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
水乡之趣,在于七溪流水、五音畅然。而流水之上廊桥曼回,依水两堤花柳盛,烟雨楼台本多情。
百里辰方才入得安陵,便听闻一个熟悉的喊声从不远处传来:“百里?!”百里辰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粗布素氅的男子正朝着自己走来,不由笑道:“好啊徐素问,可是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上回一别,便再没有你的音信。你这可说得过去?”
徐素问笑道:“前些日子忙顺脉堂开张的事分身乏术,便没有往青石镇捎去音信,辰少爷可莫要见怪。”说着,顿了一顿,又道:“怎么突然来安陵了?”百里辰笑道:“这闹市哪里是说话的地儿,来你的地盘,也不请我去你顺脉堂坐坐?”
徐素问笑道:“自然不能去顺脉堂,顺脉堂明日起方始接诊迎客,这些日子也整顿得乏了,正打算出来放松放松,谁料就碰上你了。”说着,顿了一顿,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气势恢宏的建筑,说道:“那是安陵新开张的酒楼,我爹爹便很爱与官场上的人去那儿。怎么样,来了安陵,总需赏个脸吧?”百里辰笑道:“好,破费了。”
太白居。
酒旗随风,人声鼎沸。满溢的酒香随风浮动,沁入心脾的刹那便觉忘尘。
小二见得百里辰衣着不俗,忙笑脸相迎,道:“二位公子楼上请~”百里辰望了望徐素问,道:“去楼上么?”徐素问笑道:“自然去楼上,从楼上望去,可是能入眼陵川,犹可见无声阁、伶歌舫两处胜景。”
小二一面点头一面引着百里辰与徐素问到了二楼的雅座,道:“这位公子说的对极了,好些人慕名而来便是为了楼上一观江景,至于这价钱嘛……自然是要比楼下的座儿贵上些许了。”百里辰指了指徐素问,笑道:“这位公子做东,你不必为他省钱。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上就是了。”小二狐疑地打量了徐素问一眼,继而点了头,道:“好嘞~您二位稍候。”说着,挠了挠后脑勺,便走下了楼去。
待百里辰坐定,徐素问笑道:“我顺脉堂前些日子租铺子,进药材,可是花了不少银子,你倒是狠得下心。”百里辰道:“做东自然得弄出些诚意来,我千里迢迢自青石镇赶往安陵来见你,你竟连这点小钱也不愿出么?”
徐素问撇了撇嘴,道:“青石镇据此不过步武,你胡吹什么大气了?”说着,顿了一顿,又道:“哎?说实话,你此番来安陵,是为的什么?”百里辰沉默片刻,继而说道:“青石镇死门方位有两个道士死在那里,我自其中一位道长尸身上搜得一片碎帛,上书‘千灯’二字。我与梅二先生商讨后,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安陵北郊的千灯障了……因是死门生变,我与梅二先生放心不下,这才有此一行。”
徐素问闻声,道:“那……怎么不见梅二先生?”百里辰颔首道:“计划有变,梅二脱不开身。”徐素问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这么说起来,安陵前些日子也出了些怪事……”百里辰一怔,继而说道:“怎么?”徐素问道:“不知怎的,前些日子封陵王请求自封地来安陵城西山上的迦叶寺参禅。”百里辰沉吟片刻,继而道:“应是与千灯障之事无甚关系吧,这些王侯将相的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谁又知道呢?”
正说着,二人惊闻不远处一桌的人忽的叫喊起来:“小贼!好偷不偷偏是要偷到你爷爷头上来,看我不打死你!”循声望去,只见的一名衣着富贵的公子正悠闲地摇着折扇,颇有意味地望着下人拉扯着一名衣衫褴褛的乞儿。
那乞儿嘿嘿笑道:“我爷爷?回大人的话啊,我爷爷早就入土了,大人莫不是我爷爷的魂儿瞧不过去小的在这人世间受苦,特地来赏些银钱?”那公子的下人闻声,不由地扬了扬拳头,冷笑道:“小叫花你可识相点儿,我家主子可不是你得罪得起的。”
那乞儿无聊地打了个呵欠,继而说道:“饮得下脏水,吃得下馊饭,我连自己都得罪得起,还有谁是得罪不起的?”那大汉不由生愠,挥拳就要往那乞儿头上揍去,却见那公子折扇一合,轻轻拦住了大汉的攻势,道:“慢着。”大汉闻声,忙放脱了乞儿,垂首道:“是。属下知错。”那公子细细打量了乞儿一番,继而低声说道:“忘尘渡如今缺药人,这人便往那儿送去就是了。”
“药人……?”徐素问不由眉头微微一蹙,喃喃道。百里辰不明所以,奇道:“什么?”徐素问因自小与药草打交道,因而也用了不少明目聪耳的药,是以感官要较普通人敏感上许多,现下听百里辰这么问,便道:“你的功夫可还没落下吧?”
百里辰尚自愣神,却见徐素问已然起身,行至那群人身边,拱手道:“这乞儿虽是偷了公子的钱财,却也罪不至死。诸位要遣他去做药人,总归过分了些吧?”百里辰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当下行至徐素问身侧,正欲说话,却见得旁桌的一名黄衫少女亦起身走了过来,但见她柳眉一竖,说道:“这个白衣服的公子说的不错,你们背地里干的都是什么勾当?!怎么能拿人试药呢!”
那锦衣公子微笑道:“哦?今儿个可是遇到高人了……”说着,直起身来,缓缓从怀中掏出几锭银子放于桌上,继而折扇一展,便要离去。百里辰见状,忙将绶侧的剑出了鞘,闪身至那锦衣公子身前,微笑道:“公子留步。”那锦衣公子见状,轻叹一声,道:“果然扎手。”说着,折扇轻挥,只见的众人眼前刹那间烟雾弥散,直教人辨不清南北西东,而烟雾散去之时,那伙人已不见了踪影。
黄衫少女见状,不由轻轻一叹,道:“这人良心坏得很,就这么让他跑了,真是可惜了。”百里辰点了点头,道:“也怪在下学艺不精,让他有了逃跑的空隙……”说着,顿了一顿,笑道:“好在没有让他将这小兄弟带走。”
徐素问点了点头,道:“我方才听闻他们说要将这小兄弟携至忘尘渡充当药人……百里,你知道不知道这么个地方?”百里辰摇了摇头,道:“从未听说过……只可惜如今分身乏术,千灯障之事总需尽早查清才好。”
那乞儿原本一直沉默着,听得百里辰如此说,不由说道:“你以为你是谁?要为全天下的性命负责么?”百里辰一怔,继而笑道:“只求能尽绵力。”那乞儿冷哼一声,继而说道:“那好,如今我便是疾病缠身,落魄之极,敢问公子如何救我?”
百里辰一怔,正欲说话,却听黄衫少女说道:“你这人也好没道理,他们两个也算救你一命了,怎么还恶语相向?!”乞儿撇过头去,说道:“我从未求过任何人来救我,谁要他们假惺惺了?这次事了,还不是任我自生自灭?”
黄衫少女显是有些恼怒,正欲说什么,却见徐素问冲自己摆了摆手,道:“我名唤徐素问,在城东有家铺子叫顺脉堂,明日方才开张。店里倒是正缺人手,小兄弟若是不嫌弃,便来我铺子里打打下手可好?”那乞儿闻声,不由怔怔地望着徐素问。
黄衫少女道:“这人分明不知感恩,你又何必这般好心?”徐素问微笑道:“小兄弟傲骨可嘉,说话亦是在理。若是能给他供些活计,世上也便少一个偷儿,岂不甚好?”百里辰微微颔首,道:“也罢,随着素问学些医理也是好的。”
徐素问点了点头,继而冲乞儿说道:“可有名姓?”那乞儿垂下头去,道:“我自小便被人贩子拐跑了,没有名姓。倒是后来跟着一个乞丐伯伯,他给我起了个名儿,叫苏子涵,平日里倒也用不着,没有人这样叫我,人们总是喊我‘小叫花子’什么的。”
百里辰打量了苏子涵一眼,继而冲徐素问笑道:“瞧不出来,虽是乞儿,起的名儿却是不俗。”说着,顿了一顿,又道:“这下今儿个你可是轻松不了了,你便带着苏小哥回顺脉堂去打理一番,我在城中置办些东西便去千灯障了。”
还未等徐素问说话,便见那黄衫少女一脸疑惑地打量着百里辰,又听她说道:“这位……公子,从刚才你就在说你要去千灯障,你去千灯障做什么?”百里辰微笑道:“因家中有事牵扯,须得往千灯障里一探寻个究竟。”黄衫少女沉吟片刻,继而说道:“那不可能,千灯障不会与外面有什么牵扯,你一定是弄错了。”百里辰怔了怔,继而拱手道:“姑娘又从何得知千灯障断然与外界不会有什么牵扯?”黄衫少女正色道:“我与千灯障主人是熟识,自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