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雷声大作,风雨交加,年久失修的窗户被风吹得吱吱作响。这时,只听见“吱呀”一声,窗户似乎被风吹开了。
欧阳节本就因窗外的风雨声而睡得不踏实,将头蒙进被子里仍被吵得不得清净,听见窗户被吹开也懒得起身,想着左右窗户离自己较远,却不想还听见了其他动静,似乎是人的脚步声。
他心中一沉,伸手去摸放在枕边的佩剑,他还未将剑拔出剑鞘,就见一黑衣人已将钢刀抬起,猛地朝床上砍去!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两个驿夫打扮的人提着刀进来了,见正准备提剑逃跑的欧阳节大喝一声:“在这儿!”
而那边的俩人扯开被子,只见床上躺着的只是一个枕头,登时脸色大变,回头就见自己人已经和欧阳节打在了一起!
欧阳节武艺不精,对方人多势众又招招见血,很快就落了下风,他一脚踹翻桌子,暂时阻挡悍贼,拼命地往门外跑。刚到院中,只见手提钢刀的黑衣人从四面涌来。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剑,慢慢退到墙边欲做困兽之斗。
十来个黑衣人将他团团围住,为首的那一个首先发难,举起刀向他砍去,他手握长剑向上挡住了迎面而来的这一刀,兵器碰撞出不小的火花以及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猛地将人推开,又迅速靠回墙上,生怕被人从背后偷袭。
欧阳节的这种防抗对于这帮悍匪来说是没有意义的,他们之间相互使了个眼色,欲群起而攻之,却听见身后有人大喝一声:“慢着!你们要的东西在我这儿!”
众人都被这一声惊着了,纷纷回头,只见一身材魁梧的男人朝他们扬了扬手中的锦盒。他们相互望了一眼,见只穿了中衣的欧阳节,由此判定东西可能没在他身上,分了一拨人朝那男人杀去。
男人见人朝自己来了转身就跑,而欧阳节这边,趁着这一空档劈开一人欲逃跑,余下的人立即提刀朝他劈去,刀还未扬起,就不知被谁从身后踢了一脚,摔在了地上。众人回头,两人立即被削了脑袋。
欧阳节还未反应过来,手腕就被人一把抓住,只听见一沉重的男声道:“跟我走!”
他来不及看清那人的长相,就被人连拖带拽地拉出了驿站,推着上了一辆马车,还未站稳那人便驾车走了。
“大人有些狼狈啊。”
他稳住身子,抬眼望去,正见那在前厅见过的男人,那人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将手边的衣服丢给他,“快些穿上,等进了城再给你上药。”
欧阳节微微皱眉,却也半信半疑地将衣服穿上,“阁下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只是不知阁下尊讳,来日无法报答。”
“我姓何名宽,字舒和,南阳人。”那人笑道。
“原来是何兄,久仰久仰。”他面上笑着拱手寒暄,心中却越加疑惑,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大人客气了,只是不知大人得罪了谁?竟遭人下此杀手。”
欧阳节摇摇头,“我也不知,兴许是哪个阳奉阴违的官员怕我回京告状,所以杀人灭口吧。”
何宽微微皱眉,语气有些遗憾,“朝廷发给他们俸禄,竟做出此等事来,令何某不齿啊。更何况还在南阳境内动手,实在是阴鸷至极。”
如若欧阳节在南阳丧命,上边追究下来,那南阳郡守只怕也难逃一死。
欧阳节叹了口气,“毕竟天高皇帝远,许多事是管不过来的。”
何宽点点头,“也是,朝廷这段时间来不算太平,也难为还将您派下来体察民情。”
“在其位谋其职,这也是分内之事。”欧阳节道,“在下倒是听闻,何兄竟然能为朝廷押送物资到前线,这份胆识在下实在是佩服。”
“鄙人也只是做些小生意养家糊口罢了,不值一提。”
“何兄谦虚了。”
何宽笑了笑,便没再说话。欧阳节也没再多说话,靠在车身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时已到了何宽家门口。
“这样太打扰府上了,还劳请公子将我送到驿馆即可。”
“在下见大人犯了高热,且一路未退,已先差人请了大夫在家候着了。驿馆离此处还有十来里地,路途遥远,大人就不必再客气了。”
欧阳节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何兄了。鄙人姓张名节,公子唤我伯青便可。”
“好,伯青兄。”
何宽扶着欧阳节下车,家中早就有人候着了,忙将欧阳节安置在客房,大夫把完脉便命家中小厮去抓药。
“伯青兄请放心歇息,在下还有些琐事要去处理,先失陪了。”
“你先忙。”
待何宽走后,他才稍稍放下警惕。南阳不宜久留,但现在自己浑身是伤,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京城。且赵荡都已经有胆量派人刺杀自己,那南怀如今的局势又是如何?不管何宽是真诚还是假意,今日他必须要去南阳驿馆,将情况告知圣上。除此之外,南怀兵马十之八九没有出发,他要在赵荡宣布反叛之前将兵马调走,也不知是否来得及!
兵符贴在他的胸前,似有千斤之重!
晚些时候何宽回来,欧阳节的烧也已经退下了,本想留他把伤养好再走,但见他再三请辞,遂只能派人将他送到南阳驿馆。
“公子,这位张大人是什么来头?怎么会惹得那么多人追杀他?”随从小声问道。
也难怪随从要问,昨儿夜里他们发现有刺客接近驿馆的时候,保护欧阳节的暗卫就同对方打了起来,他们心想六七个人,欧阳节的暗卫自会解决。不曾想却是对方的调虎离山,等他们拿着兵器出来的时候,欧阳节已经被逼到了墙脚。而保护他的那些侍卫,估计早就被杀于睡梦之中了。
“嗯,来头应该不小。”何宽赞同道。
随从:“……”您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公子,南怀那边已准备就绪了。”另一黑衣随从上前道。
“好,”他甩开手中的折扇,扇了扇风,笑道,“那咱们就上南怀耍耍。”
……
却说欧阳节到了南阳驿馆,立即写信将现今局势告知赵欢。而现最重要的是要控制住南怀的兵马,他有兵符在手但苦于没有信得过的统帅,更何况他此时孤身一人,怎么进得了军营?
正思索着,就听见驿夫前来敲门,说驿馆外有人找,原以为会是何宽,不曾想却是一群陌生人,十来个人都未曾谋面。
“属下见过大人,救驾来迟请大人责罚!”那群人见了欧阳节,便下跪请罪。
欧阳节微微皱眉,“你们是何人?”
为首的那人道:“属下乃陛下派来暗中保护大人的,昨夜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待吾等赶回来之时,大人已经离开了驿站,且何府戒备森严,吾等不敢贸然行事。”
“尔等一面之词,难以令我信服。”
“这是陛下交与吾等的信物,大人可亲自查看。”
那人呈上锦盒,欧阳节打开一看,盒中躺着一支玉簪,与他成亲时赵欢所赠一模一样,他这才信了那人的话。
“既然如此,随我进来。”
……
赵欢收到欧阳节的信时已经是五天以后了,他当时正在逗孩子,他这几日终日郁郁寡欢,聂柔桑见此,抱孩子过来与他解闷。
“胆子真是大。”他看着信皱眉道。
“怎么了?”聂柔桑问。
“欧阳节在南阳被刺杀。”
“无碍吧?”聂柔桑担心地问。
赵欢摇摇头,“没事,就受了些皮肉伤。”
“那他要回京了吗?”
“不,要往临关去,与赵劝汇合。”
信中说他担心南怀乘机作乱,所以要去临关,得到兵马支持,探究南怀到底是真的反叛,还是仍然在隔岸观火。若是后者,他便伺机换人以防后患。
“那南怀是彻底反了?”
“面上还没有,估计还在观望,看临关是否守得住。”他叹了口气,“你带着琋儿先回去吧,我有事要同岳父相商。”
他在朝中无甚根基,就算有几位,也因此次战事被派出去了,唯一信得过的人就只有他岳父聂亘。所以他急切地希望何宽能够在此次战事中立功,才好名正言顺地将他调入朝中。
聂柔桑虽是担心,但到底是妇道人家,又不懂得朝堂之事,所以也只能抱着孩子回寝宫,不打扰他。
“那妾身就先回去了,你也别太担心,注意休息。”她柔声嘱咐道。
他笑了笑,亦是柔声应道:“没事儿,放心吧。”
嬷嬷抱着孩子出来,主仆一行人走到承乾宫的时候,正遇上皇后的銮驾,正欲行礼,就听见她说:“都说了这礼免了,你倒是记不住。”
聂柔桑起身,笑问:“娘娘从何处来?”
“我看今儿个天气好,去御花园走走。”淳于念亦是笑道。
“谷雨到了天气就真正暖起来了,不过最近雨水也比较多,娘娘还是应该注意保暖。”
淳于念笑了笑,“劳你挂心了,你也要注意,尤其是还带着孩子。”
“是,妾身记住了。”
淳于念点点头,与她别过。她退了两步恭送她离开。
“主子,奴婢听说月华宫的装潢可好看了,而且里边不管用的摆的都是最好的。”侍女漱玉轻声抱怨道。
聂柔桑听着,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陛下好生偏心,什么都给那位,您诞下皇子,也没见陛下多陪陪您,还……”
“话多!”她皱眉呵斥道。
漱玉委屈,明明是为自家主子鸣不平,怎么就被骂了呢?
她叹了口气,转而沉声道:“陛下与皇后是夫妻,宠爱皇后是情理之中,日后我不想再听见这样的话!”
“奴婢知错了。”
她沉着一张脸,没有再说话。赵欢根基未稳,她怎么敢以此等小事去烦他?再者现在她无甚过错都留不住人了,若是再斤斤计较,岂不是更惹他厌恶?她抬眼望着远方的天空,觉得不如长陵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