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望着陈木山沉默稍许,才说:
“倘若今日你需要的不是那枚玉净瓶,而是泥胎里的佛心,你也敢砸吗?”
“佛若有心,便知我心,佛若无心,不过泥胎。”陈木山淡淡地说。
老僧冷笑道:“好一句佛若无心,不过泥胎,再问你,倘若上面供得是你父母长辈的塑像,灵位,你也会砸否。”
陈木山知此话来者不善,他虽张扬,却不狂妄,不会为了斗气而说些不着边际的豪气话。见老僧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闭上眼,认真思考一番后严肃地说:“若治天下之良方,不在神佛,在我家中,莫说一具塑像一块灵牌,就算请棺出土,也可为之。”
老僧面色微变:“好狠的心。”
“好无趣的老秃驴。”
“你就不怕一语成谶?”老僧忽然厉色喝道。
“我怕什么,怕的不应该是你们这群神仙吗?”陈木山毫不客气。
老僧忽然放声大笑,转身,背着手,迈步走进夜色中,马上就不见了身影,不过虚空中传来一个声音:“你的回答,老汉也满意也不满意,不过,还是赠你一件宝物,你我他日还会见面,那时,可别没了今日的神气,让老汉看贬。”
话音落地后,门外飘进来一个东西,摇摇晃晃落在陈木山手边,接住一看,只是一块巴掌大的麻布,不过麻布上有三个笔力雄健的字“罪可诛”。
屋里的人这才回过味来,知道他们遇到的可能不是人,而是神,尉迟还好,一直跪着,此时拿手撑着地勉强没倒,刚才叫嚣着把老头绑了的虎童可是真吓怂了,脚下一软,直挺挺坐在地上:“师父,别是罗汉吧。”
楚希夕脸色惨白,但她见陈木山浑不在意,而是仔细看着那片布,似乎也没那么害怕。缓步走过去,看到布上写的那三个字后,好奇道:“说谁罪可诛?不是说你吧?”
陈木山摇摇头,把麻布揣口袋,拿脚踢了踢虎童:“起来,出息吧。”
“师父啊,那八成是神啊。”
“我知道,他刚才背身的时候,还怕我不知道,故意露出头顶金光,只是你们看不到罢了。其实他完全多余摆样子,他刚一露面,我就知道他不是人。脚不沾尘,以为我瞎啊。”陈木山轻描淡写地说。
“啊?还真是啊?”虎童直接瘫到地上。
“不。。。不会吧?”楚希夕也大惊,她虽然也怀疑,但不敢相信:“那你还敢和他。。。。。。”
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信陈木山的话,可他的行为,却实在让她不敢恭维。
“如果神仙的存在就是让人畏惧,就不该叫神仙了。”陈木山不着边际地说了句,用力在虎童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后者吃疼,这才有力气站起身来。
“死都不怕,怎么这个时候就怂了?以后不管任何时候,都给我把腰挺直了,否则,滚回你家去。”陈木山骂道。
虎童缩着脑袋,心说,那可是神仙啊,我是不知道,要知道,早就尿裤子了,谁能像你一样,明知道是神还这么拽。不过这些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唯唯诺诺道:“知道了,以后死也要当个僵尸,掰不弯的那种。”
此时最尴尬的就属尉迟青鸿了,尤其是陈木山训斥虎童的时候,仿佛就是在说自己软骨头,强撑着把骨头立起住,尴尬地想说点什么。陈木山却抢在他前面说:“不用不好意思,你出身道门正统,尊师重道乃是本分,如此表现,恰恰说明你心中有敬畏之意。”
“谢陈大哥理解。”尉迟感激道,确实,他也不想如此,但那是骨子里的东西,岂是能改掉的,再者,他也不认为应该改掉。
“走吧,时辰不早了。”
陈木山说了句,抱着玉净瓶出了大殿,三个人紧随其后。
就见陈木山来到花园荒草冻土里,用力摇着那枚空瓶子,大家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可也知道帮不上忙,只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足足晃了十几分钟,胳膊都有些酸了,他喃喃自语道:“靠,那个老怪物不是骗我吧,哪有什么甘露啊,不管了,试试。”
随后,他把瓶子倒转过来,用力又晃了几下,瓶口处缓缓淌下一滴水珠来。
“娘的,就一滴,管毛用,完球,上当了。”
陈木山骂了句,不料那滴水珠掉在地上,竟然传出清脆“叮咚”声,好像石头落进深潭中一般。紧接着,那滴水珠落地后,竟然泄出一小片光彩绚烂的水湾,带着荧光的水流,朝四周流散开。最后,在四个人大小瞪小眼的注视下,荒凉的土地上,竟然用光线布成了密密麻麻的一张网,范围足有半个篮球场一般大,放眼全局一看,居然是脉落交错,异常发达的一条根系。
“天呐,这是什么?”虎童惊叹道。
“如果猜得不错,应该就是那株牡丹的根了。”楚希夕按捺主内心的震撼,出言说道。
陈木山长舒口气,点点头:“对,就是那株牡丹的根。”
说完,他似有紧张的搓了搓手,找到最中心位置的交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手一揪,偌大的根脉同时松动,并迅速朝中心收缩。他加了几分力道,生怕不小心松了手,然后慢慢起身,等彻底直起腰,根脉已经完全收缩,此时再看陈木山手里,只剩一株不大不小的花朵,但那妖媚的胭脂色,红得格外深沉诱人。
陈木山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这株花的美丽,不过,当他凝望的时候,总有一种忍不住想要抚摸亲吻的冲动。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为什么当初那个富商会用那么残忍的方法培育一株花,因为实在太漂亮了,漂亮到让他这种对美丽几乎免疫的人都受不了其诱惑。
“我能摸一摸吗?”虎童和尉迟几乎同时说了用样的话,不难看出,不只是陈木山一个人有那种想法。
楚希夕见陈木山的眼神不对,到底还是女人,天性中的敏感无法改变:“动心了?”
陈木山笑道:“我在想,如果拿来泡茶,味道一定不错。”
楚希夕轻哼一声,知道他口是心非,但没点破,毕竟连她这个女人都觉得可人,莫说是男人了。
陈木山把花枝插到玉净瓶中,见虎童和尉迟眼神里有意无意的贪婪之色,叹口气,用把衣服脱下盖住:“你俩有点出息啊,连妖媚这关都过不了,还说拯救天下?”
俩人讪讪一笑。
“师父,不放点水吗?会不会枯萎?”
“瓶子里是天地元气,比水滋润多了,行了,撤,鸡鸣后,那娘们就只能回到瓶子里,再想出去门都没有。”
“师父,你好厉害哦。”虎童适时吹捧道。
回去的路上,沉默良久的楚希夕忽然说道:“我觉得那个主播,不是画师转世。”
“为什么?”
“他的画只是形似,比庙里的那幅,完全没有神韵,相反,我觉得他的画,还透着轻浮之意,可能,咱们想错了。”
陈木山呵呵一笑,似乎在嘲笑他们。
“你笑什么,装模作样的,你不是也没看出来吗,讨厌。”楚希夕自己没有意识到,她今天说了无数次讨厌,而且一次比一次亲昵。
“谁说我没看出来,那小子画的是不错,可你们都没有注意到,他画中的女子,胸可比庙里那幅大多了,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货,哈哈。当然,像你这种女人,要啥没啥,自然不会留意到那些。”陈木山又开始肆无忌惮了。
这次,楚希夕却没有反驳,而是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的胸脯,咬着嘴唇,默默把头扭过去了。
“但是,师娘的美,是任何凡人都比不了的。”虎童看似粗野,但心很细。
“你可拉倒吧,找媳妇就得找胸大屁股翘的,好生养。”陈木山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
“虎童,以后不要叫我师娘,不好。”楚希夕落寞地说。
虎童看着自己师父,心里那个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