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此等事!成将军府上居然做出如此卑鄙无耻的事!”
韩家位于百家巷的老宅里爆发出怒吼。
韩子高气得面色通红,横眉竖目,嘴皮子也止不住地颤抖,若不是顾及皇帝在场真恨不得直掀了自己面前的八仙桌。
太丞夫人刘氏则是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守在人偶般木讷的韩世黎身边,一遍又一遍抚着女儿的后背,心疼的一个劲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上天为何如此待我儿?”
叶凌漪看在眼里,与周围的几人一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叙述找到韩世黎的过程中,叶凌漪虽然并没有将韩世黎已经失身的事情说出来,但韩家人看着韩世黎这副失了魂魄犹如行尸走肉的样子亦已心下有数,恨只恨成家身后的主使是地位绝对尊崇的梁后,如此韩家人非但不能手刃了那王八蛋,还得打落牙齿和血吞,装作不知情。
韩子高实在痛心疾首,满腔愁苦又无处抒发,只得一遍遍哀哉叹息,内心真是自责到了极点,若不是他这个父亲太过无能,又怎会被朝势左右,若不是贪恋那些身外之物,若是果断拒绝了,他无辜的女儿又怎会遭遇今日之事?倘若时间可以倒流,他宁愿背上辜负皇帝美意、不识好歹的罪名,也绝不令梁后生出半点猜忌之心。
毕竟皇帝与阴狠毒辣的梁后相比实在是磊落太多。
如今怎么办呢?
韩子高彻底没了主意,偏女儿是被成家所掳,皇帝如今又在场,该拿什么理由去解释韩家与成家的牵扯呢?且明面上并没有挑破失贞之事,说成家那公子爷纨绔无赖,许是听闻女儿精通医理才捉了她去试探真假?这个理由实在太过于牵强,万一皇帝要为韩家做主惩治成家,那事情只会越描越黑,到时候恐怕韩府上下亦逃不出梁后的手心。
可若是不说些什么,又显得韩家人很奇怪,明明女儿被欺负,却对始作俑者不闻不问,未免说不过去。
到底怎么说才能彻底圆了这件事呢?
韩子高百般纠结。
好在李元麟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心里虽无比清明事情缘由,面上只说:“经受过那样的惊吓,眼下韩姑娘想必是累了,韩太丞不若先携夫人与姑娘回去?你放心,韩姑娘抗疾有功,朕都记在心里的。”
他既没有要替韩家做主,更没有提成家半个字。
韩子高感激不尽,带着一家朝皇帝连谢了好几遍,最后才出门离去了。
屋内只剩下李元麟与赫连澈及叶凌漪三人。
李元麟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韩子高一家离去的方向,突然回眸对叶凌漪说:“这事你做的很对!回宫后一定论功行赏!”
他的眼神很沉寂,眸深处凝着寒冰。
叶凌漪看得心头跳了两跳,暗里觉得李元麟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
原本韩世黎失身的事情她是不希望有人知道的,何奈纸终究包不住火,眼下只能颔首告谢,平淡道:“都是奴婢该做的!”
李元麟有心事,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迈开步子往外走。
突然又想起什么,再次转头看着叶凌漪说:“对了,上次你与我说过的那件能……飞檐走壁的神兵我想到了制作办法,已经画了图纸,回宫后便让人着手去造!”
“啊?”
叶凌漪傻眼,她没有想过自己随口一说的话却被李元麟放在了心上。
“还有你身体才刚好些,需要安心休息!别再乱跑了!”
李元麟叮嘱完了,一笑,漆黑眼中溢出满满的温和,看她的眼神简直像在看自己的宠物。
这让旁边那个戴面具的男子心中非常不爽,不由眉头紧皱,妒火中烧,以眼神朝皇帝投去无形刀枪剑戟。
李元麟才不管他看自己的时候如何“凶猛”,只莞尔微笑,在叶凌漪彻底呆住的视线里慢慢悠悠转身离去了。
“什么飞檐走壁的神兵?”
耳畔突然响起磁性的嗓音,略带着酸意。
叶凌漪吓了跳,看向身边的赫连澈。
他盯住她的眼睛,那灼灼的目光好像要在她的身上开个大窟窿。
不好!
叶凌漪暗里叫遭,若是让他知道她不仅向皇上讨要神兵,顺便还说了他小气的事情,就赫连澈这小心眼的性子还不立马就生气?
略有心虚转开眸子,故作惊讶道:“对了,我还说饿了来着,鸡汤呢?”
她摊出双手,作索要状。
赫连澈垂目看了眼她的手心,突然擒住手腕将她一把拉过去,然后从自己的手臂上取下令叶凌漪垂涎的“神兵”,一边认真为她扣好每一条繁琐的绑带,一边说:“什么飞檐走壁的神兵,何必麻烦皇上他老人家?我这不就有现成的?下次想要什么不必问他,来找我便是!”
这话说的,她是没问吗?
他不是不给嘛!
叶凌漪笑着看赫连澈动作细心的迷人模样,玻璃珠似的眼眸里填满了甜蜜,倏忽挣脱他为自己扣袖爪的手,搂上他的脖子,侧过身子顺势往他怀里一蹦。
赫连澈只能将她的双腿接住,横抱起她来。
“你这是做什么?袖爪还没扣好呢!”男人惊愕,声音低低的却是温柔细语。
“反正不会掉!”女子挥挥手臂示意,然后嘟起嘴唇,柔声撒娇:“可是我饿了!”
男人微微愣了愣,漂亮的眸瞳里溢出温柔与宠溺,嘴上故意说:“饿了就去吃东西!”
“我的鸡汤呢?”
“被叶骋那混小子吃了!”
“啊?”仿佛噩耗从天而降,女子作势气馁,直接“奄奄一息”瘫软在他的怀里。
男人嘴角止不住上扬,漆黑眼眸里融了蜜般,话锋一转说:“放心,我买了双份,还有你吃的!”
“真的?”刚才还“气息奄奄”的女子突然满血复活,双眼亮晶晶,迫不及待地指着门口说:“那还等什么?走吧!”
“嗯!那你下来自己走去吧!”
“可我没力气,我不是个病人吗?刚才皇上还让我安心休息来着……”
赫连澈好笑地看着怀里那故作“孱弱”之姿扶着太阳穴、时不时还偷瞄他一眼的女子,故意一本正经说:“是啊!病人需要多运动,快下来。”
他催促着要将她赶下地。
女子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紧搂住他,无论他怎么放,她就是脚不沾地,然后学着发嗲说:“主子……好主子,我刚刚闯了龙潭虎穴,顺便收拾了土豪恶霸,实在是饿的没了力气!”
男子笑着看她演戏,才注意到她说的话,好奇问:“你把成威怎么了?”
“呃……这个……”有人心虚,暗戳戳在他胸前画了个圈,弱弱道:“就小小惩罚了他一下。”
男子拿她没办法只能纵容,摇摇头,直叹了声:“你啊!”
语气蕴着无限宠溺,然后抱紧怀里的人儿大步朝屋内走去。
与此同时的成姱大将军府上。
年迈的医师为成威诊治完以后,起身朝满脸担忧的成姱拱手说:“将军,少爷的伤势并不致命,但下手之人实在阴损,恐怕……”
成姱担心儿子,立马紧张追问:“恐怕什么?”
老医师纠结一番,终于在成姱的逼视下将实话说了出来:“恐怕往后再不能绵延子嗣了!”
“什么?”
受到巨大打击的成姱倒抽口凉气,面色巨变,脚步一个不稳,连连后退了数步,好在身后老管家及时扶住了他。
“什么人敢下这样的毒手?”成姱痛心大呼。
此时成威已然醒了过来,朝父亲的方向伸出手,毫无血色的面上神情痛苦。
成姱在老管家的搀扶下连忙上前握住了成威的手,疼惜喊道:“威儿!”
“爹……”成威的声音细若蚊鸣,下身陡然发疼,表情扭曲,额头上立马起了层冷汗。
成姱不忍见到儿子如此痛苦模样,悲痛别开眼睛,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去雅岚居查看生意?怎么成了这副样子?你……你膝下尚且无子,如今叫为父如何再去面对列祖列宗啊?”
提及此事,成威恨得咬紧牙关,眼睛里满是蚀骨的仇恨:“都是韩子高那女儿,那个贱人!还有皇上身边那个贱婢!都是她们害得儿子!”
“韩子高?皇上?”
成姱呆住,想了片刻,突然厉声质问:“你老实说!今日究竟是去做了什么?”
成威这才不得不将实情说出来:“是太后!听闻皇上最近送了厚礼去韩子高府上,又听说韩家有意将女儿嫁进宫攀附皇上,太后盛怒,令儿子去掳劫韩子高在百家巷行医的女儿,儿子想着好不容易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就答应了。”
“然后你就毁了韩子高女儿的清白?又被人害成这副鬼模样?”
成威虽然没再往下说,但成姱却猜中了后面的事。
成威沉默,换得成姱大怒,起身怒瞪着躺在床上的成威:“糊涂!愚蠢!你个不孝子,害得成家绝后!我……”
成姱话到极怒时扬手要打人,老管家见状马上拦在二人中间:“将军不可啊!少爷如今的身子骨可是受不了这一掌啊!将军若是要打,就请打老奴!老奴愿为少爷受过!”
“你……哎!”
被拦下的成姱心痛摇头,最后只能将扬起的一掌狠狠拍在了自己的腿上。
良久,再抬起头来,成姱神情已然阴鸷如鹰。
这一掌他可以认了,但这亏,成姱绝不甘心吃下,这事可没算完。
虽然事情是梁后主使,但对梁后来说,年轻的成威思虑不全甚至算不上一颗有用的棋子,她之所以令他去完成这件事不过是看中成威在一众后生里最急功近利也最好哄骗,如今她利用完了,他便不再有价值,成了名副其实的弃子,而梁后的目的业已达到,所以成威被害她未必会管。
要报仇还得靠成姱自己。
韩子高身为左正太丞,官阶与他不相上下,虽不是轻易能动的主,不过女子贞洁大于天,只要略施小计韩家那位千金自己就无颜活在这世上了,而到时候就算韩家气极之下告到太后面前,没有证据又能奈他成姱如何?
还有那个贱婢……相比韩家来说,她实在是好对付得太多了,他要她怎么死还不只一句话的事情。