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见着苏娇这般坚决,周通闯也不是那等拘泥小节的人,便于夫人点了点头,夫人才勉为难的收下。
“既然如此,你就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再给你炒个鸡蛋出来,都是我们自家鸡下的新鲜鸡蛋,可比外头买的要好些。”
“嗯。”夫人看着就十分淳朴,一手的粗糙茧子和粗布麻衣,却并不觉得局促或者相形见拙,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地方。
若换作寻常妇人,见到如此宝贝似的东西,要么是面露贪婪之态,要么就是百般的千安万谢,如夫人这班只是随意一笑,如此淡薄,也难怪愿意跟着周叔叔在此久居。
就是苏大人他那样的文采都能够做得到吏部侍郎的位置,周叔叔若想入朝为官,想必也不会低到哪儿去。
苏娇心下感叹着,同时不遗余力地顺便编排了苏大人几句,周通闯把自己的书放到一边,并把面前的酒杯也给挪开,明显一副准备久谈的架势。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怕是猜到了苏娇过来是所谓何事,面上一派的淡然。
“世侄女刚刚过来的时候曾说有事相求,不知是想问些什么?可是因为我上次无心告诉你的那件陈年往事,你想替你的父亲查清楚吗?”
“周叔叔何等睿智,也可以这么说。”苏娇不好意思的抚了一下鬓边,查一定要查清楚的,但若说单是为了苏大人的话,那还是算了吧。
“其实之前叔叔跟我提起的时候,我原想过来的,只不过这个时候城里有事耽搁了,所以才拖到了今日,上次叔叔跟我所说的是我听着,总觉得有几个地方十分疑惑。”
“我父亲与那位高叔叔和您是相识已久的好友,会有相同的品位,喜欢上同一个女子,这也不算的什么稀罕事。可为什么偏偏会在高叔叔成亲当日,突然要遣散家中奴仆,还举家搬到了别处,似乎是不愿意与我父亲再有往来。”
话说到这个地步,苏娇在脑子里已经构思了好几种狗血剧情的发展,但是因为这个时代的人比较讲究礼节,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苏娇也不好意思开口,所以只好从侧面打听。
“世侄女怀疑的事,我到现在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怕不是因为那个秦水荷在他们二人之间挑拨了些什么,高兄才会如此极端。”
周通闯从上次见面就对秦水荷一直没有什么好感,提到这句话更是有些气愤的咬牙切齿,特意顿了一下,“不过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再想问些什么,这事情的真相也只能随着高兄埋入地底了。”
“这可不行呀,私人已逝,活着的人可千万不能再为了这件事情继续纠结下去了,想来我父亲肯定也有这个疙瘩,要是有人能够知道当年的细节就好了,也不枉费我为我父这般担心。”
苏娇眉头微微蹙起,这种故事的背后通常都会有个更加狗血的结局,她可得要防患于未然,及时止损,才能够保证让苏夫人的伤害降到最低。
“对了,当年叔叔们和我父亲应该也都是住在这京城附近的吧,高叔叔遣散那些奴仆说不定还有人还留在京城,或者周叔叔还记得其中几位的老家在什么地方吗?”
苏娇睁大了眼睛,周通闯吸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的将身子往后仰了一下,望着天思索了半晌。“说起来高兄家中的那些人倒有几个和我是同乡,但现在早已经没有了联系,至于其他的丫鬟小厮什么的,都只是负责在前面做些杂活,想来也听说的不完整,”
“不过我倒是记得有这么一位田妈妈,貌似成亲当日是专门做伺候秦水荷梳妆的嬷嬷的,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儿,一般都是必须得守在新娘洞房门口的,兴许她会知道的更清楚一些。”
“太好了,那周叔叔还记得她在什么地方吗,或者告诉我她的全名和长相,我在派人到各处去询问。”
一听这话,苏娇顿时就睁大了眼睛,仿佛胜利就在面前,倒是木蓉将他们的对话全都听下来,像是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眉心微微蹙起。
“不忙不忙。”周通闯笑着摆了摆手,“她原本就是京城郊外的一户村上的人,因为家里家境艰难,所以卖身到了高兄的府上当个管事的嬷嬷,而后当日出了差错,她连同其他人一并被遣散,现在应该在城中什么地方找了个活计,你现在好歹也是个千金小姐,想要找个人,那还不是简单。”
其他人都是因为莫名被连累而被遣返的,怎么偏偏就这位田妈妈是因为犯了错,才被特地挑出来说。
苏娇轻轻地眯起眼睛,将他所说的话记在了心里,脸上挤出一派十分乖巧的笑容。
“是了,那就劳烦叔叔告诉我,侄女感激不尽。”
“嗯。”周通闯点点头,正要说话,恰好夫人端着菜从后面出来,苏娇便勉为其难地留在此处蹭了顿饭,而后才带着木槿她们回到城中。
另一边,萧淮安可是领了旨意,可以光明正大的过来公爵府找人盘问,胥如竹未免一会儿又会闹起来,特地跟着一块过来。
公爵府中,吏部尚书家的林夫人应当是听说了昨日的事情,所以今日特别过来拜访,顺便瞧瞧动静。
这满朝文武的官眷,很少能有几个能够和公爵夫人说得上话的,也就唯独这位,但林夫人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才终于让公爵府对待她的态度与常人不同。
但即使如此,公爵夫人脾气古怪,喜怒无常,平城县主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也是战战兢兢,十分的不稳定,叫林夫人也有许多次不愿意再跟他们搭理,却为了以后的大事儿,只好先忍下这些怨气。
“听闻公爵夫人昨日可是受委屈了,到底是什么事儿呀?按理说萧大人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便是五皇子也常在背后说他不错,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林夫人噙着一脸的笑容,举起杯子喝了口茶,状似无意识的帮着问了一句,然后公爵夫人就立刻炸开了,胸口不断的起伏,像是真的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林夫人你是有所不知,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依我看只怕是五殿下也被他给蒙骗了。他仗着自己在朝中位高权重,便可以这般目中无人,昨日若不是有我在,怕是我家公爷还真就答应了。”
“你也是知道我们家的向来与世无争,从未和官府打过交道,若是这次让他堂而皇之的进来问话了,那我们的脸面可要往哪儿搁,这世代的清白名声,岂不是也要毁之一旦,叫我们如何对得起先祖?”
“他若是真有这般要紧的事,为何也不先提前通知我们一声,偏要自己主动过来,莫非我这公爵府还真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公爵夫人捧着杯子,因为昨日费心的缘故,身体有些不适,特地让玉珠帮她捶着后背,金珠去准备点心。
林夫人点头,把她的话全都听在耳朵里,其实也有些半懂不懂她是怎么想的。此事其实再简单不过,但若是被人过度解读,公爵夫人这般所为也实在无可厚非。
缓了一缓,公爵夫人把杯子放下,一手放在案台上,特意与林夫人拉近了一些距离,足可以看出她现在对林夫人还是比较信任的。
“想我们家好歹也是勋爵,人家陛下亲赐的丹书铁券还在那庙堂之上,高高供奉着呢,他就敢这般无礼。五皇子他确是个好的,为人谦逊有礼,对我们府上也从未有过半分的轻视,但至于这位萧大人,恕我们实在是不敢恭维。”
能让公爵夫人说出这样的话,那林夫人这么多天来的努力,也不算是白费公爵夫人在外面何等霸道彪悍,然而在提起过去的荣耀时,眼睛里还是会不免出现几分正常人的怀念之情。
林夫人装模作样的点点头,实际心里早已经有了打算,她等公爵夫人先冷静一下,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公爵夫人所言极是,有夫人做镇,公爵府定然还能够荣耀百年有余,其实萧大人那件事完全就是个误会,萧大人为官清廉,向来是直来直去,难免有些顾及不到夫人和府上的颜面。”
一听到林夫人这么说,公爵夫人心里而顿时又不乐意了,一把把手又抽了回去。林夫人心下无奈,只好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五皇子是慧眼识珠,萧大人又是一点就透,等他与萧大人说明了缘由,以后也定然是我们的好友,夫人何苦在这个时节与他置气,更何况因为夫人说不见陛下手谕,不许他们踏足,萧大人不也不敢先斩后奏吗?”
“便是他手中所持的那把刀,也是陛下亲赐,若见此刀如亲见陛下,他也不是不敢和夫人叫板吗,便足以看出他并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
“夫人。”话音落地,金珠正好带了点心过来奉上,公爵夫人却陷入了沉思当中,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