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年后。
地球,妖历二百八十八年。
巍巍昆仑,屹立于华夏大地,绵延万里,傲立千峰。各峰形态虽异,却皆直指苍天,唯有一峰如刀横斩而过,峰顶一片平坦。
残阳如血,苍山如铁,这残阳山顶上,一人负手立于崖边。本来瘦小的身影,因在寒风呼啸中纹丝不动,而显得无比伟岸。
黑袍黑发,随风飘舞,黑发前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脸,苍白而棱角分明。
唯有他的眼睛,他眼中似有万千尘事浮演,诸天万物变化,蕴含了所有的悲欢与沧桑。
他深邃的目光,穿透层层云雾,座座山峦,直视那万里之外的极东大地。那里有人在拼杀,在流血,每一刻都进行着生与死的博弈。
战争,从未停止。
大地,早已赤红。
“多少年了?”他叹了口气,望着即将消失殆尽的残阳,似在自言自语。
“快三百年了。”一个声音淡淡回答道,周围空无一人,这声音仿佛来自于虚无,但又似近在耳旁。
他淡淡道:“是啊!快三百年了,无论什么动乱,三百年也该结束了。”
“结束?谈何容易。”
话刚说完,一个急切的声音自遥远传来:“快!跟老道来看!”
声如惊涛骇浪,在大地上不断席卷,也不知是从多远的地方传来。
黑袍人双眼一凝,只见九只漆黑大鼎自西向东而去,速度快到极致,后面一个熟悉而苍老的身影紧追不舍。
黑袍人眉头微皱,道:“这就是你炼出的窥天九鼎?”
老者回道:“是,能否窥得天机,尽在今日!”
黑袍人不再多说,顿时散作一团黑气,消失在天地之间。
九鼎漆黑无华,刻着无数猩红的魔纹,散发着摄人心魄的魔力。它们速度极快,在空中划出九道惊鸿,直直向泰山坠去。
就在坠进去的一瞬间,一股震慑天地的威压自泰山涌出,直冲高天,顿时天地失色,风云变幻。
乌云笼罩长天,电光疾闪,惊雷乍破,轰鸣不断;狂风呼啸,拔木掀土,犹如末日降临。
黑袍人和赤玄子相顾骇然,眼中尽是难以置信,二人早已无惧天地,再次向泰山而去,势要一探究竟。
而就在此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然正气自泰山汹涌澎湃涌出,顿时充斥整片天地,乌云驱散,风消雷停。
一条巨大威严的金龙自泰山腾云飞出,身体不断翻腾,昂首吐息,发出一声惊天嘶吼,响彻天地。
黑袍人和赤玄子同时惊道:“王者出世!”
车非轩豁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幕的是无尽的森林。
林密草深,雾气氤氲,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在满地落叶上照出点点斑驳。
他缓缓站了起来,环视一周,喃喃道:“我还活着!”
而他不知道,此刻,因为金龙出世,整个世界的强者都被惊醒!
北寒州,雪峰之巅,冰洞之中,一个已冰封十数年的女子豁然睁开双眼。
她挣脱冰块,刹那间冲出冰洞,悬于空中。一股难以形容的剑意顿时充斥天地,数座雪峰被悄然斩断。
她骇然遥望着泰山,震惊道:“王者出世?还是赤玄子和姓愁的在搞什么鬼?”
东极州,蓬莱之森的尽头,一颗直径难以测量的巨树不断颤动,摇摇欲倒,化作一个中年男子。
他骇然遥望泰山,道:“好可怕的力量!堪比两千多年前了吧!王者出世吗?有意思,有意思。”
部落联盟军团总部,一座坚固的金属堡垒忽然炸开,声音惊动整个总部,几道挺拔的身影瞬间赶到,道:“司令?”
灰尘散去,废墟中一个伟岸的身影傲然而立,淡淡说道:“没事,一时没能控制住气息而已。”
他的眼睛死死望着泰山,心中不断念道:“王者!王者诞生了!地球要变天了?”
西弥州,天雷佛寺,一座金佛突然炸裂,露出一具枯朽的身体,他表情复杂,愣愣望着东方。
周围念经的老僧骇然道:“师祖?师祖!你怎么在佛像里?难道你苦禅于此?”
他喟然一叹,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王者出世,是福是祸?”
车非轩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他怔怔看着自己右手,掌纹清晰无比,他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
劫云如苍天,不可亵渎侵犯,自己一剑而上,刺杀苍天,以招惊雷,所以降下前所未有的惊世雷劫。
那一股无可形容的力量,直接让一切湮灭,自己又怎么可能活下来?而这里又是哪儿?是蓬莱峰的山底吗?
想到这里,车非轩脸色忽然变得无比苍白,身体摇摇欲坠,他想到了秋水。
纵身跳下山崖的秋水!
秋水死了!
车非轩脸上涌出一股难以言表的痛楚,没有人明白秋水对他是多么的重要,他们之间早已不单单是爱情。
他紧紧咬牙,右掌一伸,运足全身神力,一掌拍向自己额头。在手掌距离额头一寸的地方,他停住了。
他缓缓蹲了下去,双手捂住苍白的脸,死里逃生,竟失去了死的勇气!他恨自己。
良久之后,他缓缓站了起来,看着周围茫茫林海,已不知该何去何从。
回家吗?
提起家这个字,车非轩心情愈加沉重,当年自己因为父亲一句“废物”,赌气离家出走,到蓬莱岛天圣宫学武练剑。
十年风雨无阻,练剑已成一种习惯,从小携带的那把泣血长剑,已磨砺成如今更加锋利的短剑。
自己,早已是三级灵境巅峰高手,天圣宫百年一遇的天才。
而母亲,当年生死泣别到如今,整整十年已过,她恐怕已经老了吧。
想到这里,车非轩眼睛一酸,不敢再想其他,只想披荆斩棘,冲出森林。
车非轩深深吸了一口气,蓦然一惊,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天地元气竟如此浓厚!蓬莱岛乃天下修炼之圣地,天地元力亦不足此地半数。
车非轩环视一周,身体忽然紧绷,眼神警惕。四下林木稠密,元气浓厚,竟然没有鸟兽痕迹,此地恐怕有大问题!
至少应该有一种东西存在,让鸟兽无法生存,或不敢前来。
可森林之中,除了树木便是花草,哪会有什么其他东西?
“哗哗!”周围忽然传来两声异响,像是有庞然巨兽在林中潜行,触动树枝而响。
接着,狂风忽起,在林中刮出呜呜之声,大雾非但没有驱散,反而愈加浓郁。雾中隐隐传来粗重的呼吸,摄人心魄。
车非轩面无表情,狂风中衣袍飞舞,身影笔直,一动不动。
他所经历的一切,让他早已学会冷静。
冷静,让他自信。
剑,已在手中。
一柄短剑,细而窄,长仅五十厘米。
剑本是长剑,经历了太多风雨磨砺,方成短剑。虽然短,却是历经岁月考验之后的精华。
剑本是凡剑,但已跟随车非轩十数年,早已融进他的血脉,他的灵魂,成为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所以惊世雷劫亦带不走它。
任何时候,只要他拿起这把剑,心神便为之沉静,万千波澜,尽归于虚无。
因为它陪他走过了太多坎坷的岁月。能成为首席大弟子,能技压群雄、无敌同辈,自然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汗水与拼斗。
他似乎想起了曾经初学剑法的时光,练剑,不停地练,在山巅、在瀑下、在烈阳中、在骤雨下。
失败与挫折,成功与突破,悲欢泣喜,一一浮现。
车非轩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上双眼,心神渐渐沉了下去。
他感受到天地元力在大雾中涓涓而流,时而汹涌,时而缓和,空气中的细微变化都逃不过他的心神。
突然,车非轩双眼一睁,骤然向一旁闪去,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回头一看,一只青黑色的触角正快速收回,消失在迷雾之中。
而自己刚刚所站的位置,留下深深的一道沟壑。
好强大的力量!好快的速度!若是刚刚躲闪不及,定已是一滩肉泥。
车非轩面色有些难看,环视一周,寒声道:“何方妖物,敢在我车非轩面前作祟!”
声音如泥牛入海,连回声都没有。
车非轩刚要说话,突然背后寒毛乍起,只觉一股狂风袭来,来不及多想,他下意识滚向一旁。
一只青黑的触角轰然拍在地上,溅起枯枝碎石,击在车非轩背后,穿透衣袍,顿时鲜血淋漓,剧痛无比。
“找死!”车非轩怒从心起,短剑白光一闪,向前一指,一股大火顿时燃起。火光缭绕,顿时驱散大雾。
车非轩双目一凝,隐约看见一个青黑色的庞然大物,正不断喷出浓白的迷雾。像是章鱼,但又不是,更像长满触角的大树。
白雾瞬间又把大火熄灭,车非轩冷笑拿出一张黄符,口念咒语,右手一指,黄符顿时燃烧起来。
“看你能否熄灭我这灵火!”车非轩将黄符轻轻一抛,四周顿时又燃起熊熊烈焰,彻底驱散白雾。
车非轩真正看清楚这怪物时,心中仍旧不禁猛跳,这分明就是一棵巨大的榕树,只是树枝变成了触角,颜色变成了青黑,仅此而已!
但为何它拥有了如此庞大的力量?以至一举一动都摄人心魄。
以刚才它的速度和力量,完全超越了灵境,而自己渡劫失败,实力骤降,恐怕非但不敌,甚至可能殒命于此。
四周林木哗哗作响,车非轩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他缓缓回头,映入眼幕的是一个直耸入天的身影,正挥动触角,蓄力拍来。
赫然是另一只树妖!
车非轩浑身寒毛倒竖,头皮炸裂,奋力向左一滚,堪堪躲过这全力一击。只是这拍地的余波,震的他血气翻涌,几乎站不起身。
两只树妖!车非轩依旧冷笑,但他根本没有想任何其他的事,脑中只有一个字——逃!
车非轩已经再逃了,而且逃得非常快,他全力运功,浑身白光爆射,如一颗流星在林间不断穿梭。
而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像是有巨物掉地,形成一股巨大的气浪。刮起无数弱草小树,掀翻大量泥石沙土,朝着车非轩汹涌澎湃而来。
车非轩微微一惊,手中泣血不断翻转,形成一道诡秘的剑网,将气浪抵挡在外。
接着,背后又传来巨响,无匹的气浪再次袭来,被车非轩轻易挡住。
只是,车非轩要面对的非是气浪,而是这前后两只强大的树妖。
车非轩万万没想到,这树妖竟然会弹跳!以它的力量,竟直接跳到了前面。
那么,确实没必要再逃了。
不逃,难道等死?
不,车非轩永远不会等死,他的生命中没有这两个字!
他要战斗!
他伫立在原地,提起短剑“泣血”,冷冷道:“车非轩就在于此,尔等区区树妖还不出手?”
他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回荡,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