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犹自不绝,梅子隽轻轻挥动着纸扇,俨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即便阳炎,凌枫华听闻梅子隽如此言说,便觉如吃了凝神丹药一般心如止水,当下问道:“梅二先生……您——”也不待凌枫华说话,梅子隽便微笑着摆了摆手,道:“凌道长先别急着问,我尚有些事要询问于你,算作是告知你梅花坞去处的酬金。”凌枫华一怔,似有些为难地望了望肖林之,继而点了点头,道:“先生有什么要问的便问吧。”
梅子隽点了点头,道:“好,还请凌道长将求见百草生的前因如实道来,包括三清观中道长的师尊是如何嘱托的……我才能将百草生的下落告知。”凌枫华闻声,不由一怔,道:“你——你早就知道百草生的下落?”梅子隽挥了挥手中的折扇,笑道:“也称不上早就知道,只是适才细思了一番,这才决意和道长说说。说与不说,全在道长。”
凌枫华沉思片刻,却见肖林之缓缓行至,忙上前搀扶,却见肖林之摆了摆手,又听他说道:“我没事的,大师哥……”说着,他顿了一顿,又道:“大师哥,不要忘了师父的嘱托——”凌枫华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可你的身子……”肖林之摇头道:“无妨,这么些年了,只是慢慢觉得身子虚了去。瞧这样子,好歹还能活个五六载,总不会就这么去了。既还有这么些年,总不信寻不见一个百草生,何况……世上除却他,也未必便没有别人能治了。”
凌枫华闻声,当下向梅子隽抱拳道:“梅二先生,恕我无法告知。”说着,冲梅子隽点了点头,便欲携着肖林之离开茶棚而去。梅子隽微微一笑,将折扇搭在凌枫华腕上,道:“道长先别急着拒绝,这百草生的下落只怕你在这青石镇中再也寻不见第二个人有法告知,若非我梅二,只怕三年五载你也寻不见。”凌枫华轻轻推开梅子隽的折扇,冲梅子隽冷然道:“此事既有师尊嘱托,便是梅二先生如此相挟,我也无法相告。”梅子隽闻声,微笑着将折扇挪开,作了个“请”的手势,道:“那么……道长请便。”
肖林之随着凌枫华一面往青石镇里走去,一边笑道:“大师哥~你瞧方才那梅二先生,生得可当真是俊极了,可偏生叫这倒霉名字,梅子隽梅子隽的,可不是没了子眷么?”凌枫华给他逗得微微而笑,道:“别胡闹,好端端的拿别人的名字做什么玩笑?!”说着,顿了一顿,又道:“喝了那茶,感觉好些了么?”肖林之一面抹着汗一面点了点头,道:“好些了……大师哥,你说这在青石镇土生土长的人都不知道有梅花坞和百草生这么一号人物存在,咱们真的要在青石镇找寻下去么?”
凌枫华闻声,微微蹙了蹙眉,继而说道:“先在城里打探打探再说……如果当真找不着,再另寻法子。”肖林之愣了愣,道:“你有法子?”凌枫华苦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道:“如若当真找不到,便只能想法子去南陵的灵罡寺找——”还未待凌枫华说完,肖林之便截口道:“大师哥……?要找灵通大师的话……咱们哪里来的这么多银两?”
凌枫华沉吟片刻,继而说道:“你既说你这病还有几年光景,若是在这寻不见百草生的消息,那么咱们便出去接些榜文,好弄些赏银来。灵通大师所见甚广,定会知晓百草生的下落。”肖林之闻声,轻叹一声,道:“大师哥……对不住,都是我这病将你拖累了。”凌枫华闻声,道:“三清观如今只余你我,师父交给我的最后一项嘱托便是将你送至百草生手里救治,除了这事,我亦别无他事可做,还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说着,拍了拍肖林之肩头,道:“走,什么事都是在城里办比较方便。”肖林之点了点头,顺从地随着凌枫华走进了青石镇。
青石镇内。
宛如五音畅然的江南流水,灵韵便是如此满溢在这个水乡小镇。镇中水波盈盈,周遭粉墙黛瓦,路上青石斑驳,仿佛在吟唱着小镇的古老。即便是在炎炎之夏,亦能让人感到一阵沁人之凉。
肖林之方始走了几步,便感叹道:“大师哥,如果有一天我老了,能到这种地方来养老就好了~”凌枫华闻声,一面寻着客栈一面漫不经心地道:“嗯……景色确实宜人……”肖林之见凌枫华心思全不在青石镇的美景上,不由朝凌枫华扮了个鬼脸,继而若无其事地跟着凌枫华向前走去。
过不多时,凌枫华冲肖林之说道:“到了,我们先去客栈里歇下脚,客栈里来往的人多,说不准就有人知道梅花坞和百草生的下落。”肖林之点了点头,继而打量了周围一番,不由说道:“大师哥……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凌枫华闻声,不由一怔,继而打量了周围一番,道:“……原本该当是闹市,却无半个人影……?”
说话间,渐渐握紧了绶侧的剑鞘,说道:“师弟,到我身后去。”肖林之却亦是握紧了绶侧的剑鞘,道:“我也是三清观的弟子,没有遇险而退的道理……何况适才梅二先生的一盏茶也着实让我身子好了不少。师哥,我只战,不退!”凌枫华闻声,微微颔首,暗中使劲将地上的石子飞踢而出,只听得惨叫声连连,继之便是纷纷而至的坠地之声。凌枫华望着地上倒伏着的众人,朗声道:“不知我们师兄弟二人与诸位有何过节,要让诸位如此苦心守候?”
坠地的众人一面咒骂一面狼狈地支起身子来,其中便有适才在青石镇郊外茶棚寻衅的那名陈府的大汉。凌枫华见状,剑眉一扬,道:“原来是你……”那大汉骂骂咧咧地说道:“好你个牛鼻子杂毛!几次三番要和你爷爷我过不去,真是活腻歪了!你知不知道老子是陈府的人?!得罪陈府的人是什么个结果你可知道?!”
凌枫华轻叹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却不分辩。肖林之见凌枫华不加回复,便说道:“分明就是你们无理取闹,梅二先生那身子骨,哪里经得起你们这般武力相挟?别人不愿去也就是了,你们还非得把人绑回去,难道绑回去梅二先生便会给你们好好唱戏么?”
那大汉怒道:“我去你爷爷的小杂种!老子现在说的是你们得罪了老子,谁他娘的管那个不男不女的狗东西了!”凌枫华听他口中一直不干不净的,不由剑眉微蹙,又暗中使劲踢了一块石子过去。只听得那大汉惨叫一声,继而映入众人眼帘的便是那大汉的“血盆”大口,大汉的手下见状,均是一面与凌枫华对峙着一面强忍着笑意,直惹得众人浑身抽抽。
那大汉因给凌枫华踢出的石子击中了嘴,门牙豁了些许,说话都有些漏气,不由有些泄气,道:“你们……你们给我上,给我拿下这个混账小子!”大汉的五名手下瞬时应声,朝凌枫华疾奔过去,而凌枫华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道:“我本欲息事宁人,你既这样纠缠不休……就休怪我不客气了!”只见他绶侧长剑一出,剑柄疾速朝着一名喽啰击去,那喽啰躲闪不及,被剑柄击中胸口,只听得“喀拉”一声,显是将那喽啰的胸骨击裂,那喽啰应声便倒,疼得在地上打滚,叫人瞧去极为不忍。而周遭的喽啰见那人的模样,都是面面相觑,似是能感同身受那人的痛苦一般,便再也没有敢上前与凌枫华交手的了。
凌枫华收回长剑,见那人在地上翻滚,似是疼得无以复加,不由暗自后悔出手太重,忙闪身至那负伤的喽啰身旁,沉声道:“别动!”说着,伸手点了那喽啰的几大要穴,那喽啰忽的便安静了许多,口中却还是“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
凌枫华四周张望了一番,继而腾跃而起,在河边的一棵古树上折下一根粗枝,持剑削成木板后,又行至那喽啰身边,解开那喽啰胸前的衣服,将木板安置后,撕扯下衣衫一角,给那喽啰严严实实地包扎了一番。
凌枫华沉吟片刻,继而微微颔首,道:“可以了,几日之内不要妄动,好生在榻上休息,伤的不是很重,应该需不得多少时日就好了。”那喽啰怔怔地看着凌枫华,竟而喃喃道:“多、多谢……”凌枫华闻声,微微一笑,直起身来,转身正欲携着肖林之往客栈离去,岂料在转身的刹那觉双目一疼,继而后颈被人狠狠扪了一棍,便觉身子一软,在肖林之的惊呼声中缓缓倒了下去。
“哼,你这杂碎,谢什么谢,你也不想想是谁把你打成这副狗样子。”那大汉一面踩着凌枫华的身子一面冲还躺在地上的喽啰怒喝道,说着,顿了一顿,又奋力踢了踢凌枫华的身子,诡笑道:“小道士,会点拳脚功夫有什么了不得的?到头来,还不是栽你爷爷手上?爷告诉你,什么叫——兵、不、厌、诈!”说着,大手一挥,道:“来人,把这两个臭道士带回府,听候发落!”那几名喽啰闻声,当下扛起凌枫华的身子,与早已被制住的肖林之一道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