫四十余年,权倾朝野的江大人比美的,于是便韬光养晦。
他整日价只在紫禁城里呆着,除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之外,根本就不来东厂转悠一圈儿。而东厂的那些番子们被他裁掉了大半儿,实在裁不掉的那些几代的老军户,在他的约束下,也是整日价无所事事,只在衙门里头吹牛打屁,到时候按月领饷。
东厂的大牢里头已经好几年没传出来一阵阵的凄厉惨叫了。
而那边厢的锦衣卫,却是红红火火,还在不断的发展着。没了争权夺利的引子,江彬和林雄奇的关系倒还不错。只不过心里怎么想到的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作为有明一朝权势最煊赫的锦衣卫指挥使,江彬的宅子也符合他的地位,这座大宅占了整整一个街区,前后七进,左右加起来四个花园子,亭台楼阁,屋宇绵延。极尽奢华之能事。在京城这些勋戚的宅子里,堪称第一!
这会儿,正是晚饭的点儿。今儿个江彬用餐的所在在东花园儿的一处亭子里,一张足足有十米长的大桌子,上面摆了八八六十四盘儿菜。江鱼河蟹,山珍海味,无一不包。每道菜都是精心烹调而成的,色香味俱全。忠诚侯府的十三位掌勺的大厨当初都是京城最顶级的酒楼中有名的大师傅,当年还在酒楼打熬岁月的时候,架子都大得很,一般一天做菜最多三盘儿,每道菜十两银子起价,你爱吃不吃,你不吃别人吃!
八个侍女穿花蝴蝶一般在饭桌两侧来回穿梭。而在两边垂首站立的侍女足足有十七八个,有的手里端着金盆,那是饭前饭后净手的,有的手里拿着棉锦缎,那是擦嘴的。有的手里端着参汤,那是饭前漱口用的……
伺候的人这么多,吃饭的却只有两个。
一个头发已经花白,却依旧矍铄威猛的老人,就像是一头已经临近暮年的雄狮,虽然可能爪牙已经不锋利。但是余威犹存,让人不敢轻慢,正是江彬。而在他身边,则是坐着一个少年,最多也不过是十七八岁,面如冠玉,生的俊美非常,一身家居的玄色燕服,头发用玉冠束了,显得潇洒非常。
两人有说有笑,江彬还时不时的给少年夹口菜,看着他吃下去,满脸的慈爱欢喜。
吃饭的气氛完全不像是豪门之中常见的那种肃穆沉闷,就是简简单单的,充满了难见的亲情。
这会儿的江彬,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疼爱孙子的爷爷而已,丝毫不见了在外面的霸气和强横。
这少年,就是江魏衿。
阖府上下谁不知道,老爷最宠爱的就是这个唯一的孙子,老爷有四个儿子,五个女儿,也有十七个孙女,却只有这一个孙子,自然是稀罕的不得了。江魏衿刚一出生,老爷就欢欢喜喜的亲自进宫,向皇上请了恩典,少爷刚一出生,就已经是府军前卫的千户了。
这等事情,在军制大改之前不少,毕竟袭爵的人很多,但是在军制大改之后,至今二十年,也不过是只有区区两三例而已,而获此殊荣的勋贵,无一不是极尽荣宠的顶级豪门。
由此可见江魏衿在江彬心中的地位。
而他越长越是俊秀,便越是得江彬喜爱,现在江彬吃每顿饭,定然都要他随在身边,甚至就连江魏衿的亲爹娘和几位叔叔姑姑想要办什么事儿,都要通过他来说话。
面前的梭子蟹炒西兰花不错,卖相极佳,白的白,绿的绿,散发着一股果蔬的清香,江彬舀了一大勺子放到自家孙儿的餐盘里,江魏衿也不道谢,狼吞虎咽的吃了。
江彬笑吟吟的看着他吃完,呵呵笑道:“乖孙,爷爷听说,你最近看上了个女人?”
“嗯!没错儿。”江魏衿口齿不清的应了一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喝了口燕窝汤,笑道:“爷爷消息还真灵通。”
江彬眨眨眼,哈哈大笑:“你忘了爷爷是做什么的?”
两人说话便如寻常爷孙一般,可见感情极好。
江魏衿道:“那日孩儿去赴寿宁侯家宴,在他府中撞上了一个女孩儿,却着实是心动了。后来着人打探,才知道那原来是武毅伯的妹子,年不过十六,尚未婚嫁。”
“武毅伯的妹妹。”江彬眉头一皱,却又是舒展开来,笑道:“武毅伯也是国朝勋戚,允文允武,朝野之间名声颇正。他的妹子,抡起家教来定然是不错的。连子宁也是个能打的,这会儿镇守边关,打仗的机会也多,武毅伯绝不是极限,以后说不定能封侯,到时候可就和爷爷一般了。他的妹子,倒也配得上你,”
“嗨,爷爷您说哪里话呀?整日价就知道给我说亲,我才多大呀!”江魏衿不屑的一笑,轻蔑道:“那连子宁不过是区区一个刚进封的伯爵而已。在东北那破地界儿喝风,说不定哪一日便送了命,便是封了侯,又如何能与爷爷您相提并论?他的妹子不过是一介商贾而已,更是身为低微卑贱,孙儿岂能看得上她?跟爷爷您交个底儿吧!”
江魏衿嘿然一笑:“我看上的,是连记的钱。”
“连记的钱?”对于自己孙子的想法。江彬倒是没什么反感的,说到底,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和江魏衿是一般无二的。都没把连子宁这个战功赫赫。声名远扬的边关大将放在眼里,在手握锦衣卫数十年的江彬眼中,连子宁不过是一个自己动动嘴就能捏死的小角色而已。
让他比较忌惮的。反而是连子宁的岳丈戴章浦。
“不错,爷爷您可能不知道连记有多有钱!”江魏衿眼中闪过一道贪婪:“孙儿买通了连氏财阀的一个掌柜,他传出来的信儿,今年连氏财阀的净利已经是到了这个数儿!”
江魏衿伸出三根手指头:“三百万两!”
“三百万两?”这一瞬间江彬都是止不住有些怦然心动。他经营了四五十年的庞大势力,每年上下其手的入账,锦衣卫那边儿的好处,收受的下官的孝敬,各色产业的入账,一年加起来也不过是五十万两而已!
这可是整个忠诚侯府入账的六倍!
“没错儿,就是三百万两!”江魏衿阴阴笑道:“孙儿已经打探过了。这连氏财阀的产业,却是都掌握在连子宁兄妹手中,这一块一直都是连氏在管着。那连氏,孙儿最多也不过是想把她纳为侍妾而已,等她成了我的人。爷爷再寻个由头儿把那连子宁扳倒,到时候她入了咱们府,还是要怎么揉搓就怎么揉搓?那连氏财阀的入账,可都是咱们的了!”
“这?”江彬凝神不语,胡子一阵轻微的抖动,但是眼中闪过的贪婪却已然表明着他是动心了道观。
三百万两啊!这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忽略的数字。更何况,江彬的贪婪素来都是和他的武勇一样著称的!
当年统帅外四家军征讨刘六刘七的白袍军逆贼的时候,大量的战利品就都被他收入囊中,为此不少御史都是弹劾他,结果最后正德皇帝只是申斥一番了事儿。
而且每年都是三百万两。
江彬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乖孙,爷爷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你只管放手去做,至于连家的那小妮儿,随你怎么处置,若是用强的,我便调集人手给你。反正只要是这小妞儿成了你的人,还能跑不成?”
江魏衿得了他的允许,顿时大喜,正待说话,房门便被轻轻的敲了两下。
“谁啊?”正和自家孙儿吃饭,江彬心情大好,此时听到敲门声,被打扰了情致,一张脸顿时便拉了下来,颇有些不悦。
“老爷,前刑部侍郎孙言之大人的公子求见,说有要事,还带了东西来。这事儿太大,小的住不了,老爷您要不去瞅瞅?”
江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是侯府的大管家,也是江彬心腹,在锦衣卫中还挂着一个指挥佥事的头衔儿,为人嚣张跋扈,手段狠辣,但是却是极为精细。他说有要事,定然事儿是不小的。
江彬皱了皱眉,起身道:“你先吃着,我去见他一见。”
过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江彬便是回来了,脸上带着淡淡喜意,江魏衿对他很是了解,一看就知道又有好事儿了,赶紧问道:“爷爷,那孙挺可是送好处来了?”
江彬摆摆手,那些侍女便是纷纷下去。
待门掩上,江彬快意的哈哈大笑,把手中的一个锦盒往桌子上重重一拍,笑道:“说什么便是来什么,有这些东西在手,还怕那连子宁不就范?这下爷爷要让他乖乖的把自家妹子送到我乖孙的床上来!”
“这是?”江魏衿打开了锦盒,从里面捧出来一摞纸,大约有十几张。
“正德五十年八月至腊月,京南钞关一月收益不止五万两,然该年连员共计向兵部纳银一万三千两。余者尽数收入私囊。”
“正德五十年,朝廷调拨于武毅军之银两军饷与京卫同例。合计不过五万两,该年武毅军之花费总计十五万三千五百两,连员以私款养兵,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连员私设军器局,招募洋人铁匠,制造枪炮,现武毅军枪炮无数。然朝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藏神器于私而不思报效朝廷。眼中可有君父在上?”
“连员率兵远征东瀛,攻破东瀛诸侯山城无数,掠夺极重。然只以极小报效君父,余者尽数贪墨。”
“连员……”
…………
江魏衿轻声念着,他越看脸上的笑意越是浓厚。
纸条足有十几张,上面一桩桩列举的都是连子宁的罪名,有中饱私囊,有骄奢淫欲,当然,最恶劣的一条就是以私款养军!
看的江魏衿也是心惊肉跳,他可不是什么屁都不懂的贵公子,他很清楚。这里面的罪名,一旦属实的话,会造成多大的后果。尤其是以私款养军这一条,如果真的是如此,那么就足以抄家灭族!
对于一个王朝来说。军队是必须要掌握在国家朝廷手中的,而一旦出现了军队私有化这种倾向,无论那个将军是出于何等目的,哪怕是为了维护朝廷,那也是绝对不可原谅的行为!
其实他还不知道,如果真用大明的标准来衡量的话。那么连子宁的所作所为,确实已经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乱臣贼子了!杀锦衣卫,设立私军,私杀朝廷命官,等等等等,无一不是诛灭九族的罪名!而这纸条上面罗列的连子宁的罪名,只怕还不到连子宁所有罪名的一成。这些都是孙挺花费重金买通一些人得到的消息,不过以他的能力和财力,以他能够接触的人的层次,打探到这些消息已经很是不易了。
由于连子宁对于消息的严厉封锁,现在朝廷能看到的,能听到的,甚至能了解到的,就只有连子宁在东北的连战连捷,攻城略地,但是对他在东北的具体所作所为,却是丝毫不知。
不得不说,东北实在是个得天独厚的所在,几位将军的辖地之间隔着大片的森林沼泽山脉,想要打探消息也很困难,连子宁只需要守住松花江河谷的一系列必经之地,那就不虞有消息泄露之危险。
“爷爷,这些东西,可是能置人于死地!”江魏衿抖着这些纸道。
“不错,我即刻就要进宫,向皇上禀明此事。”江彬淡淡一笑,却只是从那十几张纸里面挑出四五张不怎么严重,并不会构成死罪的罪状拿在手中。
“爷爷,您的意思是?”江魏衿若有所思。
“这些罪行轻一些的,交上去,罪行重一些的,咱们自己留下。连子宁那边,我会着人与他传讯,他的这些罪名足以致死,留在咱们手中,不怕他不就范!”江彬冷冷一笑:“连子宁现在是鱼肉,咱们是刀俎!孙儿,你且看爷爷的手段,我不但要让他把妹子乖乖儿送上你的床,更要让他变成我门下一条狗!他这条狗,可是管用的很呐!”
“说来也是奇怪。”江彬神色有些惊疑,自言自语了一句:“这么久了,方守年那边儿怎么还没消息传过来?”
江魏衿更关心的却是另外一点:“爷爷,这些罪证若是假的怎么办?”
江彬缓缓摇头:“不太可能是假的,再说了,到了咱们锦衣卫的手里,什么假的也都变成真的了。”
是夜,江彬星夜入宫,本来宫门都已经关闭,守门太监见是江彬,赶紧禀报了上头,这才开门。
江彬在乾清宫东暖阁见到了皇帝。
东暖阁内,灯火通明,太监宫女都被屏退,只有林雄奇在一边伺候着。正德坐在御座后面,翻来覆去的把手里的几张纸看完,脸色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表情,花白的胡子眉毛却是一阵阵的抖动。林雄奇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宛如老僧入定,眼角余光瞥过正德手中那几张纸,眼中却是闪过一道凌厉。
江彬半边屁股挨着锦墩儿坐了,仔细的观察着皇帝的表情,看到素来喜欢易怒的正德却出奇的没有发怒,顿时心里一喜。
以正德的性格,出现这种情况,那就代表已经是愤怒到了一定程度。
正德的鼻息咻咻的,变得粗重起来,一双眼睛中也泛出了血丝,甚至就连手,都在轻轻的颤抖。以江彬对他的了解,现在皇帝之所以如此愤怒,多半是因为他向来对连子宁很赏识。而昔日赏识信任的人现在却出现这种情况,顿时让他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尽管他已经强抑怒火,但是江彬还是能看得出来。
他现在就像是一座要爆发的火山一般。
今上从来不是什么藏得住脾气的人。
屋子里安静的几乎让人窒息,林雄奇心里一抖,身子凝住了,丝毫不敢动弹。若是刚入宫未久的小太监宫女,只怕这会儿已经吓得站不住了。
“老江,这份东西,你看过了?”正德终于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静。
江彬却是一愣,按照他对正德过往处理这种事儿的经验,正德应该是大发雷霆,然后自己等他发完了火儿之后,才上去劝诫——却没想到,皇上竟是先问自己的意见。
他只是片刻疑惑之后便立即恍然,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嫉妒来,看来皇帝对连子宁的赏识确实是不一般,现在让他先说,而不是自己先表明立场,显然是留了回环之意,免得待会儿下不来台。看这个意思,皇帝还是不想处置连子宁。
江彬点点头:“臣看过了。”
“说说你的想法。”
“这个?”江彬沉吟片刻,嘿嘿一笑:“皇上,臣是武将,这会儿却有个从文官儿那听来的说法,您要不听听?”
“你这个老江啊!有屁快放!”正德被他这么一闹,心情却是轻松了些,怒火也消了点儿,笑骂道。
“那些文官儿们常说什么瑕不掩瑜,臣看这话,是极有道理的。武毅伯允文允武,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现在在东北,几乎可以说是他以一己之力在维持大局,若不是去岁他在喜申卫那一场大战,只怕东北局势已经糜烂不堪,前一阵子不是又传来战报,说是和女真又开战了么?所以,臣以为,惩罚,是一定要惩罚的,否则的话,国朝纲纪法度何在?只是,不要太重,毕竟正是多事之秋。武毅伯是识大体的,皇上您如此宽厚,他定然感激涕零,又畏惧皇恩,以后也不敢再犯!”
正德不断点头,显然江彬这番话甚是合他的意。
他眼中忽然又闪过一道阴霾,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狠狠的一拍桌子,怒道:“这个狗东西,朕如此信任与他,器重与他,他却是屡屡惹事,当真是让人恨不得打杀了他!”
江彬吓得一哆嗦,赶紧站起来,见正德的杀气也不是装的,心里一凛,暗想道果真是雷霆雨露都是君恩。
皇帝根本就不需要考虑别人的想法,我想饶你,便饶了,我想杀你,也就杀你!何须管你愿不愿意死?
正德杀意一闪而逝,狠狠道:“下旨,连子宁贪污受贿,罔顾君恩,遣使严词训斥,仗二十,并将武毅军削减为八个卫,以儆效尤。”
林雄奇赶紧应了。
“对了,你说这些消息是怎么来的?”正德忽然又问道。
“是前刑部侍郎孙言之的公子孙挺查出来,送到锦衣卫衙门的。”江彬一愣,答道。
“孙言之?”正德沉默片刻额,道:“他在临安府呆了也有两年了,朕听说跟沐国公还挺不对付,不错,是个忠君爱国的。这样,传旨,调他回来,去都察院做个御史。另外……”
他冷笑一声:“孙挺一举人而已,竟敢私自调查朝廷大员,传旨,削去功名,永不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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