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风堤村。
凌枫华与梅子隽二人早早的起了身,策马便向着连溪方向奔去。待得二人行至连溪城门处时,已是接近晌午。
连溪城坐地极广,四周更是环山抱水,经风水师所言乃是风水极佳之地。连溪城的富庶自然不是其余七路主城所能比拟,其中不论是本国的商旅亦或是相邻各个方国往来的商客俱是络绎不绝,而贸易来往的货物自然集天下奇珍,便是许多上古文书记载着的奇珍亦是可从此间寻得。
凌枫华随着梅子隽牵着马儿缓缓行入连溪城中,望着眼前盛景,耳畔更是人声鼎沸,不由感慨道:“这便是皇都么?果真是叫人大开眼界……”梅子隽笑道:“我初次来此时亦是深觉此间繁华着实叫人有些不知所措了。”
凌枫华又道:“啊,是了,我们却要向何处去询问这王乔墓的所在?”梅子隽四下里打量了一番,继而说道:“亭盖集南边有个云水驿,虽说名义上是个驿站,实则也算是招待来往商旅的客栈,也负责售卖马匹,算是往来商旅常去之地,那儿的人兴许会知晓王乔墓的所在吧。”
凌枫华“嗯”了一声,到:“若是行旅往来之所,见多识广的人确是大有人在。”说着,顿了一顿,又道,“只是我们该当如何问起,便是直接问他们王乔墓之所在么?”梅子隽沉吟片刻,又道,“如今旁敲侧击倒不如直言,免得更添嫌疑。”
说着,一面牵着马儿往亭盖集南方走去,又一面说道,“这连溪城外有连绵不断的五座山峰,被当地人称作‘陵川五潮’。陵川五潮地形繁复,是以依我之见,那王乔墓终归是在这五潮之中的,只是要一座山一座山去搜寻也未免太过旷日持久了……何况兴许开启王乔墓入口的机关又是极为隐秘。”凌枫华点了点头,道:“也是……”
说话间,二人已行至云水驿前,但见一座极为高大的房舍兀立眼前,黛瓦之下即是巨大的金字招牌,上书云水驿三字。
云水驿之外犹有几匹骏马、几竖旗帜。门户洞开,来往之人亦是络绎不绝。凌枫华与梅子隽将马儿系在云水驿外的马栏处后,正欲走进云水驿,却见二人头上盘旋着一直黑鹰,凌枫华道:“子隽,那好像便是你与百里公子传信的黑鹰。”梅子隽略一愣神,继而点了点头,从袍袖中取出一只鸟笛,将那只黑鹰召了下来。梅子隽取下黑鹰所携信笺,但见上书:
二先生:
曩日得素问传报,悉九溪沿氓未受瘟毒之苦。今青石已作荒冢,余亦孑然一身,无羁网所伴。特居庐内,暂罢避梵之事,然寤寐难平,但请手刃陵光,徒唯此愿。切切。
百里辰字
凌枫华见梅子隽若有所思,不由问道:“百里公子说了些什么?”梅子隽回过神来,继而说道:“百里辰说……九溪旁的居民没有受到瘟疫侵扰,他现在在青石镇旁边守孝,但是心中仍然想着要手刃陵光部的人,让我们在探查的过程中注意些把陵光部的人的性命留给他。”正说至此处,原本在一旁挑选马匹的淡黄衣衫的女子走上前来,问道:“二位公子,叨扰了,请问二位方才说的可是百里世家的少爷百里辰?”
二人一怔,继而点了点头,道:“姑娘是——?”那女子闻声,微微一笑道:“二位有礼了,我唤作镜儿,先前曾与辰少爷同行过一阵子。”说着,顿了一顿,又道,“方才似是听闻二位说及辰少爷现状,不知他现下如何了?”
梅子隽便道:“姑娘大约还不知道,青石镇前些日子遭逢大难,百里辰虽是身处在外躲过此劫,但百里世家其余的人都在那场疫病中死去了。”镜儿不由一惊,道:“怎么会这样?!那……那辰少爷他如今——”
梅子隽见镜儿似是乱了方寸,不由轻叹一声,道:“我们原本也劝百里辰快些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只是百里辰心中犹念百里世家众人,坚持要为他们守住七七,而后再寻幕后黑手报仇。”
镜儿顿时觉得内心纷乱之极,只是忖度道:“他家中的人竟然都已经死了……”,念至此处,不由又问道:“那……辰少爷孤身一人在那里岂不是太危险了?”梅子隽点了点头,道:“那儿终究是座因瘟疫而死的城,我等亦是忧心百里辰此行不妥,但他既下定决心我等也不好置喙……”
镜儿急道:“他不随你们出来你们便不会把他打晕了出来么?!祭奠已死之人还会比一个活生生的人更重要?!”梅子隽不由有些讶异,心中忖道:“这镜儿姑娘似是和百里辰交情匪浅,竟会如此记挂着百里辰的性命……不过这究竟是哪里来的姑娘,似是不太识得世俗礼法——”
念至此处,便冲镜儿说道:“镜姑娘息怒,我与百里辰相交这些年,也算是对百里辰的秉性有些了解。如若我们当真如你所说那样将百里辰带出青石镇,百里辰兴许不会责备于我,却会自责不已,若是他一直意志消沉……于谁也都没有半点好处,想来镜姑娘也不愿瞧见他成了那样吧?”
镜儿给他说的一愣,顿时想起当初自己劝阻百里辰不要去千灯障而百里辰依旧固执前往,便即幽幽一叹,道:“公子说的是……”说着,顿了一顿,又道,“二位可否告知,这青石镇在什么方向?”梅子隽知她心思,兀自沉默不语,凌枫华却道:“他人因缘,还是不要干涉太多了。”说着,顿了一顿,又道:“青石镇便是在安陵路的东南方向,百里公子如今是在青石镇外荒冢旁结庐。只是如今青石镇一片死寂,我等也是忧心那瘟毒尚未散去,姑娘若是前去,还请万事小心。”
镜儿感激地冲凌枫华笑了笑,道:“多谢你。”说着,拍了拍身旁的马儿,又道,“二位公子,镜儿会将二位的问候带到,望得辰少爷平安。告辞~”话音甫落,便牵着马儿朝着安陵方向去了。
梅子隽见镜儿绝尘而去,不由微微一笑,道:“我却从来不知百里辰结识过这么一个女子,瞧这姑娘的言行,似是还对百里辰颇为上心呢。”凌枫华道:“即便你再怎么与百里公子交好,也不会知晓他的一切吧?”
梅子隽朗声一笑,道:“说的是……”说着,一面走进驿站之内,道,“在驿站中找人询问一下王乔墓的下落吧。”凌枫华随了上去,一面说道:“怎么?不给百里公子回一封信么?”
梅子隽笑道:“百里辰传书与我不过是告知我们只管查探,只是幕后黑手交由他手罢了。你我心中有数便好,再者,那位镜姑娘见了百里辰自然会将见到我二人的前后细说与百里辰听。”凌枫华心中虽觉得有些不妥,却也不曾表露,只是点了点头,随着梅子隽往里走去。
二人行至柜台前,一名原本正在算账的账房先生头也不抬地说道:“客官若是要在本驿补充粮用、更换马匹还请出示上级文牒——”说着,缓缓放下了笔,抬起头来,又微微颔首道:“瞧两位的打扮,看来不是官府中人啊,来我云水驿可是为了买马?”
梅子隽微微一笑,道:“先生有礼了,我二人备着马匹,不需买马。”账房先生思虑片刻,继而说道:“先生这可把老朽弄糊涂了,来我云水驿,一不是传书二不是买马,二位却想要做些什么了?”
梅子隽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之上,道:“实不相瞒,晚生族中长辈沉疴在身,晚生想尽一些心力却苦于不通医术。唯有携着仆从遍访名山大川寻仙问道,盼得能得神明庇佑我族……好让那族中长辈沉疴自去。现下我主仆二人行至连溪,听闻连溪周边有一处‘陵川五潮’,其中藏匿着一名道家仙人之墓,是以想一同前去祭拜。只是我二人人生地不熟的,不知这仙人墓何在,敢问先生可否指点迷津?”
那账房先生哈哈一笑,道:“先生原来是想找寻王乔墓?”梅子隽佯作恍然大悟状,道:“原来那竟是王乔墓?!”账房先生笑道:“不错,瞧不出来公子年纪轻轻却又这等志气。那王乔墓的所在……便是对连溪人而言都算是隐秘之事呢,若不是活到老朽这把年岁,还未必知道。”
说着,顿了一顿,将梅子隽的银子收下,压低声音道:“王乔墓便是在陵川五潮的第三潮,在那座山上有一片桃林,看你二人似是会武的……到时往树上一跃,登高而望,便可发觉那桃林是呈一天然八卦图样,到时只需在乾卦的中间那一爻周围寻找,便可寻见其王乔墓入口所在。”
梅子隽谢过了账房先生,方一转身,凌枫华便听闻账房先生小声嘟哝道:“这些日子怎的这么多人都来王乔墓了,那里面当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么?”凌枫华与梅子隽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低声道:“看来陵光部当真是来此地了。”
正说着,迎面走上三个灰衣僧人,冲二人合十说道:“二位留步。”梅子隽奇怪地打量了三名僧人一眼,笑道:“三位大师有何指教?”三名僧人躬了躬身子,道:“指教不敢当,只是听闻二位意欲前往王乔墓,是以想请二位移步法华寺。”凌枫华望了梅子隽一眼,继而说道:“三位大师这是什么意思?”其中一名僧人微笑道:“施主还请息怒,敝寺方丈有些话想要与二位交代。”凌枫华正欲说什么,却听梅子隽说道:“既是如此,还请三位大师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