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鸿想起发妻,神色更加哀凄,摆了摆手不愿再说。
江凛不好追问,便道:“学生想去看看阿许。”
卿鸿闻言有些意外,没想到江凛会提出要去看女儿,心下生出几许欣慰,“你跟我来吧。”
临近午时,老夫人被劝着回去休息了。卿如许借口怕吵,让兰舟将其他人也都劝了回去,这会院子里安静异常,只有阴云下的草木被风吹动时而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江凛跟着卿鸿进了屋子,隔着屏风,隐约能看见后面纤细的身影倚靠在床榻上,正扭头朝外面看过来。“阿许,可还好吗?”
卿如许听见这一声“阿许”微微诧异,想起那天晚上二人在夜色中交谈甚久,顿时生出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犹豫片刻,便也默认了她这般称呼,答道:“我还好,多谢江公子关怀。”
她的声音虚弱无力,听上去娇软异常,真如病入膏肓了一般。江凛想到她从前在“十三命数”之下病弱多年,装病什么的应该是手到擒来了。
卿鸿见二人之间气氛还好,便说道:“凛哥儿就陪着许儿在这里说说话吧,我去松鹤堂瞧一眼。”
“是。”
江凛出门送走卿鸿,再次回转进屋,屏风后的卿如许已经下了床榻,在拾舟和兰舟的服侍下穿好了外衣。他见她面色苍白,还隐隐泛着些许蜡黄,便笑道:“我若不知实情,你这副模样当真连我也能骗过去了。”
卿如许没好气的说道:“你以为装病是什么好差事,简直比真病还要辛苦!”
兰舟来回打量二人,觉得这二人之间好像缓和了许多,心下高兴,暗道他们将来说不定真的能结为夫妇。“江公子不知道,姑娘为了演得像,一日只用一顿饭,吃的又很少,奴婢都担忧姑娘真饿出病来!”
江凛听了不由皱眉:“你对自己还真是下得了狠手。”
卿如许也很无奈:“装病容易,但将死之人的模样,可不是那么好作假的。若不来点真格的,那么多名医御医,我早就穿帮了。”病人没胃口吃不下是常态,可装病饿着不吃就不是容易忍耐的了。
江凛闻言有些好笑,却又些佩服她的坚韧,“阿许每每都能让人刮目相看。”
卿如许听他称赞不禁有些难为情:“你别一口一个‘阿许’,听着怪别扭的!”
兰舟跟拾舟见二人如此,笑嘻嘻对视一眼,自觉地退出老远,最后干脆走到门外把风去了。
卿如许见状急了:“哎!你们……”
她话还没说完,江凛就上前一步,凑到她脸前,“我却觉得,没有什么比‘阿许’更合适的称呼了。或许,将来你嫁给我,可以改称一声‘娘子’。”
卿如许顿时被惊住,看着江凛那双自带笑意的眼睛说不出话来,脸上的红晕连厚厚的“死人妆”都盖不住了!
江凛看她这副模样,更觉得有趣,悄咪咪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你!”温润的呼吸吹的她耳朵发痒,卿如许下意识的伸手推他,然而两只小爪子却被牢牢抓住。“你干什么,放开我!”
“嘘!”江凛弯起唇角,一脸坏笑:“你这么大声,若被别人听见,可是要穿帮的。”
卿如许整个人都缩成一只虾米,弓着身尽可能的远离江凛,却不敢再大声,压着声音急道:“你快放手……你弄疼我了!”
江凛闻言心口一突,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地方,身上没来由涌起一阵急流快速飞窜,不觉间手上一松,卿如许猛然挣脱无处吃力,身体便朝后仰了过去。
江凛迅速反应,一手拦住她的腰将她一把捞在怀里,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免得她惊叫出声。但坏就坏在卿如许是个不老实的,手脚乱舞,结果两人一同栽倒在地,摔了个结结实实。好在江凛动作够快,在倒地的一瞬间调换二人的位置,垫在了卿如许身下。
卿如许被江凛这么拦腰一翻,一阵天旋地转,本来就饿了许久的她这一下更加头晕目眩,倒在江凛怀里两眼发黑。
江凛被她砸倒在地,温温软软的身体倒是不能对他造成多大伤害,但他身上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却难免起了反应。
这个不老实的惹事儿精!
“你还不起身!”江凛局促尴尬间压着声音,一边说一边去推身上的人,一抬眼却看见卿如许眼睛半睁半闭,一副不清醒的模样。“……”
这迷糊的小眼神是怎么回事?!
“嗯……”卿如许有气无力的哼唧一声,想从江凛身上爬起来,却没什么气力,一顿手刨脚蹬之下,把江凛的衣裳都给刨乱了。
江凛无奈的捉住她在自己身上胡乱撩拨的小手,拖住她的腰一个翻身掉了个个儿,再两手撑地免得压到她,只是卿如许倒在地上的模样,更让他心口咚咚急速跳动起来。
略微凌乱的发丝搭在她的粉唇上,长睫颤动半掩住眸中的水光,俏脸晕红,活脱脱一枝被风雨揉乱的娇花。
江凛顿时凌乱了,从头到脚蹭蹭蹭烧了个通透。
卿如许却在这会缓过了那阵晕眩,眼看江凛一张脸近在咫尺下意识伸手去推,两手一触到江凛的胸膛,就觉得对方浑身一颤。
“别乱摸!”江凛忍着心中的躁动轻斥一声,随即从地上爬起来,又伸手去拉卿如许。
卿如许哪里会去搭他的手,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你说谁乱摸……”
江凛简直要被她气笑了,整了整衣襟,深吸了几口气压住身体里乱窜的躁气,强作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今晚。”再饿几天,她可能真的要归西了,父亲和祖母的身子也会因为担忧她而受不住。
“好,我会让人时刻注意你府里的动静。”说罢,江凛连眼神都没再给卿如许一个,转身就走。
卿如许拂了拂衣裙,嘀咕道:“嘁,莫名其妙……”
兰舟从外面进来,见她衣衫发髻都有些凌乱,顿时一愣,“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拾舟“啧啧”一声,转着眼睛笑起来:“姑娘,您不会调戏江公子了吧?方才江公子出去的时候,脸色好像不太对呢……”
卿如许想起方才摔的那跤,似乎是趴在江凛身上的,顿时不淡定了:“什,什么调戏他,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都露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情。
卿如许转过头,藏住自己的脸色,嘴角也不自觉露出一点笑意。
江凛这厢走出卿府,才想起来忘了问卿如许生母的事,不由站住脚步,无奈摇了摇头。想起方才那一幕,他脸上一阵古怪。
熊一山等在马车旁边,见他在人家门口半天也不动地方,不由跟梁辰说道:“公子这是舍不得走吗?”
梁辰摸着下巴高深莫测的说道:“公子虽说要娶卿大姑娘,但二人从前无任何交集,按理来说,公子不该对她有多么上心才对,可是最近却愈发关注卿大姑娘了,这是不是说明,公子心动了?”
熊一山两条粗眉毛上下动了动,面色变换了一阵,突然捂住胸口:“好想知道心动是什么感觉!”
梁辰整张脸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呕……”
………………
夜半十分,一阵喧哗声引得满府惊惶不安。
卿如许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虽然还能勉强睁眼,但已经无法分辨出眼前的人谁是谁了。不一会,消息就传遍府中各处,各房的人都一并到了,加上各自的丫头婆子,在院子里站了乌压压一片。
“许儿,许儿!”卿鸿半蹲在卿如许榻前,不断唤着他的名字:“许儿,你可还能认出爹爹吗?”
老夫人泪眼朦胧的做在她床榻前,握着她的手强压着心头的痛楚,连声安慰道:“许儿莫担心,祖母不会让你这么走的,不会的……”
然而卿如许似乎跟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无神的睁着眼睛,毫无反应。
老夫人转头看自己的儿子,忍不住失声痛哭:“你倒是想想办法呀!”
卿鸿胡子拉碴,满目血丝:“夜已深了,母亲还是先回松鹤堂休息,这里有儿子呢。”
“有你有什么用?!你能治好许儿?”
卿鸿强压喉间的酸涩,堵得发疼的嗓子嘶哑不堪:“若因为许儿的拖累,让您也跟着病了,这就是她的罪过了。”
宋氏也跟着劝道:“母亲,您若熬坏了身子,许儿也会伤心的。您就回去小睡一会,等天亮了在过来看许儿。”
兰舟放下手里的水盆和帕子过来说道:“老夫人,姑娘之前还清醒的时候就说,若您跟着她一起病了,她就是闭眼也不能安心……您就听夫人的劝,回去休息吧,要不然,您就歇在姑娘的院子里,奴婢带您去厢房休息片刻?”
老夫人听见那句“闭眼也不能安心”,忍不住用帕子捂住眼睛痛哭出声。卿鸿连忙过来搀扶,白珠和墨山见状顺势将老夫人扶出了房间。宋氏见老夫人走了,对其他人说道:“你们也都先回去吧,许儿这里有我陪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