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真相就像是结了疤的伤口,不去触碰相安无事,倘若被强行揭开那一定会是血淋淋的狰狞。
橘色的灯光昏暗,仿佛把一切拉回到了久远的时光。
苗蕊侧身倪着谢恒,如水的眸子透着不解疑惑。可这是谢恒心中最不愿提起的伤痛,哪怕是对自己,他也不愿提及。
“谢恒,我该信你的。”
她雪白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侧脸窝在他的臂弯。潺潺内疚像是小泉,洗礼着她。
一个无怨无悔替你顶罪坐牢的人,又怎么可能骗你?
谢恒,这个世上我最不该怀疑的人就是你呀。
苗蕊心里想着,眼角流出了晶莹剔透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谢恒的手臂。
湿热的触感让谢恒心中一颤,他直接用大手掰过她的脸,眉头紧锁。
浓密的睫毛上还沾着湿润,黝黑的眸子蒙着一层水雾,她就这么直直的盯着谢恒,像是要把他刻入自己的骨血一般。
“……苗小蕊,我没骗你,你别哭。”
他粗粝的大手擦拭着她眼角的泪痕,眸色阴沉,长眉紧蹙。
动作笨拙,却又那么温柔。
苗蕊破涕而笑,小手覆盖上了他的大手,“谢恒,对不起。”
对不起,这么多年错怪你,对不起,一直忽视你的爱,对不起,总是怀疑你……
太多太多,多到苗蕊都险些以为这都是理所应当……
谢恒有些愣怔,深邃的眸子一望无际,他搔着头,表情十分不解。
“苗小蕊,你吃错药了?”他傻里傻气的问着,有点像个孩子。
“以前吃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双眸水汪汪的,脸上的笑容灿烂的像阳光。这样的场景就如同晴空白日下的太阳雨。
……带着股喜气。
苗蕊不打算告诉他,她会把这个秘密藏在一个水晶盒子里,埋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作为最好的珍藏。
四目相对,相视而笑,有些呆头呆脑。
谢恒长臂一勾,反身把两人的位置调换,苗蕊大半个身子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双手贴附在他健硕的胸口,抬起光滑细腻的细腿压在他赤luo棵的小腿。
“我给你讲个关于我的故事。”他说的很温柔,眼神也没有方才那样晦暗。
大手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视线飘向了远处。
“十六岁之前,我的家庭很和睦,谢渊和我妈的感情也是恩爱有加,甚至有时候我都会嫉妒他对我妈的好,我还不止一次打趣,说是再这样迟早有一天把我妈宠坏了。那个时候我和他的感情要比我妈好很多,毕竟我是男孩,心底很多话都会和他讲。直到有一天,他一脸凝重的找到我欲言又止,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和我开口,吞吞吐吐说了半天,我才大致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的眼神迷离,而此刻略带一层寒霜。
沉了口气又继续说道,“他在外面碰了一个姑娘,一个没比我大几岁的女人,最要命的是她还怀了他的孩子。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感觉天都要塌下来,曾经引以为傲的父亲突然变成了一个衣冠禽兽。而且,他是趁着姑娘昏迷做的这畜生事,要不是有一个证明他身份的证件落在了那里,他就想拍拍屁股走人。谁料是以愿为,人家拿着证件找到了他。你说逗不逗,他为了自己的名誉竟然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我的身上,说是我未成年,偷拿了他的证件,最让我无法容忍的是,他用我妈的幸福来威胁我。”
“……当时,他的嘴脸丑陋的让我恶心。他说,如果我不把这件事情承担下来,那我妈必然会知道,到最后伤心难过的只会是她。这是一个丈夫应该对妻子的态度?这是一个父亲应该对儿子说的话?从那一刻,他就不再是我父亲。”
苗蕊能感受到他紧绷的身体,隐匿的愤怒,似乎强压着心中那团火焰。
她伸出手,捋顺他紧蹙的眉头,这样的安抚让他感到一丝安心,逐渐抚平。
苗蕊顿时明白了为什么他对崔宛如和谢渊的态度相差甚远,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会是这种性格,还有很久以前就传言他十六岁就搞大了一个女人的肚子。
“……谢恒……”
她侧脸趴在他的胸口,声音温柔的如潺潺流水,“……你难过,我也会心疼呀。”
一世繁华,抵不过柔声一语。
过度的缠绵带来的不良反应就是,很不幸的,苗蕊着凉发烧了。
原本她就在外面晃悠了一天,晚上回来后两人又翻云覆雨几个回合,酣畅淋漓还赤着身子促膝长谈到半夜。
在加上体质孱弱,不生病都怪了。
谢恒强烈要求烧退了在回蓉城,苗蕊死活不同意,孩子生着病,最好一刻都不耽搁。
他再坚持,终究还是会被她打败。
于是谢恒熬了点白粥,煮了几个鸡蛋,安顿好苗蕊才去接女人和孩子。
米香扑鼻,热气顺着微风的方向飘着,鸡蛋都是剥好了皮,白白嫩嫩。
苗蕊是没有什么胃口,又舍不得浪费谢恒的心意,蒯着米粥小口小口的喝着,心中丝丝甜意。
倏地,响起了敲门声。
她放下手中的瓷勺,绕过茶几去开门。
映入视野的人不是谢恒,却是和谢恒长相相似的谢渊。
这个男人五官硬朗,气宇轩昂,他挺直了身板双眸锋利的看着苗蕊。
“请你不要在纠缠谢恒。”
谢渊直接开口,没有婉转,一身米黑色的西装穿在身上,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
面对他,苗蕊真就拿不出好态度。
在得知他做的事后,就更不可能有好感,甚至,她会替崔宛如感到可悲,一生都生活在儿子善意的谎言下,丈夫编织的美梦中。
痴梦人,说的就是崔宛如。
“我想做的事,除非我心甘情愿,要不然没有人可以阻拦。”
她冷着眸子,透出鄙夷之色,自始至终都没有要让他进来谈的意思。
“你的出身只会成为他的污点,更何况现在他还是有身份的人,你仔细想想,哪里能配得上他?”谢渊神色犀利,言语间都充斥着对苗蕊的不满和怨恨。
苗蕊莞尔一笑,透红的脸颊像是天边的火烧云,“跟您比,我根本就算不上污点。”她细眉微挑,又说,“至于配不配,您说的可不算。”
谢渊身体一顿,瞳孔放大,而后又沉静情绪。
“呵,小姑娘都向往风花雪月,甜美爱情,你现在是年轻,谢恒喜欢你,迷恋你的身体。可不久得将来你会老,你会皮肤松弛,脸色暗淡,到那个时候他会厌倦,会嫌弃。与其这样,何不现在就早早的放手,还能留下一丝美好的回忆。”
说着,他拿出了一张卡,“这里是五十万,希望你好自为之。”
这种狗血桥段居然发生在了她的生活里,苗蕊感到好笑,她盯着枯老蹒跚的手递过来的蓝色银行卡,笑容更深,“谢恒是您的儿子,可他和您可不同。”
不等谢渊反应过来,她就继续说道,“还有,这卡您也收回去。我要是想要钱,这样的卡,要多少谢恒就会给我多少。”
谢渊气的干瞪眼,握着卡的手都有些颤抖。
“您要没什么事,我就关门了。”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之后,谢渊咬着牙使劲敲门,又徘徊了很久见苗蕊根本无心理他,才离开。
不久,谢恒就迈着大步焦急的跑了回来。
他一进屋就用手背贴了一下苗蕊的额头,自顾自的低估了一句,“退了不少。”
两人下楼,看见三个大人一个孩子干巴巴的已经等候了。
福子和温文小心翼翼的盯着苗蕊,观察的神情。
平静淡定,沉稳内敛,云淡风轻,居然没有一点不愿意的迹象。
立刻,他们受惊了,两人嘴巴长的大大,说不定能塞下一个拳头。
谢恒牵着苗蕊的手,俊男美女,天作之合,这才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呀。
“走吧,愣着做什么?”谢恒瞄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两人,又看向左侧小心翼翼的母子二人,“你们也跟上。”
他的声音没有温情,反而像是下达某种命令。
福子小声安慰,“嫂子,你别介意呀,恒子就这死德性。”
谢恒‘刷’一下转过身,怒斥着刘福,吓得他浑身一得瑟,“刘福,你他妈乱叫什么?除了苗小蕊,没人是你嫂子。”
瞧他这张嘴,哎,真是欠打,哪壶不开提哪壶。
“恒子,你别生气,我就是口误。”他朝着自己的嘴拍了两下,表达歉意。
温文见状也来解围,“是呀,是呀,苗蕊你也别生气,福子就是嘴见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死德性。”
生气,苗蕊还真就没生气,那个女人和孩子都是同他和谢恒没有关系的人,为什么要生气呢?
“走吧,晚了要赶不上飞机了。”苗蕊挎着他手臂,仰着红扑扑的小脸。
谢恒把手放到了她额头,还是有些烫。
他眸色深邃,脸上的表情有些担忧,“嗯,下飞机你就给我乖乖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